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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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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成亲前夜,楚凌泽特意来我房中找我。
他来时,我正在一封一封烧着我们之前来往的所有信件。
楚凌泽瞧着我,眼神复杂,「我明日便要成婚了。」
我只轻轻点头。
「你难道没有一点儿感触?」
我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将军以为我该如何?」
楚凌泽掀开外袍坐在凳子上,「念在你我多年情意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做我的妾室。」
我轻笑了一声,眼神澄亮。
「我不愿意。芷兮祝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
楚凌泽似是没想到我会拒绝他,蹲下身来与我平视,却被我手上还未烧完的信件所吸引。
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母亲的绝笔。
他从我手中抢过信件,双手颤抖着打开。
「凌泽吾儿,娘大限将至,恐再不能与你相见。这些时日以来芷兮在我床边侍候,事事亲力亲为,无不细心。娘这才明白当年你为何违背父命也要娶她。芷兮是个好孩子,娘这一生因为妻妾之争受尽苦楚,娘很庆幸,我儿可以遇到相伴一生之人。」
楚凌泽一遍一遍地念着书信,嗓音颤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只叹了口气,「告诉你有用吗?」
楚凌泽的眼神瞬间变得暗淡,信纸无声地坠落在地,却又揭露出另一层真相。

利剑直指面中,刚刚出声那人显然喝了酒,被吓得一个激灵,直愣愣地跪倒在地。
「将军……将军饶命,小人……小人是喝多了胡诌的,」他语无伦次地解释,引得楚凌泽越发不耐,手中的长剑一转,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那人瞧见我在侧,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夫人,夫人您救救小人,当年小人随姨父替老夫人看诊,您还夸小人伶俐,给了小人一袋银子呢。」
那人扑过来拉住我的裙角,嘴里满是求饶之语。
我仿若不知所措般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抬眼间就瞧见那人狰狞的神色。
「沈芷兮,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转身面向楚凌泽,「将军,当年是您夫人故意停了您母亲的药,老夫人药石无医,这才早早离世的。而后她又给了封口费,用家人的性命威胁小人,这才瞒到了今日。」
他将头在地上磕地砰砰作响,「将军,今日小人冒死禀告,只求您能放过小人的家人!」
那人言毕,对着我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便直接弓起身子,一头撞在了堂内的火炉上,血溅三尺,一瞬间就没有了气息。
楚凌泽双目猩红,没有给我留一丝的脸面,直直地冲过来,一掌打在我的面中。
力道之大,直接将我扇倒在地,胳膊磕在桌角处,一道深深的血痕自手肘处蜿蜒而下,泛起内里的皮肉,血肉模糊。
可楚凌泽却毫不在意。
他蹲下身扼住我的咽喉,嗓音中满是愤恨与痛苦,「为什么!」
「刚娶你时,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仕途尽毁,在朝堂上受尽排挤冷落,一腔抱负无法施展,只能去处理一些小的暴起,但是我从来没有怨过你!」
「至于母亲,她是为了我一定要与你成亲之事有颇多怨言,也在你进门之后对你有所磋磨。可自从辞儿出生以后,她除了对你不劝我纳妾一事有所不满外,从未怪过你什么!你为何要让她病重缠身而亡!」
鲜血顺着我的嘴角留下,我抬起眼睛瞧着楚凌泽,眼底满是绝望。
「所以你后悔了,对吗?」
你怨恨我连累你前程,听信挑拨怪我害死你母亲。

等我到戏阁时,里面已然人头攒动,京中的世家贵女几乎都到场了。
许落正满面笑容依偎在楚凌泽身侧,「各位能赏脸来这儿,是我许落莫大的荣幸。」
「我第一次组织这种宴会,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海涵。」
所有人都笑着应承,可目光中却藏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世家贵女,随便哪个将来都是要做正妻的,怎会瞧得上许落这种缠着别人夫君还要故做清高的人。
只不过是碍于楚凌泽的面子,才不得不前来赴宴罢了。
等我踏入房内的时候,堂内瞬间静寂下来。
许落笑着过来牵我的手,却被我不留情面地径直甩开。
她眼圈瞬间通红,垂泪欲泣,好不可怜。
鸢尾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们两人身上。
许落还想再过来,我直接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她脸上。
「你做什么!」楚凌泽快步挡在许落身前,对着我厉声呵斥。
我轻扬眉尖,「没什么,手痒了而已。」
楚凌泽气结,「沈芷兮,这就是你作为将军夫人的气度吗?」
他心疼地瞧着许落面上的红肿,「落落她本就是孤女,无依无靠,你现在还这么欺负她!良心都被狗吃了?」
孤女?
「那我就有靠吗?」
楚凌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算你父亲被流放,那他总归还活在这世上。可落落她父母双亡,难道不是比你更惨吗?」
纵使早有准备,可我心口还是猛地抽痛。
曾经那个在我抄家之时东奔西跑替我周旋的少年,终究还是死在了我的记忆里。
眼泪汹涌而出,还不待滴落就被我从眼角抹去。
「我父亲已经不在了。」
肩头耸动,我压抑的轻微啜泣声清晰地响在堂内。
楚凌泽面上一滞,「什么时候的事?」
鸢尾替我顺着气,恼怒道,「去年三月时。」

