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你心系我
“湛戈,我不反对你只娶她一个。
可是湛戈,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若是这一生你都没有留下骨血,你如何给他们交代!”
机杼看着湛戈,一脸很铁不成钢,他以为他想管?
卷里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着湛戈。
湛戈牵着她的手一直未放开,只是淡然的对着机杼回道,“她总有一天会变成人的,不过什么时候你管不着,你等着看就好。”
说完就不屑的丢了一个眼神给机杼,“找我来就为了这事?
什么时候霆堂的手能伸这么宽了,叫你一声长老是看在你年高又一心为了血楼的份上,如果你有这个无聊到关注我什么时候生孩子的份上,不如多关心关心,自从血楼开山以来,是否许多人意图离开血楼。”
一句话说到点上,机杼也是沉默,无声的叹了一气。
“这事我自然是知道,可是血楼向来不会强求,雄者来血楼迎,若要走血楼也不是什么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一人一生只能进血楼一次,这一直是血楼的规矩,难道你想要开口挽留?”
血楼的人脱离血楼后,结果都不会太好。
大部分人因为疲于奔波江湖之中,不想继续四处砍杀的生活,所以选择进入血楼,以此得到历任尊主的庇佑,获得安定的生活。
可是作为安定的代价,那就是失去了自由。
只是在江湖中曾掀起喧嚣的人,身体内总有一股热血,那热血让他们都不会甘愿沉静太久,无论是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三十年,终有一天他们会按捺不住。
看着机杼,湛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眼神中却带着一股让机杼捉摸不透的眸光。
“我们走吧。”
卷里还在疑惑中,手就被湛戈牵着离开了霆堂。
而在二人离开过后,机杼却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了开,声音恍若大悟,知道湛戈在想什么,心中却是突然又放开了。
最终笑意又恢复于平淡,浅浅道,“你听到了吧。”
自霆堂内堂,沙沙的脚步声极慢的走出,誉阴欢一脸惨白,手中没有再杵着拐杖,双腿却是移动的异常缓慢且动作奇怪。
“这一次无论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也看见了,他和他爹一样,心眼里真的有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机杼皱着眉头,儿女情长什么的,离他太远太远。
誉阴欢在霆堂受罚跪在膝骨钉上时,口中却是喃喃道着她陪着湛戈的十七年,从第一次相见到跟在湛戈身旁,每一次和湛戈的对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整整五天五夜,口不停歇,滴水未进,唇角干裂却是一字一句的说着她和湛戈所有的过往,从陪着湛戈冰天雪地里练功练剑,说到陪着湛戈偷溜下山,看见他爱上了江欺雪,看见他自血蛊昏迷一月后醒来的癫狂。
自誉从习去世过后她为湛戈试过三百八十九种毒花毒草,中了不下于百次毒,才换得这毒血之身。
而这些付出,都不曾落到湛戈的眼里。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默默的为他做着这些事,等到有一天,他忘记了江欺雪就能看见我,可是,这一等十年,却让她趁机而入,我不甘心,我只是不甘心。”
誉阴欢颤抖着开口,脑海中弥漫着那个好听的声音,说的都是同一句话,他说,他这一生仅卷里一人。
就算是对江欺雪,他给的最大的承诺也不过是为她放下指向正派的剑。
“你既然喜欢一个人,那你也应该知道,喜欢一个人,那么除了喜欢的那个人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别人的好了,除非...”话没说完,机杼却是没有再说。
他是觉得,誉阴欢一个人去对卷里一个妖,太渺茫。
不是他不喜卷里,这无关与否,只是以他的观念,始终是人妖殊途罢了,不过既然湛戈说卷里会变成人,那么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誉阴欢一步一踟蹰的走出了霆堂,动作缓慢却不曾停下。
抬头望着天,她又何尝不知,心里有了一个人,就会忘记周遭所有的人,湛戈为了卷里忘了江欺雪,又何况是她。
所以她现在几乎是被湛戈遗忘在血楼的人,不曾出声叫她的名字。
也不曾再正眼给她一个眼神。
开春时分,枯枝稍上已经开出了新芽,而她心里残留的树苗却在逐渐死去。
*“阿湛,你是在担心血楼的人会离开太多了吗?”
