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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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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是不是威胁,陛下最清楚。”宋玉卿依旧没什么表情,哪怕是自己的脖子现在就在他的掌心,也没有半点怕的。

李彻看着她如此这般的样子,只觉得一阵的陌生,实在是不明白从前那个待自己如珠如宝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只是为了一个皇后之位吗?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气的?

“宋玉卿,你信不信朕把你关起来禁足!”李彻直接翻脸。

面对宋玉卿的质问,他是哑口无言,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仗着自己是个皇帝的这个身份,压着宋玉卿。

禁足?

一听到这两个字,宋玉卿那可真是太高兴了,她巴不得自己现在被禁足起来,这样也就不用被外人打扰了。

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甘愿领罚!”

“你!你!”李彻被气的退后了两步。

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气人,这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他一怒之下,直接拂袖而去。

刚刚走出朝露殿,魏贤就开了口:“皇上想要一个女人还要管这个女人自己乐不乐意?皇上乐意,不就够了?”

李彻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现在听到这话之后立马变了脸色,忽然觉得这太监说的十分有道理。

他现在已经是天下之主了,这天下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他想要只需要伸手去拿就是了。

宋玉卿想要出宫,他偏偏不让她如意,只要两个人成就了好事,再闹起来,那么顺理成章她就出不去了。

越是这么想,李彻越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他立马抓过魏贤,耳语吩咐了几句。

人就这么走了,没有任何的惩罚,宋玉卿总觉得不对劲。

“姑娘,陛下已经离开,你快起来吧。”宝珍心疼宋玉卿,急忙上前搀扶。

宋玉卿坐下之后,喃喃自语:“不对,这事不对。”

“姑娘,你说什么呢?哪里不对?不管怎么说,姑娘在陛下心中总是有一个位置的,他怎么真的忍心重罚姑娘呢?不过是气头上的话罢了。”宝珍还以为宋玉卿是因为李彻伤心,急忙开口劝说。

可是这番话,让宋玉卿觉得更加不对劲了,李彻对她是什么心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李彻对她还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也不会让她一个瞎了眼的姑娘,在后宫这样的地方辛苦讨生活。

更不要说之前种种刁难,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了。

想到这里,宋玉卿挥挥手:“叫小印子和赵嬷嬷过来。”

现在朝露殿,宋玉卿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这两个都是周仕璋派来照顾她保护她的,所以真的遇见什么事情的时候,宋玉卿还是相信他们多一些。

宝珍当然知道宋玉卿从未真正的相信过自己,心里虽然有些失落难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转身把那两个人叫了过来。

“陛下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只怕是还有后招,我们必须要提防起来。”宋玉卿开门见山,说的很是紧张。

可是赵嬷嬷却觉得宋玉卿现在有些草木皆兵了,就直接开口说道:“奴婢倒是觉得,这件事怕是也没有那么麻烦,姑娘是不是想多了?难不成陛下不责罚姑娘,反倒是不正常了?”

“就是不正常!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轮流守门,若是发现有人进入,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只要学两声布谷鸟叫,提醒我一下,就够了。”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宋玉卿也不用如此卑微恳求别人给自己报信了。

“是。”

虽然赵嬷嬷觉得她是小题大做,但是毕竟是主子要求保护的人,她还是要听话的。

当天晚上,宋玉卿早早就躺下了,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乱的很,总觉得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两声布谷鸟叫。

宋玉卿立马闭上眼睛,开始装睡,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李彻到底要做什么。

进门看见宋玉卿躺在床上睡觉,李彻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他并没有马上把人吵醒,反倒是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这片刻的温存,李彻是当真贪恋,自从坐上这个皇帝的位置之后,李彻几乎是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本以为做皇帝试天下第一得意事,可是真的坐到了这个位置才知道个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说。

从前在战场,无论有什么烦心事,都有宋玉卿帮忙解决,可是现在为了一个区区皇后之位她就这么翻了脸,就这么抛弃了他。

每次一想到这个,李彻就忍不住的生气,却又透着点愧疚。

“卿卿,我都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看看你了。”

“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李彻一阵的委屈,念了一句。

床上的宋玉卿虽然在装睡,听到这话也是差点吐出来了。

这人脑子指定是有点什么问题,演戏上瘾,这个时候坐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说这些?

“卿卿不要怪我,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边。”

李彻喃喃说了一句,紧接着就拿了一支安神香出来点燃。

感觉到他的动作,宋玉卿立马屏气凝神,却不动声色,并未睁开眼睛。

果然下一瞬,他的手就伸了过来,开始解她的衣服。

若不是亲身经历,宋玉卿当真很难相信,李彻竟然可以卑劣到这个地步!

堂堂君王居然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折辱一个女子?

就在李彻要贴上去的一瞬间,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紧接着就传来了谢澜带着哭腔的颤抖:“陛下?你……这是?”

李彻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闯入进来的竟然会是谢澜。

他安排的人,明明不是谢澜,明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闯入进来。

如今宋玉卿昏睡在床上,衣衫不整,李彻则是整个人坐骑在她的身上,这个画面怎么看都荒谬。

谢澜双手紧握成拳,就这么盯着李彻,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陛下你在干什么啊?”


“宋姑娘,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将你赐婚给了周大人,一切的礼仪都按照公主的规格操办,你还真是好福气啊。”

“只是你毕竟是瞎了眼睛,又没有娘家,所以皇上可怜你,一个月的待嫁之期,你可以继续住在宫中,皇上的意思,是要你风风光光地从皇宫出嫁!”

谢澜的话语里,透着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哪怕是看不见这个人的表情,宋玉卿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她直接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叩拜大礼:“草民领旨!谢皇上恩典!”

