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室门口，护士拿来MR告知单。

MR检查时病人需要躺在“床”上，，平移送入一个大壳子进行平扫。里头空间密闭，噪音又大，有些人会有心理上的恐惧感。

因为陆清越未成年，做这个检查可以有人进去陪同。

陆壹还没说话，陆清越就拽住了陆鸣。

“你陪我进去！”

刚刚一路过来医院，她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不是陆鸣抬手去碰了那一下，那球压根砸不到她。

此刻在她的心目中，陆鸣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程星野的责任相对还要轻一点，所以肯定是不能轻易放过陆鸣的！

可是陆鸣却吓得要死，拼命往后躲，

“我吗？可是MR会不会有辐射啊？听说辐射会影响生育能力，我还年轻呢，万一将来早泄还是羊尾什么的，我还怎么找女朋友...”

陆清越死死拽住他，“你现在没有女朋友难道是因为早泄和羊尾了吗？”

陆鸣呸了一声，恼羞道，“怎么可能？谁早泄了？！”

陆清越：“所以不要为自己找不到女朋友找借口了，虽然这也是影响因素之一，但有空还是多照照镜子找找根本原因ok？”

陆鸣：“陆点点！！！”

两人眼看着就要在检查室门口打起来了，陆壹头疼地拽住了两个小鬼，强势地将两人拉开。

训斥的话还没说出来，手里的检查单忽然被人抽走。

程星野将气鼓鼓的小姑娘拉到自己身边，语气无奈又好笑，

“行了，我陪你。”

陆清越啊了一声，眨了眨眼，有些困惑他怎么这么勇？

难道他就不怕羊尾和早泄了吗？

护士走过来收签好字的检查告知书，再一次强调，

“告知书都仔细看了吧？金属不能入内，包括心脏起搏器、冠脉支架、节育环、假牙或补牙...”

陆壹是学医的，对这些条规很是清楚，护士念完之后，他点了点头。

忽然转过头来问道，“你没戴假牙吧？”

陆清越：“？？？”

礼貌：你妈！

....

进了检查室，还有一间小小的准备间。

护士带着她在门口换鞋，顺手指了指门后的挂钩，再次提醒道，

“所有含金属的物品都不能入内，带钢圈的内衣也要脱下来哦。”

陆清越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这一茬。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警惕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程星野显然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目光不自在地躲闪一下，握拳抵着鼻尖轻咳一声，自觉背过身非礼勿视。

护士这会儿已经先进去了，小小的准备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虽然知道他肯定不会看，但是陆清越还是无端地感觉，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过分的暧昧。

于是她也转过身，背对着他，将手伸进衣服里解开内衣扣，迅速麻利地隔着衣服将内衣脱下来。

不得不说，这人虽然顶着个海王的称号，但是这种场景下他倒是挺绅士的，还知道背过身。

可惜她这还没发育好的身材，穿不穿内衣都没区别，就算他瞪大眼睛使劲盯着看，也不见得能看出什么来。

陆清越一边脱内衣，一边流着宽面条眼泪地想。

等她脱下内衣，两人一起进了检查室。程星野扶她坐到检查仪器上。

陆清越其实也没多紧张，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机器，实在有些压力。

她坐在仪器上，目光好奇不安地打量着四周，无意间眼珠一转，意外发现黑色的短发下，他的耳廓泛着一丝薄薄的血色。

就因为她刚刚当着他的面脱了内衣？

他是没见过内衣，还是没见过小姑娘脱内衣？

没想到海王见多识广，在这方面居然还怪纯情的。

她都没介意，他难为情个屁？

陆清越于是觉得，这人还真有点儿颠覆了她对海王的认知了。

....

检查大概做了十几分钟。

出来的时候，陆壹和陆鸣坐在椅子上，一边闲聊一边等待。

见她出来了，陆壹站起身，朝他们走过来。

陆清越的耳朵里还留有机器运作时哔哔叭叭的噪音，整个人神情恍恍惚惚。

陆壹见状，微蹙了一下眉，不太放心地问，

“结果没那么快出来，你要还是头晕，要不就住院观察一下？”

陆清越茫然抬头，“那我明天能请假吗？”

陆壹了然，“作业又没写完？”

