我没有想到，临渊所说的过程会是这么的疼。
那是独属于凤凰的火焰，却烧在身为锦鸡的我身上，哪怕有神骨护身。
也没有办法抵挡疼痛。
太痛了。
身上的每一寸都像是要裂开一般，我被放在凤凰火上炙烤，但这样的疼痛，比不上当初的屈辱跟折磨。
那段时间所受过的痛苦让我特别的能忍。
我在涅槃的过程之中，长老跟父亲率领众人出现在宫门口。
他们无比激动。
“真神就是真神，不像那个冒牌货，这才多久就要涅槃了，若是涅槃成功，我们锦鸡族又多一只凤凰。”
“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幸好发现了。”长老欣慰的很，“要不被个假的骗那么久，到时候锦鸡族覆灭可就完了。”
他们都特别期待我能涅槃成为真凤凰，一个个翘首以盼。
甚至父亲坐下替我护法，我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就在我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淬炼之后。
只听得一声凤鸣，紧接着我便凌空飞起，我展翅遨游，翱翔九霄，我看到我身上那金灿灿的光芒。
我成了凤凰，我涅槃成功了！
我在广袤的天地间飞翔，也看到了底下所有族人的欢呼，他们都说成功了，锦鸡一族有救了。
“总算没有辜负我们，虽然这一次只有一只凤凰，但也好过没有啊。”
他们纷纷朝我跪拜，请求我栖息在殿门外那棵梧桐树上，说这是锦鸡族的荣耀。
而我从天降临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淡漠的笑。
临渊轻声道：“是你亲手把她从族谱石上除名的，都忘记了吗？哪怕她真的涅槃，与你们锦鸡一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老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惨白着一张脸，父亲的声音也在抖。
“那只是被人欺骗，并非是我们的意愿，现在我们知道错了，请她回来，又有什么不可以吗？”
临渊笑着看向众人，说我往后所有的荣光皆与锦鸡一族无关。
“都是成年人了，做错了选择，别人凭什么要替你们担待呢，更何况，当初你们是怎么虐待她的，都忘记了吗？”
长老急了，他往前一步，想要把我的名字加回去。
但是临渊却说没有用了：“忘川笔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逆转，从此刻开始，锦鸡一族将会走向覆灭。”
“而你们。”
我笑着看向面前的这几个人，长老给我跪下，他们慌了，匆匆给我磕头。
希望我可以网开一面，希望我念在血脉相亲的份上。
“血脉？”我简直被他们逗笑了，在我被折磨的时候，在他们对我动手的时候，不提血脉，现在倒是提起了。
锦鸡一族走向什么深渊，都是他们应得的。
“如今这一切，全都如你们所愿，我不会庇护你们。”
“若若。”父亲激动的开口，“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父亲一次吧，只要你能出气，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呵。”我笑着看向他们，“我所经历的一切，你们也经历一次，如何呢？”
他们都默不作声了，全都闭嘴了，知道我经历的宛若地狱一般。
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概是我太执拗了，我说了许多次，父亲还是央人把母亲带来了。
不过比起从前那般光鲜亮丽的模样，此刻的母亲，神色呆滞，早就没了光亮的羽毛。
甚至她都没有认出我来，她歪着头，一副痴傻模样。
“她这是怎么了？”
父亲痛心疾首，说在流放的过程之中，母亲遭歹人凌辱，道心破碎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我扑过去想要抱一抱她，却听到母亲大声叫了一下。
随即她躲开了我，眼神之中满是恐惧，她抱着头蹲在地上。
“罪奴知道错了，求求各位不要再打我了，痛。”
“母亲。”我哭着喊了一声，哪怕从小我都不曾在她的养育之下活着。
我与她的情分其实也很浅，但当年，双生连体被断的那一晚，我看到母亲偷偷在哭。
她虽然嘴里说着这是我的造化，往后是死是活看我的命。
她说只能心狠丢下我，但依旧哭着跟我说道，孩子要勇敢地活下去，她说对不起，娘亲不能保护你。
我整个漫长人生之中，唯一感受过的好与爱，都来自于母亲那一天。
所以我不能看她被欺负。
“我是若若啊。”
我刚说完，母亲眼角的泪水瞬间流淌下来，她呆滞地看向我，哪怕认不出我，却还是傻呵呵地在笑。
我的心脏很疼，很不舒服，父亲在一旁说：“没事，往后宫内多的是人照顾她，她只是傻了而已。”