“只是还有一事想要恳求皇后娘娘,草民出身微贱,实在是配不上这么好的宫室,所以还请娘娘代为转达,求皇上给草民一间小院即可!”

没错,宋玉卿现在对这个地方已经是厌恶至极。

就是多一刻都不愿意留下的那种厌恶。

一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住一个月,她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宋玉卿,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

“陛下现在已经下旨,你应该知道,在陛下心中,你什么都不是!”

谢澜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心中一阵的得意。

“你们的六年,怎么比得上我们的青梅竹马?”

“一想到你这样的下贱货色,陪伴他身边多年,我就生气!”

谢澜双手死死地捏着圣旨。

她就是故意说这些话的,想要试探一下,看看宋玉卿到底是真的要离开,还是欲擒故纵。

宋玉卿之前在军营之中的时候本来做的就是谋士的活。

她谋算的都是天下大事,区区一个妇人的小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皇后娘娘说的是,如今拨乱反正,陛下跟娘娘才是天生一对,草民只想出宫嫁人,草草一生罢了,可不敢脏了二位的恩爱路。”

她也是女子,所以自然很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才能让谢澜满意。

可惜,谢澜不满意。

自从宋玉卿提出要嫁人之后,李彻所有一切的反应,都让谢澜极其得不满意,心中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恨意和厌恶,也是到达了一个顶峰。

她直接就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宫女心领神会,朝着宋玉卿重重地推了一把。

宋玉卿本来在高台之上。

这一下,直接顺着台阶滚下去,狼狈不堪。

周围的宫女太监面对此情此景,全都沉默不语,甚至没有人上前扶一把。

这下,谢澜总算是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就是看不惯她那副高傲样子,矫情给谁看?

就在谢澜准备好好欣赏一下眼前场景的时候,身旁的大宫女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有人来了。

紧接着谢澜快速追了下去:“呀!宋姑娘,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弯腰想要把人扶起,结果却下黑手,指甲直接嵌入了宋玉卿的肉里。

宋玉卿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把人一把推开。

“好痛!!!”

谢澜惊呼一声,顺着宋玉卿的力道,重重地跌倒在地。

“放肆!!!”

“宋玉卿,你疯了是不是,澜儿现在是皇后,你怎么可以如此以下犯上?”

李彻脚步匆匆地过来,大步上前,扶起了地上的谢澜,紧张地查看着她身上是否有伤。

“澜儿,伤到哪里了?”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没事,宋姑娘只是心情不好,她不是故意的。”

谢澜赶紧起身,第一时间为了宋玉卿开脱。

一个是不识好人心蛮不讲理的泼妇,一个是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皇后。

李彻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相信了谢澜。

“宋玉卿,朕本来以为你会好好反省你自己,却没有想到,变本加厉起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你这样的人,的确是配不上贵妃之位,哪怕是许配给周仕璋也是委屈了他!”

李彻搂着谢澜,丝毫不客气地贬低数落着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宋玉卿。

见状,谢澜也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陛下此话有理,这嫁出去之后可就不能如此任性了,宋姑娘常年混迹军营,很多规矩都不太懂,不如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好好调教一下?日后嫁出去了,也能好过一些。”

她说的很真诚,那样子,好像是真真切切为了宋玉卿打算一般。

谢澜的确是真情实意,可是“嫁出去”三个字,狠狠地刺痛了李彻的心。

他冷哼一声,对于规矩调教的事情,不置可否,只是搂着谢澜,往外走去。

原本,他是想要过来看看宋玉卿接到圣旨之后的反应。

可是现在,李彻只觉得烦躁和愤怒。

感受到院子里的人全都离开之后,宋玉卿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刚刚从高台上滚落下来,伤到了膝盖,现在哪怕是起来了,走路也是一瘸一拐。

不过按照她的经验,骨头应该是没事的,不需要医治,只要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姑娘,你可真是受苦了。”

宝珍急忙忙过来,扶住了宋玉卿,满脸都是心疼。

“你怎么还不走??”

宋玉卿坐下之后,有些不耐烦。

她讨厌这种死皮赖脸的人,因为会想到从前的自己,只觉得耻辱。

“奴婢实在是无处可去,接下来的时间里,只想要陪伴在姑娘身边赎罪!”

“姑娘,求求你,别赶奴婢走,你现在这个样子,身边是需要人照顾的。”

宝珍叹了口气,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哪怕是看不见她的眼泪,宋玉卿也是可以感受到她的颤抖的,所以她没有再说驱逐的话,毕竟说了也没用。

宣旨的速度还算快,周仕璋很快就接了圣旨,进宫谢恩。

哪怕是之前被李彻责骂,可是周仕璋依旧是恭恭敬敬,就连请安动作都无可挑剔。

除了进宫谢恩,还说了最近朝堂上几件比较棘手的事情,并且还给了点建设性的意见。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彻如此愤怒,也不会真的把周仕璋怎么样。

他现在刚刚登基,朝堂不稳,这样的人才,他实在是太需要了。


“若是实话实说,最后也是我管教不严,只怕比这个还要重。”

“如今我承担了责任,受了惩罚,这些人以后也能尽心办事,我的日子也松快一些。”

宋玉卿又不是傻子,她不会平白无故受苦,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日子好过一些罢了。

李嬷嬷本来还以为宋玉卿性子柔软,同情心泛滥,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不由得对眼前的小姑娘多了几分佩服。

她果然是跟一般的闺阁女人家不一样。

难怪,周大人会这么喜欢她。

李嬷嬷捂嘴轻笑:“眼看着就要出宫了,姑娘,也算是熬出头了。”

“只怕,没那么简单吧。”宋玉卿叹了口气。

她算了算日子,最多还有十来天,就可以离开皇宫,去过安稳痛快的日子了。

只是不知,会不会真的这么畅快。

眼看着出嫁婚期越来越近,李彻这些天简直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只要一想到宋玉卿要出宫,离开自己嫁给别人,李彻就忍不住的恼怒。

“陛下,怎么还不睡?”