陆清越一噎。

陆壹勾起唇角，一副“预判了你的预判”的表情。

但是他什么也没多说。身体当然比学习更重要，不舒服的话，请假休息一天也没什么。

利落地办好了住院手续，陆壹准备将陆鸣先送回家，然后拿些日用品，再回来陪护她。

程星野便先留在病房里陪着小姑娘。

留观病房是一间大的病房，里头放了六张病床，用淡蓝色的帘子隔开。

陆清越没什么大碍，舒舒服服躺在靠窗的床上，顺势盯着程星野看了一会儿。

程星野手机就没离过手，他长腿伸展着，懒散地坐在陪护椅上，不知在跟对面什么人聊个没完。

陆清越凭女孩子神秘的第六感，猜测对面一定是个女生。

这就能够理解他为什么手机响个不停了。

海王能不忙吗？

别人谈恋爱只需要哄一个人，而他需要哄123456个。

看他撩妹撩个不停，想到刚刚他还肯冒着被辐射的危险陪自己进了MR检查室，陆清越忽然有些担心，倏尔掀开被子坐起身，一脸凝重地问，

“你用不用挂个男科去检查一下？”

程星野缓缓抬头：“？？？”

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话，他错愕一瞬，然后微微挑起眉梢，眸光凉凉地看着她。

“男、科？”他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他正当壮年，身体康健得很，有什么可去检查的？

况且，被她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提醒这种事，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陆清越却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不是有辐射吗？你不怕早泄？”

程星野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他舌尖顶了顶下颚，无语地揉了揉眉尾，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跟她科普道，

“第一，MR的辐射微乎其微，基本对人体没有辐射损伤。第二，辐射对生育能力的影响，主要是体现在影响精子活力和数量，而不是作用在性能力这方面。”

陆清越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可不想因为一时负气，给对方未来的性生活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说完，她下意识地朝他腹部扫了一眼，似乎非得确认这一下才能感到安心。

程星野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她的目光实在坦荡直白，半点不见羞怯或躲闪。

直到他顺着她的视线下移。

程星野：“...”

程星野：“.......”

要是情况允许，他真的很想问一句。

——你一个女孩子，这样盯着我下面看，真的合适吗？！

合！适！吗？


陆清越眨了眨眼，越发觉得这人浪荡而又不正经。

但是她对他却生不出半点儿反感。

因为眼前这张脸，实在是完完全全长在了她的审美标准上了。

颜狗能有什么三观呢？

当然是跟着五官跑啊！

虽然亲哥就坐在旁边，但是陆壹正忙着和陈书杰在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这两人眼神你来我往。

陆清越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今晚就别想睡好了。于是她硬着头皮，迎着对面漆黑深邃的目光，小声地问道，

“传言中江大医学院有两个超帅的学长，你是其中之一？”

她这话刚一问完，程星野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她这么地直白。

一般人面对这样直白的夸奖，或多或少是要谦虚一下的。

可是他却抱着肩头往后一靠，懒散地扬了扬下巴，算是认下了这个头衔。

他这副样子，让陆清越更加好奇了。于是追问道，

“那另一个是谁啊？”

程星野微挑眉梢。

眼前就坐着一个，居然还要关心另一个？

这跟吃着碗里瞧着海里有什么区别？

他还没说话，忽然听见陆壹在旁边轻咳了一声。

陆清越的好奇心全挂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自动忽略了陆壹发出的声音。

她眨巴着圆碌碌的大眼睛，十分关切地问道，

“比你还帅吗？”

她实在有点儿难以相信，像对面这样的颜值，江大居然能同时拥有两个。

上辈子是拯救过宇宙吗？

可是程星野闻言却沉默了。

这话要怎么接？

男生多少是有点儿傲气的，并不是他自我感觉良好。而是相貌相当的条件下，谁也不会服气对方比自己长得更帅一些。

程星野摸了摸鼻尖，思索着怎么回答才能不露痕迹地表示自己并不输给对方。

陆壹又轻咳了两声，“咳咳。”

陆清越专心盯着程星野，掌心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带着期待，完全没有意识到旁边陆壹已经咳得快要得肺痨了。

见自己的妹妹接收不到自己的暗示信号，陆壹无语地抬手，在她头上使劲揉了一把。

陆清越的头发都被他揉乱了，有些烦躁地转过头，

“哥，你怎么了？”

陆壹绷着下颌线，要笑不笑地睨着她。眼里透着要说不说的深长意味。

陆清越茫然地眨了眨眼，“你感冒了？”

陆壹：“...”

陆清越看出了他的无语，可是依然没有能够理解他的意思。直到余光注意到程星野抛过来的眼神暗示，这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另一个是你呀？”

陆壹这才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往椅背上一靠，神色嚣张地扬了扬下巴，算是承认了。

陆清越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说，

“你们评选院草的标准是不是太宽泛了点？”

陆壹：“...”

天凉了，不要的妹妹该埋了...