卷里低着头看着紧紧扣住自己的大手,跳到前方去,却看到湛戈紧皱的眉头。
湛戈回过神,看着卷里莹光溢满的眸子,动人心扉。
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没发现机杼那老头儿有些不正常吗?”
卷里怔了一怔,最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的样子,她一共见机杼也就三次面,第一次机杼就派人来杀她,反被她所杀,第二次机杼成了她和湛戈的证婚人,却又当场问她难堪的问题。
第三次更是因为她不是人,而想要给湛戈塞人,她对机杼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又怎么会关注他正常还是不正常。
“机杼那老头迂腐,却有自己的思维,可是他极少会参与到其他事宜,因为他一贯会静下心来倾注于延缓心肺衰竭,延长寿命。
他的人我曾打过招呼,我的事除非极重,一贯不要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是霆堂长老,处内罚,只需要关注血楼的人就好。
可是最近他几次三番出现都和你有关,是因为有人向他说了你。”
湛戈盯着前方,眼中却是一丝无奈。
“你是说誉阴欢?”
卷里自然是反应了过来。
若说这血楼还有女人和她有过节,那么自然只有誉阴欢,她一直没有把誉阴欢当成一回事,因为誉阴欢不会对湛戈出手,而她又死不了自然无性命之危,无论誉阴欢做什么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只要湛戈心里没有誉阴欢,那么她都不会太在意。
湛戈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打算和卷里谈论这个话题。
卷里自然也是识趣,只是笑着绕过话题,拉着湛戈笑道,“阿湛,你喜欢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湛戈一阵诧异。
“我喜欢做什么?”
卷里小鸡啄米似点头,“嗯嗯,你喜欢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啊,咱们总不能一天到晚的晒太阳吧,要是哪天刮风下雨,咱们难不成还晒雨去啊。”
湛戈的眼神眯成了一条缝儿,他喜欢做什么,他真不知道。
没有他喜欢的,只有他想做和不想做的。
“你喜欢做什么?”
湛戈转而问卷里。
卷里当真极为认真的腆着脸想了一会儿,最后傻傻的缠上湛戈的胳膊,声音糯糯道:“陪你做的我都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卷里眼神里泛着琉璃般色彩斑斓的光,让湛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饿了很久。
心中思量千言万语,最终却是压着嗓子,一手揽过卷里的腰身,加快了回寝殿的步伐。
“我现在就有想做的。”
一听到湛戈的话,卷里极为配合加快了步伐,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阿湛你想做什么,一定要现在做吗?
你还需要休息,要不我们过几天再一起做好了。”
“不能,我现在就想要。”
湛戈的嗓子有些干干的,说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些沙哑。
直到卷里的脸差点贴上寝殿的门前,湛戈的脚步才停下,俯下身子,热气扑腾到卷里耳垂上,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今日为夫体力不支,所以,娘子在为夫上面可好。”
卷里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抬着眼看着湛戈,白皙的面颊上红的像是五月的桃花瓣,娇艳欲滴,最后还是点点头。
踏进寝殿,待殿门一关,衣衫进是滑落,在浅色的暖板上,犹如丝绸铺成了落地画。
湛戈主动一倒,然后掐着卷里的纤腰将她放坐在自己上头,邪邪一笑,声音低沉魅惑如厮,“娘子今日要辛苦了。”
然后就是大手一张,当真做了个翘腿的掌柜,看着卷里骑虎难下。
生涩的俯下身子在他颈脖出浅酌,力道太轻,简直是在给湛戈挠痒痒。
最后湛戈还是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自己翻过身将卷里压在了身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卷里惊呼一声,就在二人蓄势待发之际。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湛哥哥,嫂子,你们在吗?”
景星的声影大的如同锣鼓。
湛戈额上青筋暴起,就要装作不在,在卷里就要开口之际捂住她的嘴继续,却没想到门外的人阴魂不散。
“肯定在,刚才我听到卷里的声音了。”
卷素毫不犹豫的打断湛戈想要装作不在的行动,更大声的用了敲着门。
合着还是两个人一起来,这下湛戈彻底黑了脸。
捂住卷里的手还是被卷里自己给拿了下来,卷里红着脸,自然是听到了门外的声响,二人的动作已经是不上不下。
继续?
可是门外有点烦人。
不继续?
似乎有点可惜。
砰砰砰砰砰砰!