床榻之上,谢澜轻轻地搂住了李彻的腰。

这些天,她可以明确的感受到李彻的情绪不对。

人虽然是躺在自己身边的,可是心思却不知道在哪里。

哪怕是在缠绵的时候,也都是心不在焉的。

因为见过他把自己当成宝贝的样子,所以现在,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劲,谢澜都是可以很敏锐地感受到的。

“没什么,澜儿,睡吧。”

李彻不会承认自己的心事,尤其不会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承认自己想着另一个女人。

他搂着谢澜,却满脑子都是宋玉卿,想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不管什么方法。

接下来,一连两三天,李彻几乎是每天都会来找宋玉卿。

但是宋玉卿紧紧关闭宫门,根本不给李彻开门。

李彻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帝王,在自己的宫中,竟然还吃了闭门羹?

这让他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糟糕了,第三天晚上,李彻直接强行闯入了宫门,径直走进了宋玉卿的房间。

“卿卿,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李彻一进门,就是有些委屈和可怜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始乱终弃的那一个。

宋玉卿再次庆幸自己看不见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陛下,如果我不嫁给他,那我该嫁给谁呢?”

宋玉卿坐在床上,面色平静地开口询问。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几乎就是让李彻整个人溃不成军。

在这件事上他始终是理亏的,可是李彻不愿意承认。

“一开始,朕要给你贵妃之位,是你自己胡闹赌气,非要把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我做了那么多年夫妻,你早就是朕的人了,他岂敢碰你?”

“皇上,你曾下过圣旨,赐婚与我们,如何不能做寻常夫妻?”

宋玉卿现在根本不想提及他们的六年。

因为她的心,会因为那六年,反复的被凌迟。

那样的痛,深入骨髓,宋玉卿实在害怕。


他现在刚刚登基,朝堂不稳,这样的人才,他实在是太需要了。

说完了公事,周仕璋开始说私事:“臣想探望一下宋姑娘,还请皇上恩准。”

“她性格乖张,心思狠毒,不是个做主母的好人选,眼看着就要出嫁,自然是要懂些规矩的。”

“你也不用去看她了,大婚之后,可有的时间看呢。”

李彻说着说着,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么的酸!

虽然周仕璋想要去,可是李彻是皇帝,他不允他去不了。

最后周仕璋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拱拱手开口道:“宋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她不用学什么,她就这样,便是最好。”

说完这话,周仕璋行礼退下。

一句话,成功地挑起了李彻的怒火和嫉妒。

带着这怒火和嫉妒,李彻风风火火地找到了宋玉卿。

“你也闹得够多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不过是个皇后之位,给了澜儿又如何?你也是仅次于她的贵妃啊!”

李彻站在那里,眸子里是浓烈的不耐。

他能三番四次的来说这件事,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只可惜,宋玉卿不稀罕。

她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微微一笑:“皇上说的是,草民不过是一介卑贱之躯,怎么配得上皇后宝座,如今的皇后娘娘出身高贵,知书达理,跟陛下又是青梅竹马,这位置本该就是她的!”

这些话,都是李彻的心里话,可是却不知为什么现在被宋玉卿说出来,是那样的刺耳!

“卿卿,不要闹了,只要你认个错,我们就还跟从前一样。”

李彻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

“陛下说笑了,草民卑贱,如何敢跟皇上胡闹?”

“何况草民和陛下之间,本就是一场戏,陛下何必入戏太深?”

认错?

宋玉卿实在是不知,自己到底何错之有?

面对这样的冷言冷语和阴阳怪气,李彻的脾气也上来了。

“好,好!朕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硬气!”

李彻拂袖而去,可是次日又来,又拂袖而去。

周而复始,接连折腾了好几天。

这消息被谢澜知道之后,心中警铃大作。

“叔叔,你说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澜在自己的坤宁宫来回踱步。

虽说她现在是皇后,陛下对她十分宠爱,可是心中总是不安定。

“无论如何,你是正经的皇后,她也被赐婚了,这些都无法扭转。”

“我费这么大的力气,把你送到这个位子上,可不只是为了让你谈情说爱的。”

太傅有些不悦地盯着谢澜。

在他看来,情爱都是小事,荣华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明白了。”

谢澜虽然嘴上答应,但是心中还是不安。

所以第二天一早,谢澜就直接带着太医上门了,美其名曰,要给宋玉卿看病。

宋玉卿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也没有反抗,只是任凭谢澜折腾。

确定宋玉卿的眼睛再也不会好起来之后,谢澜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赵嬷嬷听见声音急忙忙走了进来有些关切的看着宋玉卿,她们相处这段时间,赵嬷嬷知道她是一个很稳重的人,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夫人,怎么了?”

宋玉卿听见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害羞的红了脸,却还是开口说道:“我看见光了。”

“什么?真的吗?夫人你真的看见了?”

“那里,窗户,光!”

宋玉卿准确无误的指向了窗户的方向。

竟然是真的!

赵嬷嬷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得不得了,急忙开口说道:“好,好,这是好事!我马上告诉大人去!”

周仕璋是个官,所以每天都要起早去上朝。

她们刚说完这些,周仕璋就下朝回来,进门直接开口问:“什么事情要马上告诉我?”