这回陆清越倒是机灵起来了。注意到自己亲哥眼底危险的眸光，一想到下午的训练，她立刻抢在陆壹把她埋了之前大声道歉，

“....对不起，哥哥。”

“可能是我认识你太久，有点儿审美疲劳了。”

陆壹冷着一张臭脸，已经没什么耐心陪她在这儿扯淡了，把餐盘一托，冷漠地起身走人。

陈书杰没想到这两兄妹一顿饭的功夫也能闹成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一会儿转过身，

“妹妹，你哥好像生气了。”

陆清越当然知道他这是不爽了。她老神在在地叹了一口气，“他至于吗？”

不就没认出来他是另一位超帅的学长？

两人从小相处到大，再帅的脸看多了，也早就形成免疫力了吧。

陆清越默默把碗里的汤喝完，一抹嘴巴，忽然抬头，对着程星野的目光，一脸诚恳地说，

“我是真心觉得，他没有你帅。”

程星野坐在她对面，依然比她高出半个头。闻声垂着眼睫看她，忽然莫名想笑。

这小姑娘还真是直率得有点儿意思。

温和的白炽灯在他们头顶落下一片淡淡的光线，柔和了年轻男人的眉眼。

然而开口时，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轻狂。

“我也这么觉得。”

陈书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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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得罪了教官，下午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没想到一下午，陆壹都跟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别人是什么样的要求，对她就是什么样的。

半点儿情分不讲，但也没有针对的举动。

两人平安无事地相处了一整个下午。

趁着原地休息的功夫，周婷婷和胡秋月围坐过来，望着蹲坐在方阵前方的男人，一脸的花痴和羡慕，

“小越越，陆教官真的是你哥？这也太帅了吧！”

陆清越挪了挪屁股，把自己的身体往树荫底下藏了藏，

“这叫帅？我觉得很一般啊。还有你们能不能别再喊我小越越，你们这么一叫，我总觉得我就不得不给你们来一段相声了。”

周婷婷哈哈大笑，伸手戳戳她的脸蛋。软绵绵的手感，连女生都爱不释手。

她趁陆壹垂头看手机的功夫，又瞄了一眼，越看越觉得，这教官的颜值简直绝了。

周婷婷：“你管这叫一般？那你给我找个不一般的出来给我们看看！”

不一般的...还真的有。

陆清越莫名就想起了中午坐在她对面的那位长腿哥。眉眼清晰俊朗，说话声线慵懒，总是带着钩子，克制又风流。

可是，她只知道他是总教官，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陆清越四处张望了一圈，没看见想看见的人。于是收回目光，淡淡然地应道，

“我真认识一个比我哥强太多的。”

说完想起来陆壹给他的那个外号，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他名声不太好，我哥说他是海王。”

海王的意思，就是很会跟异性保持暧昧的关系。

陆清越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拥有那样一副好皮囊，就算他自己不主动出击，也会有女生前赴后继地想跟他谈恋爱吧。

可是周婷婷和胡秋月闻言，劲头顿时松懈大半，满脸写着失望，

“嗷...海王就算了。”

陆清越不解，“海王怎么了？渣男可以回头，海王也能上岸。”

周婷婷啧啧两声，老神在在地反驳，

“你这是小说看多了，才会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独特的那一个。”

陆清越从来没有想过她能成为对他而言是独特的那一个。

但是跟这样的人谈一场恋爱，很带感的不是吗？

......

江大附中的军训时间是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中间这几天，陆清越偶尔也能看见程星野出现在操场的身影。

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闪亮耀眼。

不过他似乎没再留意过她，每次经过他们班的方队也是目不斜视，跟上回逗着她说要帮她赶走苍蝇的那个判若两人。

一周下来，原本郁郁葱葱的祖国花朵，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打不起精神来。

好不容易迎来了军训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是汇报表演，除了有表演节目的队列之外，其他班级都没有训练任务。

陆壹被喊去指导隔壁班的擒敌拳，一上午都没有见到人影。

教官不在，某只小菜鸡就有些蠢蠢欲动。

“要不要去吃鱼蛋丸？”陆清越偷偷靠过去，戳了戳周婷婷的手臂。

周婷婷正无所事事地薅草皮，闻声也有些心动。

于是两人弓着腰，悄悄地从队列中溜出来。

下午要汇演的队伍都聚集在操场门边，从那边走有点显眼。

好在操场旁边的围墙并不高，两人从初中同班开始就没少翻过墙，于是手脚利落地爬了上去。

树荫的缝隙里，光线熹微。

陆清越从围墙上探出头，稍稍打量了一下墙外的高度。

操场正好建在一个斜坡上，从里头看，高度确实还可以，可是外头比里面还要高出足足半米。

陆清越今年十六岁，身高还停留在初三那年量的163。但是此刻她满心都是便利店香喷喷热乎乎的鱼蛋丸，于是完全忽略了身高的障碍，闭着眼直接往下一跳——

阳光明媚，花枝娇俏。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臆想中的帅气落地没有到来，反而直接一个飞扑，咚地一声，跪在一棵粗壮的树干跟前，疼得她龇牙咧嘴缩起后背，犹如一只自闭的鹌鹑虔诚地对着大树祈福。