只是傻了而已？
我听着这男人凉薄的话，这张嘴是怎么说得出这番话。
母亲在这个过程之中遭受了怎么样非人的折磨，他都没有看到过吗？
父亲要我以后只管在宫内享福，我需要什么都可以跟他们说。
“都怪你那个姐姐，是她抢走了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没事的，我已经替你把她杀了。”
他们从来不说自己的错，把一切都推到姐姐的身上。
我没有说话，那天之后，族内的鸡瘟居然好了，因为我的到来，这场瘟疫过去了。
自此我的地位更加稳固，连父亲都觉得这是我的功劳。
我成了锦鸡一族的圣女，享受着万人朝拜，可就算如此，我的内心依旧很冷。
半年后，我终于等到临渊，但他居然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将他藏在殿内，神色诡异地看着他。
“你身上的伤口，全是魔物所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东西，本座说过，待我这次出关，必定会带你涅槃。”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相信他说的话，若不是那天他的出现，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被镇魂，在人世间找不到任何气息，他不跟我说是因为什么，我也不多嘴问。
“凤凰涅槃，可能会面临失败，若是失败你会死，怕吗？”
他看着我，话语之中全是试探。
我轻声道：“没什么可怕的，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死过无数次了，不在乎多这一次。”
“好。”
临渊说会替我护法，让我不必担惊受怕，等到涅槃成为真凤凰之后，天高海阔，一切任由我去做。
我站在那儿，狐疑地看向他，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却只是笑着说道：“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临渊说的没错，一族的荣耀怎么可能会在我们这样的小姑娘身上呢。
锦鸡族每百年能出两只双生凤凰，这对于任何的鸟族而言，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这些年，靠着这份荣耀，父亲他们的身份高涨，不止在鸟族之中横行霸道。
更是凌虐旁边的其他妖族，为此这一片地方怨声载道。
因为这份福泽，他们属于修炼，只以为靠着这份庇护能让锦鸡族壮大。
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姐姐的错。
罪魁祸首就在我的面前。
姐姐用尽手段，害我受尽凌辱，可若没有眼前这批人，我们也不至于被摆在这一步。
“哈哈哈。”姐姐跟疯了一样在笑，“你们只会怪我，可是到头来呢，还不是你们眼瞎，是你们选择了我。”
“明明是你骗了我们！”父亲呵斥道，“现在我就亲手杀了你。”
“父王！”
姐姐一声呼唤，她妄图在这时候唤醒父亲的父爱，但无疑是在做梦。
她被父亲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双脚悬空，父亲眼神之中的恨意在蔓延。
“妹妹，救救我。”姐姐说看在她之前对我还不错的份上，她不想死。
我就站在那儿看着，我不是圣母，我不会原谅所有的人，我知道不是姐姐的错，可我这些年承受的痛苦，被蜈蚣精折磨的痛，全都变得清晰起来。
“去死吧，只有你死了，锦鸡一族的诅咒才会被解除。”
“是啊， 都怪你，害得我们死了那么多只凤凰，你这个贱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我所经历的痛苦，姐姐全都经历了一遍，我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切。
等到她闭上眼睛死掉的时候，长老带着人跪在我的面前。
父亲从姐姐身体里剔除那根神骨，说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对不起，若若，是父亲搞错了，不过都怪这个贱人蒙蔽了我们。”
“是啊，都怪她，她死不足惜。”
我的神色平静的很，我知道现在的我想要杀死这里所有的人是没有办法的。
他们现在要讨好我，但若我动手的话，也会义无反顾杀死我。
我要隐忍，等到涅槃之后拥有绝对凤凰之力，我会从他们的身上把一切都讨回来。
“跟我回家吧？”父亲把神骨放在我的面前，他的语气温柔，是我曾经最奢望的模样。
可是现在没有了。