“大人,夫人能看见光了!”

赵嬷嬷上前去,汇报了这个好消息。

“真的?真的能看见?”周仕璋立马上前,拉住了宋玉卿的手:“卿卿,你告诉我,是真的?”

“是,我真的看得见。”宋玉卿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抽了回来,指了指窗户的方向:“光,那边是窗户吧?”

“是,是!”

周仕璋高兴地不得了,这就是一个好现象啊!

其实宋玉卿也高兴,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看不见东西了,却没有想到,心情好了,眼睛也要好了。

“卿卿,我已经打听过了,有一个神医叫慕容夜,医术高超本事也大,但是因为脾气不太好,所以我要亲自上门去请,你在家里等我,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周仕璋拉着她的手,开始说自己的打算。

早在之前,周仕璋其实就已经听说过这个慕容夜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踪迹,如今老天有眼,他刚刚得到消息,宋玉卿的眼睛就有了起色,这岂不是老天爷都在帮忙?

“可是你是京官,不能随意离京。”

“皇上现在本来就因为你我成亲的事情,对你不满,若是被他发现你随意离京,只怕是会责罚你。”

宋玉卿虽然高兴,也渴望光明,但是她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周仕璋人在庙堂,自然是有诸多的禁锢的。

可是周仕璋明显是不在意这些,他笑了笑,淡淡的说道:“皇上现在被谢家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根本没有时间搭理我,你就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不行,太危险了。”

“你万一要是被发现了,他的脾气,定然会狠狠责罚,没准命都没了。”

宋玉卿还是不愿意,不过是个大夫罢了,谁去请不是请?

“大人,外面来了一个姓赵的太医,说是来给夫人请平安脉的。”

小厮站在门口,报了一声。

“是赵炳,叫他进来。”宋玉卿轻轻地拍了拍周仕璋的肩膀。

赵炳很快就拎着小药箱进来,看着宋玉卿心情不错的样子笑了笑:“恭贺姑娘新婚之喜!”

“谢谢。”宋玉卿眉眼弯弯的笑着:“我今天早上起来可以看见光了,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要好了?”

赵炳立马开始给宋玉卿把脉,紧接着点点头开口说道:“脉象平稳,的确是比之前好了不少,想来应该是抑郁纾解,所以眼睛也好一些了。”

“姑娘,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说。”赵炳这次过来,说是把脉,其实是来找宋玉卿说话的。

可是周仕璋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赵太医,你可知道慕容夜?”

“知道,绝世名医。”

“若是他来,卿卿的眼睛,可有救?”

“或许有救,但是他已经很久不出诊了。”

赵炳之前就想过,要让慕容夜过来,但是那里有那么容易?

听了这话之后,周仕璋不再问其他,直接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知道两个人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所以还特意让他们关好门窗,生怕会影响到两个人说话。

“我的死士,是怎么回事?”

宋玉卿直接变脸,开口询问。

她之前亲自培养了一批死士,足足一百二十人,个个都是可以以一当百的,并且还是跟她出生入死了六年,可是她进宫之后,无论怎么联系,都联系不到这些人。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赵炳一人,所以宋玉卿只能问他。

赵炳直接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他们都死了。”

“你说什么?”

宋玉卿身子都在颤抖,她站起身来,目眦欲裂。

“怎么会?他们怎么会死!他们是最厉害的战士,战场上厮杀都活下来了,怎么会平白无故都死了?”

赵炳看着她如此,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了半天,宋玉卿都没有等到赵炳的回答,她有些急了,狠狠一个耳光打过去:“说!”

她看不见,这一下并没有打在赵炳的脸上,只是打在了他的身上,可是却还是打的赵炳一个趔趄。

他跪在地上,艰难开口:“皇帝,赐死。”

简简单单四个字,直接击溃了宋玉卿。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强大了,但是听到这四个字,还是跌坐在地上,眼泪就这么瞬间掉落下来。

她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全部嵌入了掌心,鲜血淋漓。

“为什么?”

过了好久好久,这才从胸腔里挤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他们都是血雨腥风中磨练出来的人,他们忠君爱国,为什么会是这样?

“太傅说,功高震主。”

“这些死士只认姑娘不认皇帝,所以该死。”

赵炳双拳紧握,他看着宋玉卿这个摇摇欲坠的样子也是心疼,但是他更是要把实话说出来。

“王八蛋!”

“我要杀了他!”

宋玉卿咬着后槽牙,满脸泪水,可是一双眸子里面却是隐藏着杀意和嗜血。

她本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是战场厮杀过的,她是战士!

“谢家,我会一个不留!”

“赵炳你帮不帮我?”

宋玉卿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哪怕眼前一片黑暗,却也没有任何屈服之相,就这么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听见宋玉卿名字的一瞬间,李彻顿时就变了脸色,立马心虚起来。

之前他当然是盼着陆离骅回来的,可是现在人真的就这么回来了,反倒是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关键是现在宋玉卿伤痕累累,实在是不能见人。

“再有几天,她就要出嫁了,你这个时候过去不合适。”

“毕竟,你是外男。”

李彻找了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是这个理由,却狠狠地戳中了陆离骅的痛处!

他匆匆的从边疆赶回来本来以为能够听到宋姐姐封后的大好消息,却没有想到刚刚到京城,就听说皇上把宋玉卿赐给了一个文官做夫人,他不明白,战场上枪林弹雨走出来的两个人,最后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是,陛下。”

陆离骅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可是最后就只剩下这一句话。

“阿离你……留下用膳吧?”