屋内二人的嬉笑声尽数传入我的耳中。
我微垂下眼,就瞧见许落倚在榻上说些什么,勾地楚凌泽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可这笑意却在转身瞧见我后瞬间就消失不见。
他将手中汤药递到许落嘴边,而后又对着我冷淡道,「我在边关时不慎中箭,得许落悉心照顾才能康复,你必得好好待她。」
我嘴角颤抖地不成样子,「那你的意思是……要纳妾?」
楚凌泽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许落开口打断。
「夫人说笑了,我许落要的,是一生唯一人而已,绝不会做妾。」
一阵风吹来,吹得许落禁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楚凌泽显而易见地慌了神,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顺气,眼底满是柔情。
门外的窃窃私语尽数传入我的耳畔。
楚凌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在瞧见许落略带警告的目光后无奈宠溺地叹息了一声,转头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许落。
他细细向我描述着许落的生活习性。
「落落她身子娇弱,你必得用京中最柔软的布料替她裁制新衣。」
「她身上有伤,赶明儿我去太医院求了药,你记得每日叮嘱她不要忘记吃。」
「……」
楚凌泽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个眼神儿都没有留给我。
许落笑着打断他,「凌泽,我们是兄弟,不用计较这么多。你若是再这样,你夫人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呢。」
她笑着拉住我的手,「姐姐别吃心,我与凌泽在边关互相照拂惯了,你可别介意。」
我微垂下眼睑,并不答话。
「她在家享清福,这些事情都是做惯了的,有什么好吃心的。」
楚凌泽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心脏抽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流逝。
喉间的腥甜被我硬生生压下,「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
闻言,楚凌泽面上浮现出一丝担忧。
「凌泽,你还是快去陪陪你夫人吧,小别胜新婚嘛。」
许落嬉笑出声,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流转。

她咬牙切齿,「可不就是将军母亲重病,夫人忙着侍疾那会儿的事儿吗?若是将军有看过夫人的家书,就不会在每月寄回来的信中只叱责夫人没有尽到做媳妇的义务,而对她失去至亲的痛苦视而不见,连只言片语的安慰都不曾有!」
鸢尾告了一声罪,「奴婢混忘了,当时将军沉浸在温柔乡中,哪里还顾得上一门心思在家中替你操持一切的夫人!」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示意鸢尾不必再说。
楚凌泽面上浮现出一丝茫然,「什么家书?第一年往后,沈芷兮分明都不曾给我寄过家书!」
蓦地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开口,「确实也有一封,是告知我母亲病重离世的消息。可若不是她没有悉心照顾,母亲又何至于这么早就撒手人寰!」
气氛瞬间跌入冰点,许落拽住楚凌泽的衣袖开口,「你别怪姐姐,毕竟她从小就养尊处优,哪里会照顾人呢。」
许落抬眼冲着我挑衅一笑。
可我只垂泪瞧着楚凌泽,声音中满是怅然,「我写了的,我真的写了。」
抬眼间我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殿中,旁人都瞧着我狼狈的模样,又好似回到了抄家当日我入宫向太后求情,却连店门都没能进去的时候。
当时众目睽睽之下,我受尽皇后的羞辱。
皇后将茶杯掷在我的额上,晦气道,「今日是沈宅被抄家的日子,你不在府中看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父亲与我父亲素来政见不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她便使了劲地羞辱我。
众人的嘲笑声不绝于耳。
可惜那时,楚凌泽是护着我的。
他无视众人的眼神,摘下身上的披风为我披在肩上。
我瞧着他,嗓音中满是无力,「我爹没有。」
人人都说我父亲是结党营私,这才惹了皇帝大怒。
可我却知道,是因为我父亲不愿接下各位皇子让他站队的橄榄枝,这才被陷害,以致于沦落到这幅田地。
楚凌泽细心地替我系好带子,「我信你。」
随后便拉着我的手转身去了御书房。
瓢泼大雨中,楚凌泽足足跪了三个时辰,皇帝这才愿意见他。
楚凌泽用自己刚打下的军功换了沈宅不被抄没。
进门之时他捏紧我的手心,「别怕,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
可如今他早就已经忘了。
楚凌泽掀了掀唇角,语气中满是讽刺,「我凭什么信你?」
事已至此,我无从辩驳。
我暗暗动了动手指,跟着楚凌泽多年的亲卫便适时开口,「将军,夫人每月都写,属下都托许落姑娘转交给您了。」
四周瞬间响起窃窃私语。
楚凌泽一怔,眼神也如利剑般射向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