我站在那儿，众族人跪在我的脚下，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临渊闭关的地方，知道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长老怕我不肯回去，他低声求我：“是觉得不够泄愤吗？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不是，我想我母亲了。”
我的脸上流下热泪，想到当年母亲一念之间将我救了下来，因为她的爱我才不至于死掉。
可她却因为我变成这样，长老听到这里，他说应该的。
父亲说他会亲自去将母亲接回来：“她没有错，当年的事情是个误会，我会尽快把她带回来，你还要什么，尽管与我说。”
他说天下至宝，只要我想要，都会送到我手里，他让我住进那个宫殿。
我心麻木，但也想确保母亲还活着。
跟他们回了族中，我便吵着要见母亲，但父亲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转移话题。
“若若喜欢吃什么，往后这些人都是你的仆人。”
“我只要母亲。”


而就在他们奋力挽留我的时候，突然人群之中蹿出一道人影。
母亲手里攥着一柄匕首，朝着父亲刺过去。
“杀我女儿，虐待我，你这个贱人，你最该死了。”
全族上下，最该死的就是你们。
但是母亲还未到他的面前，就被父亲一招制服，我出手相救，却也没有来得及。
“不留下是吗？我杀了这个女人。”父亲的眼神之中冷然一片。
我站在那儿，看着丧心病狂的父亲，他的双眼都红了，他死死地掐住面前女人的脖子。
他说只要他用力，就可以杀了她。
“全都看你怎么选了，你若不想要这个母亲，那就离开好了。”
“你在逼我？”
“若若，不要管我，他们不配。”母亲哭着哀求我，“快走，不要留在这个污秽的地方。”
母亲说我不该属于这里，这个禁锢我那么久的牢笼早就该被打破了，我在世上仅剩下这么一个与我血脉相亲的人。
我怎么可能会舍下她不管呢。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地笑：“你觉得我会被你这么轻易拿捏吗？”
他怕是不知道凤凰一怒，我只是轻轻地伸手，那掌就拍在父亲的心口。
他吐出一口鲜血，根本无力抵抗，我从他的手里把母亲救了回来，一刀抹向他的脖子。
鲜血溅起，染透了我全身的羽毛。
太脏了。
我闪身，又刺向长老，他们全都重伤倒地，整个殿内血流成河，那股令人恶心厌恶的味道。
而就在此时，站在我身后的临渊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受不住啊，祖上的荫蔽，不是让你们这般浪费的，你们锦鸡一族的先祖那般心善，怎么生出你们如此贪婪的后代？”
他走到我的身边，也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就是当初那位玄凤老祖。
在与魔族大战的过程之中，被魔族暗算，受了很严重的伤。
被锦鸡一族的先祖收留，救了一命，他也因此给了锦鸡一族庇护。
原以为这样的福泽可以保证锦鸡族世世代代在鸟族的地位不被撼动。
起码可以保个前三，却没有想到走到这一步，
临渊与我说对不起，他并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向这一步，他只是想要还锦鸡祖先的恩情。
却没有想到间接害我受尽折辱，他很抱歉，所以替我护住心脉，那一次救下我，也算是为了他自己赎罪。
我摇头，并不觉得他该道歉。
是这里的这群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他们自私自利，觉得一族的气运都在一个女孩子的身上。
他们哀求，说知道错了，希望临渊看在祖先恩情之上再救他们一次，不能眼睁睁看着锦鸡一族覆灭。
“你们不会真以为锦鸡族覆灭是因为伤害了若若，选错了？”临渊笑了。
他说气数将近，是被他们一点点消磨掉的。
而不是因为谁的诞生，在这件事情上，我跟姐姐都是受害者。
“这些年损耗掉的气运，也该到头了，而且……原本你们可以靠着若若涅槃撑一段时间，她不止可以涅槃，还能觉醒玄凤之力。”
临渊看向我，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诞生能将他唤醒。
世间多凤凰，但却很少有玄凤，临渊看向我，让我接下来潜心修炼，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往后能不能觉醒成为玄凤，登临这鸟族至高之位。
全看我的造化了。
我凌空站在众人的面前，在父亲的脸上看到了后悔的神色，他趴在那儿，慢慢的闭上眼睛，他说他知道错了。
“对不起，若若，我……”
在父亲还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母亲已经握起刀，狠狠的刺了过去。