“京郊大营还有一些急事需要处理,就不陪陛下用膳了。”

说完直接转身就要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出门口,就看见谢澜穿着皇后凤袍走了进来。

看见他的一瞬间,谢澜也是眼前一亮:“阿离,你回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陆离骅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行礼。

这一声皇后娘娘让谢澜心里咯噔一下,她急忙忙上前,把人扶起来笑着说道:“从前你见到我都是叫我姐姐的,怎么如今这么生疏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晚上就留在宫中吃饭,我给你多做点你喜欢吃的,好不好?”

“多谢皇后娘娘盛情,不敢麻烦娘娘,臣还有公务要办,先告退。”陆离骅一点表情都没有,十分生疏的行礼离开。

可恶!

谢澜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臭小子竟然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她一个皇后,都已经如此的低三下四了,他竟然还敢拒绝?

转过身的一瞬间恼怒变成了委屈:“陛下,陆将军他?”

“他刚回来,还不习惯,你不要见怪。”李彻走上前去,拉着谢澜的手:“这些天你要多用心一些,外面那些将领陆陆续续的都会回来,你要好好安抚这些将领的家属,还要好好安排这些人的接风宴,毕竟是为国杀敌之人,可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这些功夫细碎又麻烦,之前都是宋玉卿去处理的,所以现在自然是要交给谢澜的。

可是偏偏,在此之前,谢澜跟这些人都是不太熟悉的,毕竟她是一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家,怎么可能跟这些糙汉接触。

她是皇后,这是她的职责,可是还没开始就已经觉得压力好大。

“是,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安排好的。”

“陛下臣妾带了你喜欢的小菜,我们一起吃饭吧?”

谢澜拉着李彻的袖子,开始撒娇。

他们两个那天晚上之后就有了一点嫌隙,原本谢澜还等着李彻过来哄自己,却没有想到等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等到,随后只能是自己先厚着脸皮过来,毕竟家里那边现在都在催促她的子嗣。

若是有了孩子,谢家做的那点事情自然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谢澜进宫之前也没有想到,家族竟然是用来拖后腿的,自然是委屈的不得了,可是太傅进宫,把她狠狠的教育了一顿,她不敢耽误,就这么过来了。

虽然之前李彻因为宋玉卿的事情,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现在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乖巧的过来讨好自己,又是一阵的心软,最后直接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两个人很快就亲亲热热起来。

朝露殿。

“姑娘,外面有一个姓陆的小官人,给了你这个。”宝珍脚步匆匆的进来,塞给了宋玉卿一个小瓶子。

宋玉卿仔仔细细的摸了摸那瓶子,打开盖子之后闻见了一股子特别的薄荷清凉味道,嘴角微微扬起:“是阿离回来了。”

“姑娘你可要见一见他?”

“不用了,他进不来。”

宋玉卿把瓶子收起来,对着宝珍笑了笑。

“告诉他,我很好,安心。”

她知道,这孩子冒着风险过来其实就是想要知道自己好不好。

可是偏偏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能跟这个孩子见面的,就只能是让宝珍传话。

哪怕李彻已经彻底辜负了她,背叛了她,但是她还是希望江山稳固,毕竟这江山有一半都是她的心血,不能白白被糟蹋。

陆离骅就这么等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的宋姐姐,只等到了宝珍的一句安心。

他直直的看着宝珍:“她果真没事吗?”

一句话,宝珍的眼泪差点下来,真想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全都说出来,最后也只是微微笑着点头:“是,姑娘说,安心。”

“好。”

陆离骅再不多问其他,既然姐姐说安好,那就是安好。

本来宋玉卿还在担心自己到了日子出不去,但是算算,自己成亲之日,那些外派出去的将领应该就会全不回来了,到时候,皇上哪怕是看在这些武将的份上,应该是也绝对不会为难她了。

想到这些,宋玉卿的心情更好,开始继续手里的活。

还有个三五天就是出嫁之日了,宋玉卿每天都是欢欢喜喜的绣嫁衣,并且开始整理自己的嫁妆。

虽然谢澜不希望宋玉卿过得好,但是她是皇后,场面上的事情,必须要做的足足的,尤其是在嫁妆方面更是不能有半点克扣,毕竟当天大婚,整个京城都是可以看见这些嫁妆的,毕竟对外宋玉卿可是国之谋士,不能苛待,甚至这些天,有不少将领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就是为了宋玉卿的婚礼。

宋玉卿陪伴李彻的这六年,在这些将领的关切下,变得具象化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这些年,什么都没有留下,却没有想到,奋斗过的每一瞬都算数,救过的每一个人都还在。

不过是三两天的时间,宋玉卿已经收到了不少信件和信物,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宋玉卿,问候宋玉卿,心疼宋玉卿。

虽然这些动作隐秘,可是却也是瞒不过李彻的双眼的,后宫动态,他了如指掌。

“果然,卿卿就是卿卿。”

李彻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感慨了这么一句。

他现在有些后悔,但是更多的还是怀念,若是他们还跟从前一样,那该是多么和谐的画面?

一直以为安抚部下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可是谢澜却屡屡碰壁,弄得这些将领越来越疏离,让李彻头疼。


原本还以为宋玉卿会伤心,会受不住。

但是万万没想到,李彻看到的就只有冷漠和疏离。

很明显,宋玉卿现在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皇上,臣妾听说,后宫住着一个瞎了眼的女人,一时好奇,就过来了。”

“没想到她还真是看不见……”

林妃娇滴滴地撒娇,一直往李彻的怀里钻。

虽然宋玉卿看不见两个人的肢体互动,可是却还是可以在这一字一句中,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甜腻。

眼看着宋玉卿什么都不说,李彻有些不悦:“林妃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就是啊,不过是个宫中待嫁的老姑娘,竟然如此嚣张,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皇上,你要给臣妾做主!”