更加剧烈的敲门声传来,门是抖动着似乎摇摇欲坠,卷素扯着嗓子嘶吼道,“我知道你们俩在,湛戈,大妹夫!
快出来,小舅哥有事求你。”
卷里憋着笑,卷素哪儿像是要求湛戈的样子,这话根本就是会让湛戈跳脚的。
最终湛戈还是翻身而下,一手捞过被子,裹在卷里身上,一丝缝隙也看不见,自己才潦草的将衣衫披上,唰的将门打开,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门外卷素看到袒着胸膛妖孽至极的湛戈,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的将景星的眼睛捂住。
然后......“啧啧,这青天化日,你们白日宣淫啊!”
卷素看着湛戈胸膛之上的痕迹,作为一个曾经的花丛圣手,当然知道他方才在做什么。
啧啧声连起,然后戛然而止,看着面色越来越沉的湛戈,心下一跳。
“嘿嘿,小妹夫,没事没事,男人嘛,刚成亲就是这样的,小舅哥理解,理解!”
卷素连忙弥补,腰间骤然一疼被一只小手狠命的掐着,一边低嚎出声,一边腾出一只手去抓住它。
然后景星就有一只眼睛被放开了,然后睁着眼看着妖孽般的湛戈铁青的面容。
咽了咽口水,干干的朝着湛戈打着招呼,“湛哥哥,中午好啊,用午膳了没有啊?”
湛戈微微扬起了脖子,眸中情绪冷然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二人立马意识到他们是要做正事!
“是这样的小妹夫,星儿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现在血楼也开山了,不需要阵法了,所以我想带她出去看看,可不可行?”
卷素摸着头,讨好的看着湛戈,身板儿挺的笔直。
湛戈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冷然回道,“一出血楼就再不得归,无论生死听天由命。”
话是对两个人说的,卷素愕然,低头看着景星,却见景星点了点头,“血楼的规矩就是如此。”
如果血楼是一个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那血楼也不会有今天的模样。
卷素却是有些犹豫了,江湖太危险,他的轻功好,可是武功不好,他没办法保证他能保护景星,相比起来,血楼无疑是最安全的。
景星心中一急,拉着卷素的袖子,“你说过要带我去毁了欧阳子的阵道一派,你不能食言啊。”
扭过头对着湛戈道:“湛哥哥,血楼不会为我报仇,总可以放我下山让我去报仇吧。”
她如今是阵法之道已经颇具火候。
没想到湛戈却是砰的就将门关上,差点撞上景星的鼻子,只留下冷冷的一句。
“让我想想。”
这话就是拒绝了,留着景星对着雕花门干瞪眼。
卷里在床上将一切听了个清楚,看着湛戈黑着脸逐渐走进,眉头紧皱,面容却是告诉她,他在想的是别的。
床上重重的陷了下去,湛戈坐下后却是没有再说话,再有任何动作。
卷里伸手抚上湛戈的手背,“不想让他们下山,是因为担心他们会和流光一样是吧。”
听到卷里的话后,湛戈这才动了动眼皮,“卷素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却像是你哥哥,景星和我也是,虽然景星一直叫我湛哥哥,但我的反应其实并不热情。
景星家里已经没有了别人,她是景家最后的骨血,在血山就是十年,贸然下山,就算她阵法之道再高深,那也是会在众围攻下,不得存活。
卷素轻功好,可是一个人跑他很利落,但是两个人就会是拖累,你也不想卷素一下山带着景星就死于非命吧。”
如果每一个人上山,血楼就要为之肩负的血海深仇而去报仇,那血楼早就被夷为平地。
同之每一个脱离血楼的人,血楼也没有义务再去保护。
血楼就是一座坚硬的堡垒,你进来,保你平安,你出去就得自身自灭。
湛戈的话,卷里自然极为认同。
卷素对她,她自然是如此,可是她毕竟不是人,她是一个不能沾杀孽的情魂,就算卷素在外面死于非命,她最多能帮着卷素收收尸。
“不仅他们,包括誉阴欢也是。
我想让誉阴欢离开,可是以她鬼医之女的身份,一旦离开血楼就会死于非命。
我虽然对她再无感情,可是誉从习毕竟是因我而死,这誉阴欢的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没了。”
湛戈坦白,这也是他一直无视誉阴欢的原因。
赶她走,估计前脚除了血山,后脚誉阴欢就没命。
留下她,多说了几句话就会给她希望,指不定再对卷里做出什么。
前者他不想看见,后者他更不想看见。
卷里看着湛戈紧皱的眉头,自己自然也是深思,在脑海中流转了几番,试探的开口,“那些正道之人,忌讳的其实是从血楼出去的这个背景,是吗?”