她在宣泄内心的愤怒，这一刻，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
我离开了锦鸡一族，没了我的庇护，周围所有的妖族涌入，从前在锦鸡手上备受欺凌的妖族此刻也觉醒了。
我听说了那里的情况，一夜之间，锦鸡一族落幕。
从之前在鸟族的至尊地位一落千丈。
而我在潜心修炼，我很清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提升自己的位子才能活下去，走得更远。
某一天，万妖林里迎来了一个神秘的不速之客，她血洗了洞府内外，没有人看出她是什么模样。
我回到临渊的住处，他近来与魔族交战颇深，但也抽空帮我突破瓶颈，他说你会成功的若若。
千年之后，在那一次觉醒血脉之中，我终于不负他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玄凤。
（完）


他们惊愕于这男人身上至纯之力，神力源源不断地供给我。
连我的父亲都看不穿这个男人的修为有多深，他抱起我，想要走。
但此刻回过神来的长老怒斥道。
“你不能把她带走，她若不死，我们锦鸡一族就完了，石像都已经裂开了。”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诸位：“你们守不住玄凤老祖留给你们的福泽，当初是你们的祖先救了他一命，为此给你们锦鸡族带来源源不断的福泽。”
长老的脸色彻底变了，这是锦鸡一族的秘密。
可这个男人却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到底是谁。
“别拦本座，不然我连你一块杀了。”
我算是被他续上一口气，但我的手脚全都被砍了，没有神骨我是活不久的。
我很感谢他救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
但我不想连累他。
“你走吧，沾上我会倒霉的。”
“呵。”男人清冷一笑，“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只是他们懦弱守不住自己的东西，要把罪过怪在你的身上，你没有错，无需担责，但能不能活下去要看你自己。”
他说这世上多的是人想要活。
而他希望我可以自己复仇。
说话间，父亲带着人堵住我的去路：“交出这个不祥之人，不然的话……”
“你们没资格跟我说话。”男人扬手，一掌一个把他们打得远远地，“我无意与你们纠缠，但既然你们如此嫌弃她，本座大发慈悲帮你们一把。”
他的指腹点在我的眉心，他问长老他们。
“我让她脱离你们锦鸡一族，往后便不会牵连你们，如何？”
他们看到了男人手里的神器忘川笔，一时之间，脸色彻底变了：“阁下到底是谁？”
“不必管本座是谁，我已经在你们族谱上剔除她的名字，往后这世间再无锦鸡若若，她只是我的随从。”
众人见神器，便也不敢造次，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男人带走我之前对着所有人说道。
“希望你们不会后悔今日做出的选择。”
“快带她走吧，这个晦气玩意害了我们多少。”长老迫不及待，他们都松了口气，看到我的名字从族谱石上消失。
自此我与锦鸡一族再无关系。
男人把我带回洞府，他最近在闭关修炼，给我喂了一颗药，便丢下一句话。
“等本座下次出关，你若还活着，方可涅槃。”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我看向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他却是一笑：“什么恩公，是你的出生唤醒了我，你我互相成就，我并无意救你。”
他说他叫临渊：“名字不过一个代号，小东西，希望你能活下来。”
那之后，他便去闭关了，这段时间，我身上的伤口在疯狂愈合，我的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觉醒。
全身都炙热的可怕，但我依旧很虚，每天都在发烧，意识浑浑噩噩。
而在我被驱逐出锦鸡一族之后，族内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鸡瘟，很多幼崽死在这场瘟疫之中。
他们的死相极其惨烈，全身的血液都被放干，手脚都断了。
就跟当初我被捆在祭祀台上一模一样。
这一切像极了诅咒。
长老跟父亲他们坐下商量对策，说话间，连最开始那只凤凰也陨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山那座石像不知所踪，该不会咱们被那个男人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