林妃对着宋玉卿就是凶神恶煞。

可是对待李彻的时候,又是娇滴滴的。

两种状态的转换十分丝滑,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阻碍。

“惹得爱妃不高兴,自然应该责罚,那么爱妃以为,该怎么责罚才好呢?”

李彻故意温柔开口,捏着林妃的下巴,在她的唇角亲了亲。

做完这一切之后,再次朝着宋玉卿看过去。

他就不信,她真的无所谓!

“不如,罚跪一夜,好不好?”

林妃笑得天真无邪,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通体生寒。

“不要,娘娘不要啊,求娘娘大发慈悲,我们姑娘前些日子伤了膝盖,跪不了那么久的!”

宝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希望他们可以放过这个可怜的姑娘。

只可惜,李彻今天就是要给她一点厉害瞧瞧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朕倒是觉得,林妃说的,很有道理。”

“宋玉卿,你若是此刻乖乖求饶,朕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

李彻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一般,让宋玉卿无比的恶心。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曾经深爱的人,竟然是如此不堪。

或许从一开始,就全都是错的。

“我虽然只是一介草民,但是好歹也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一个不知来历的妃子,越过皇上直接惩罚,这怕是不合规矩。”

“若是天下人知道了,难免要议论皇上刻薄寡恩的。”

“林妃娘娘,难道是希望皇上被天下人诟病?”

宋玉卿依旧是跪在地上,姿态放得很低,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正中要害。

她跟在李彻身边六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她很清楚,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民心。

朝堂百官认识宋玉卿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武将,这样的名声肯定是不能外传。

李彻看着不慌不忙的女人,心中又是一阵的恼怒。

他从前便知道她厉害,甚至一直都依仗着她的厉害,如今这厉害用到自己身上,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也不知是怎么,两个人竟然闹到这个地步。

“林妃,以下犯上,打入冷宫。”

李彻面无表情,直接把自己身上的林妃推开。

林妃跌坐在地上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快速反应过来:“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求皇上开恩!”


她这话就是故意说给这些人听的,想要去找人告状,那就把这些天做的好事全都翻出来,大家对峙好了。

折腾了这么一趟,总算是舒服了不少。

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宋玉卿的厉害,想要来找麻烦的人也少了很多。

这些,周仕璋也很快就知道了。

他本来还在担心宋玉卿的处境,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有自己的办法可以保护好自己。

这种以牙还牙的作风,他可是最喜欢了,不过知道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就直接让自己手下的人,小心一些。

本以为可以消停到成亲,可是偏偏有人不怕死。

一个小小贵人,为了荣华富贵,所以就铤而走险地过来了。

她是新入宫的,只知道宋玉卿软弱可欺,还不知道宋玉卿的手段,可谓是不知者无畏。

进了门,她就直接瞪大了眼睛:“不是说皇上对这个贱人厌恶至极吗?怎么还有这么多金银财宝?一个瞎子看也看不见,要这些做什么,都给本宫搬回去。”

现在抢劫都可以被说得这么清丽脱俗了?

宋玉卿坐在位子上,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

“放肆!召贵人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如何敢动皇上和皇后的赏赐?”

“这些都是御赐之物,召贵人就这么强硬搬走,后果怕是担当不起。”

周仕璋送来的李嬷嬷是一个厉害角色,一开口,就镇住了这些胡闹的人。

召贵人脸色变了变:“你一个老嬷嬷,也敢对本宫大吼大叫,找死?”

“老奴乃是宫中一品女官,怕是要比贵人还高贵几分,还请贵人好好说话。”李嬷嬷冷哼一声,透着几分不屑。

没错,后宫就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有的时候,有些主子,还真不如奴才高贵。

召贵人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占理。

她刚刚进宫,本来想着过来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的,但是没想到这是一块不好啃的骨头。

“好,本宫记住你了,你给我仔细些!”召贵人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嬷嬷嘴上不饶人:“后宫时日长久,贵人才要自求多福才是。”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偏偏因为召贵人的动作,露了不少金银财宝。

这朝露殿当差的宫人,要么是李彻的人,要么是谢澜的人,反正没有一个是好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宋玉卿一条心。

财帛动人心,他们实在是眼馋,就商议着,把这些东西全都偷出去倒卖。

左右宋玉卿也是个瞎了眼的,丢了东西也看不见。

几个胆大的,晚上悄悄地潜入了宋玉卿的卧室,开始偷盗财物。

自从瞎了眼之后,宋玉卿就变得格外的敏锐,所以她知道有人进来了。

但是这些人并没有对她本人怎么样,她也就没有在意太多。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人反倒是变本加厉起来。

若不是宋玉卿不好出手,只怕是要把她也一起卖了才好。


疼了不知道多久,那尖锐的耳鸣声和痛感才渐渐消失。

宋玉卿脸色苍白,而屋外一道影子来回踱步,她与李彻相识六年早已经熟悉,他的脚步,他的影子,她都能认得出来。

良久,她听见外面李贽带有一丝不确定地声音,“姑娘睡了吗?”

外面的宫女不知道答了什么,过了约莫一刻钟,吱呀地门声响起。

宋玉卿抬眼,与李彻墨曜石般的黑眸对视上,他眼里有些许的怯,但还是上前,嗓音温柔,“身体可好了些?”