湛戈挑眉,“是,很多人在血楼一待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出去的时候他们的过去基本上回本岁月掩埋,其实那些人并不知道这些人之前做过什么,只是单单因为他们是从血楼出去,所以因此而避讳。”
说起来,血楼的标志倒也成为了他们出去后遭遇不测的一个重大因素。
听到湛戈这么说,卷里脑海中却是灵光一现,语气激动道,“那是不是,只要他们不是从血楼出去的,而是从江湖正道所能接受的地方出去的,那么是不是会好的多。”
湛戈下颚微抬,卷里说的她也有想过,可是,“血楼一直被孤立,没有正道之盟愿意接纳从血楼出去的人。”
“之前没有,可是现在不是有神医谷吗?”
卷里兴奋的说道,“你和誉风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一定会同意的。”
湛戈却是笑了,伸手摸了摸卷里的头,“让人帮助是要有代价的,这并不是我们和誉风之间的事情,而是神医谷和血楼的立场问题,就算是誉风也要三思而行,一旦东窗事发,说不定神医谷也会被血楼连累。”
卷里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却是拉着被子跳下了床,给湛戈露出一个雪白的背脊纤细的腰身,而卷里翻了翻妆奁,最终在找到一块白玉令牌后面露得意之色,几步跃上了床趴到了湛戈腿上,将白玉令牌递给了湛戈,却没看见湛戈眼神闪烁的惊愕。
“我们成亲的时候,誉风送给我的,说它可以自由进入神医谷。
那这牌是不是可以代表是神医谷的人,我把它给景星卷素,那么他们俩不就安全了?”
卷素想到了折中办法,至少保住卷素和景星二人,东窗事发,也可以说个清楚不必连累誉风。
誉风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那边令牌,最终笃定回道:“这是神医谷的白玉令,权力远不止是随意出入神医谷。
神医谷有白黄红三面令牌,红木令每年会发出十面,一面可得神医谷谷主亲自救治一次,多人争抢。
神医谷医术盖世,妙手回春,因此神医谷的地位不同与其他大派,誉风的医术不低于誉从文,所以他在更是江湖呼声极高。”
低下头,却是朗声道:“这白玉令,却是只能由谷主亲自所发,权力除了随意进出神医谷外,还能任意带人进谷医治,并且谷主不会拒绝,除非药石无救。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它只能由谷主亲自发出白玉令的那个人使用,如果不是,那么别人就会终身在神医谷的黑名单内,不再救治,你若是给了他们,他们示人后别人反而会想方设法巴结,到时候反而会招人查清个底细。”
卷里捂嘴眼神中充满了惊愕,说实话,这白玉令现在对她无用。
可是对人来说极为有用,若她有一天变成了人,那么这白玉令可是价值连城了。
湛戈的话却还在继续,“最重要的是,神医谷的历任谷主,一生只能发布一面白玉令,至死时白玉令会被收回,直至下任谷主继续发布。”
这下卷里彻底惊呆了,一生只能一面。
但是她知道誉风对她的感情,如今想来,却是不那么简单了。
湛戈也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低头问道,“他为何会送你白玉令。”
卷里没有说话,湛戈仔细回想那时一番景象,却是了然,眸中转动的深意不置可否,气氛僵硬了半晌,沉默的如同生出了一面墙,最后湛戈却是轻笑出声。
“果真是因果轮回,天道报应。”
卷里听不出来这笑是真笑还是嘲笑,只是觉得别有一番深意。
连忙坐起身子结结巴巴回刀,“我,我跟他说清楚了的,我跟他说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所以他也接受了。”
这模样焦急的,就是怕湛戈误会。
湛戈却是揽过卷里的颈脖,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一手安慰似的拍着她的后脑勺,笑道,“我信你,我只是觉得这命运太可笑。
有人求而不得的,有人弃之如蔽,如今你我两心相系,却总有人会失落遗憾,世界总不会是一切圆满,所以我为此感到很高兴,还好你心系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