宋玉卿抿唇,“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了很多。”

淡淡的疏离,眼神像是看陌生人般。

李彻有种莫名的心烦缠在心头,但还只是点点头,“那就好。”

宋玉卿闭眼,“若无事,陛下便早些歇息吧,我要睡了。”

李彻目光微沉,步伐上前两步,坐到了她的床榻边,“卿卿……”他宽大的手掌覆了上来,掌心带着温热。

那年她随他一同征战时,也是冬日,那时他们被敌军包围,四周只有尸体,他握着她的掌心取暖,手也是这样的炽热。

她一时悲从中来,又抽回了手。

李彻看着双手空了,“我知道你怨我,但我与澜儿自幼相识,是先帝御赐的婚事,她为了等我,硬生生等到现在……我自幼时起,便答应过她,娶她为后。”

“你也答应过我。”宋玉卿冷笑地看他,“李彻,你也答应过我的,此生只有我一人,你忘了吗!”

李彻看着她的眼,眼眸微动,“我承认,我对你之前都是利用。”

宋玉卿呼吸发颤。

李彻喉骨一滚,“但这些年的相伴,你与我已是……家人。”

好一个家人!

宋玉卿视他为夫君,为最依赖信任之人,而在他眼里,她是棋子,是权衡利弊,到现在终于苦尽甘来,成了‘家人’了。

“我答应你,你的位置仅次于澜儿,不会再有别人了,你若不想在宫里,往后我陪你去行宫住,也陪你下江南……”

李彻的双眸渐渐看向她,充斥了真诚。

宋玉卿若是之前还有一丝幻想,那么现在她明白,他对她从始至终没有爱,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想要弥补。

她道:“我宋玉卿出身不高,身份微贱,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也不需要前程似锦。皇后贵妃,其实我也不稀罕,李彻,我要的是唯一……”

她眼睛渐渐有了雾气,忍着心酸,但始终面色保持着冷静,“如果不是唯一,纵然是天神我也不要。你心慕于皇后娘娘,那就放我走吧,曾经的一切我都不计较了,还请陛下放我和离归家。”

李彻听到那一声‘和离’,心口莫名发闷,他声音沉下,“卿卿,你离开皇宫日子不会好过的,我是皇帝,就算没有澜儿,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这一句话,像是棒子把她敲醒。

是了。

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所以注定了李彻不会完完全全属于她。

“我知道你是在赌气,等你病好,我带你去看长安的上元节,你不是抱怨一直没看吗……”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幻。

宋玉卿只觉得骨子里都在发寒。

她不能留在这里。

她必须离开皇宫。

念头一旦诞生,那便是野草般疯狂蔓延。

李彻见她没反驳,以为她是动摇了,心中微微亮了亮,他自己都没发觉他这欢喜从何而来,于是他抱着她的肩头,“以后,朕再也不骗你了。”

这次他用了朕。

是帝王的许诺。

可惜,她一个字都不会信了。

宋玉卿眼见李彻打算留宿,声音冰冷道,“我今日不适,陛下就请回吧。”

李彻面色微动,俊朗的面容含着笑,“那你便好好休息。”

宋玉卿嗯声,不再看他。

李彻帮她掖了掖被褥,轻轻吻了她的额心,就如曾经一样,宋玉卿却已经毫无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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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宋玉卿醒来时,掌印太监魏贤忽然到此。

魏贤笑眯着眼,“宋姑娘,陛下圣旨。”

宋玉卿微顿,反应过来后,下了踏,正要下跪。

魏贤连忙搀扶,“陛下怜惜姑娘体弱,特许姑娘不用跪着接旨。”

她垂眼,眼睛也没有感激,“那便宣吧。”

魏贤于是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政先内治,赞雅化于坤元。宋家之女宋玉卿,秀毓名门,柔嘉成性。仰承皇太后慈谕,以侧宝封尔为贵妃,钦此!”

宋玉卿骤然想笑,喉头最终忍不出发出一阵笑。

魏贤以为她是高兴坏了,提醒道,“贵妃,快点接旨吧!”

自大楚开国以来,宝册皇后就没有前一月和后一月都没有封妃的先例。

如今李彻与谢澜刚成婚,他却先一步将她册封为妃。

这算什么吗?补偿?

宋玉卿摇头,“我不接旨。”

魏贤瞳孔微震,“宋贵妃,抗旨不尊,可是要株连的!”

宋玉卿呼吸微沉,眼睛看向魏贤,“我不接旨。”一字一顿,格外铿锵有力。

魏贤像是看到了疯子。

宋玉卿当初为了助力李彻,早就与宋家断绝关系,从族谱剔除,她早就没了亲人,株连也牵连不到任何人。

魏贤黑着脸,“宋姑娘,你可想好了?”

“是,你去通报皇帝吧。”宋玉卿闭眼。

魏贤咬牙,“宋贵妃,此事奴才实在不敢同陛下说,您要抗旨,你便自己去吧。”

宋玉卿沉默了一下,的确,不应该牵连别人。她接过了圣旨,朝着宣政殿而去。

宣政殿的人见是宋玉卿,仿佛提前知道她要来,也不阻拦。

宋玉卿进入宣政殿却发现空无一人。

“陛下,正在与太傅宣议殿商量政务,贵妃娘娘且稍后。”一宫婢道。

宋玉卿听到太傅二字,眼睛一顿,随之而来地语气微微上扬,“师父回来了?”

宫婢微顿,“是的。”

宋玉卿这几日的阴翳一扫而空,眼睛里都带了笑,于她而言,太傅是师,也亦为父。

他曾教她识文断字,将她从闺阁思维中拉出来,教她知道什么是大局,什么是天下。

所以她才义无反顾的支持李彻成为皇帝,成为李彻最忠实的拥趸。虽然在感情上李彻亏欠了她,但不得不承认李彻是天生的帝王。


火红的夕阳洒在宋玉卿大红色的嫁衣上面,衬得她整个人面若桃花。

她的这番话,大家都听得明白,这是宋玉卿让他们不要冲动,伺机而动。

她自己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受了这么多的罪孽,如今却心心念念的还是天下和百姓,一时之间,真的是不知道,谁才是皇帝!

众人对着宋玉卿还礼,一帮铁血汉子,竟然也都红了眼眶,他们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周仕璋拉着宋玉卿的手,一起朝着里面走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纷纷转身离开。

这一切,当然是被李彻看在眼里的,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宋玉卿一个区区女子,在军中竟然会有这样的威信,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武将不认他这个皇帝,反倒是更认宋玉卿那个女人!

这可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这是对政权的威胁和挑衅!

“陛下,这些武将阳奉阴违根本就是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如此下去,那还不反了天了?”

谢澜站在李彻身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字字句句好像都是为了他着想,可事实上,不过就是煽风点火罢了。

“朕心里有数。”李彻咬牙应了一声。

所不是现在列强环伺,他肯定是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杀了,一个不留,可是如今,他们的命还有用!

想着今天是宋玉卿的洞房花烛夜,李彻藏在广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看都没看谢澜一眼:“朕还有事情要处理,皇后先回去吧。”

谢澜本以为他今天会陪着自己的,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说走就走了?

外面都这个时辰了,还能有什么事?

“难道,他真的那么在意她?”

谢澜咬着后槽牙,掀翻了桌子。

这时候,男人从后面过来,直接搂住了谢澜的腰,对着她温柔的笑了笑:“我的皇后娘娘,你怎么又生气了?”

“你怎么来了,你疯了?”谢澜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吓了一跳:“你知不知道,他刚走?”

“他现在心里惦记着别的女人呢,顾不上你,放心。”

男人轻轻地笑着,就这么亲了亲谢澜的耳边。

“真的生气了?”

感受到男人的热情,谢澜的心里也就好受了很多,直接趴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的要被逼疯了!”

“这李彻,自私自利,暴躁易怒还是个小心眼,我在这个人的身边多待一天,我都受不了。”谢澜靠在男人的身上,开始数落李彻的不是。

男人听着这些话满意的笑了笑,轻轻地捏了捏谢澜的脸蛋:“就是因为这些,我们才要他做皇帝啊,这不就方便我们了吗?是不是?”

说着直接搂着谢澜亲了上去,整个坤宁宫春色一片。

可是周家,就有些尴尬了。

周仕璋拉着宋玉卿进了房间,屋子里是完全按照大婚来布置的,一片大红色,喜庆的不得了。

“卿卿,委屈你了。”

周仕璋拉着她的手坐下,一阵的愧疚。

今天的婚礼虽然已经是竭尽全力操办了,可是毕竟不像样,他对宋玉卿还是有些愧疚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结疏解,宋玉卿眼前隐隐约约的竟然能够看见红色和跳动的烛火,可是她没有声张,因为她害怕最后也只是自己空欢喜一场罢了。

“不是你委屈了我,是我委屈了你。”

“周大人,你仗义出手,我真的十分感谢,你放心,等我在宫外站稳脚跟,就会与你和离,绝对不会影响你娶妻生子的。”

宋玉卿站起身,对着周仕璋行了一礼。

“多谢周大人,救我于水火。”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之前在外面不好说,可是现在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自然是可以说明白的。

周仕璋看着宋玉卿如此公事公办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明知道是一场交易,可是却也是真心求娶,如今看着女人如此冰冷,反倒是有些受伤。

然而他读了多年圣贤书,所以知道自己的心意是自己的事情,与他人并不相干。

“天不早了,休息吧。”

周仕璋说着,伸手去帮宋玉卿脱衣服。

“周大人?”

宋玉卿微微蹙眉,倒是没有躲避,因为她知道,周仕璋并非是卑鄙小人,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你看不见,我来帮你。”

“你是国之功臣,我也受过你恩惠,这本是我应该做的。”

周仕璋温柔解释,手上的动作也是更加温柔。

他手指雪白修长,在大红色的嫁衣上穿梭,自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只可惜,宋玉卿现在什么都看不见,错过了这美景。

“宋姑娘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任何。”

周仕璋笑了笑,递给了宋玉卿洗脸的毛巾。

宋玉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红着脸擦拭干净,这才爬上床躺了下来。

没一会,就听见了脱衣服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周仕璋一起躺下来的声音。

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宋玉卿有些不太自在:“这……不合礼。”

“你我是夫妻,这本是寻常。”周仕璋说完,拉高被子,开始睡觉。

宋玉卿本还想在说些什么的,但是却又觉得,说多了反倒是显得矫情,左右不过是睡觉罢了。

之前在军营的时候,她甚至同时跟十几个男人睡在一起过,这又算什么?

本以为,换了新地方会睡不着,却没有想到,没一会,就睡了过去,十分安稳。

周仕璋感觉到身边人呼吸均匀之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她今天实在是美丽的不像话,看见她的那一瞬,周仕璋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如今,她未施粉黛,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周仕璋更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眉眼,可是却又停顿在了半空中,心里有些酸涩,却又是激动的。

一想到往后余生他们都会如今天这般在一起,周仕璋的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溢出甜蜜。

“我会好好保护你,定不让你再受委屈。”

周仕璋的声音很轻很轻,这话他本就不是说给她听的,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在告诫自己。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宋玉卿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阳光照进来的轮廓,这让她十分欢喜:“嬷嬷,赵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