陆清越觉得自己在好友面前摔了个狗吃屎已经够丢人的了。

但是她忘记了，人活着，就永远不要低估人生倒霉的下线。

因为下一秒，头顶飘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似乎还混杂着玩味的轻笑，语调带着懒散的钩子，

“陆点点？”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哪哪都能遇见啊！

还好她今天没有贴在地上，而是端端正正地站在他面前。不然她一定要连夜扛着火车逃离地球了...

陆清越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冷不丁听见旁边的人问了声，

“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

陆清越第一反应，就是这人难不成是收了她哥的钱，特意赶来盯梢她的？不然怎么去哪里都能遇到？

她不爽地哼了一声，充满恶意地说，

“今天周一，比平时少一节课，你休想再去跟我哥告状我逃课！”

程星野还没意识到她话中有话，也不介意她语气中的不善，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记仇自己砸到她脑袋。

他垂着眼看她，见她在冰柜前挑选了半天，于是抄兜问道，

“喜欢吃雪糕？”

陆清越对他这个人很是警惕，毕竟以他们的关系，远没有熟悉到见了面可以闲聊的程度，于是下意识地反问道，

“干嘛？”

程星野也不知道小姑娘对他为什么这么疏远和警惕，无奈地勾了勾唇，懒散道，

“想吃哪个？给你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清越立刻表示拒绝，

“不用你给我买！我有钱。”

说着她怕被程星野看出自己钱包里的窘迫，故作大气地随手一捞，看也不看就往收银台走。

结果下一秒——

艹！哪里来的雪糕刺客！专挑她这种穷人下手是吗？！

陆清越全身上下一共48块钱，这根雪糕居然就要30块！

她这个月的零花钱还没发下来，至少还要用这48块钱过完下周...

可是放回去，又有些丢人。

毕竟“我有钱”那三个字半分钟前才从她口中脱口而出，此刻依然如雷贯耳。

那一刻，她仿佛觉得，手里的雪糕都不再是雪糕了，而是她的全部尊严！

陆清越想把脸和尊严都丢在711的冰柜里。可是还没等她把雪糕放回去，程星野在旁边看出了她的窘迫，直接划开微信付款二维码递过来，什么也没说。

他的手骨节修长分明，松松地握着手机，有种很克制的禁欲感。

陆清越盯着他的手怔愣了一瞬，捏着雪糕包装袋低下头，小声说，

“先欠着... 我让我哥下次还给你...”

程星野付完钱，闻声扫了她一眼，

“这点小钱也跟你哥要，你哥估计要跟我绝交。”

陆清越心想估计也是。

陆壹从大三开始，就在跟朋友捣鼓一个什么自助诊疗系统，听说还真的给他找到了一个投资人，现在自己赚钱自己花，压根不需要从家里拿钱。

可是她就不一样了。

她每个月虽然有600块钱的固定生活费，可是饭堂的菜价死贵，一顿饭就要十几块，有时一天两顿在学校吃，一个月光是吃饭就要500了，想买点零食或者小玩意，都得靠从陆壹那儿给的零花钱...

陆清越撇了撇嘴，拿着手里死贵的雪糕，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程星野将她手里被捏的皱巴巴的雪糕拿过来，替她撕开包装，塞进了她的嘴里，看似随意地问了句，

“月考考得怎么样？”

陆清越被人踩到了痛处，满脸写着心虚，咬着雪糕模模糊糊地说，

“你要是别问这个，我还能心平气和地陪你聊几句。”

程星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没考好？”

陆清越挠了挠头，“...还可以。”

她成绩虽然算不上多好，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两百名的样子。但是凭借着小聪明和运气，偶尔也能挤进年级前五十。

这次却是真的考砸了，凭借着数学96分的卷子，她一口气落到了300名开外，要是被父母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胖揍。

程星野自己是保送到江大医学院本硕连读的，自然对还可以三个字没什么概念，以为也就是一百二一百三的水平。

没想到无意间目光一扫，注意到她没拉上拉链的书包露出的数学卷子上，红笔批改的96分十分醒目，不由得一时陷入了沉默。

96分，算是...还可以的吗？

低于120不都是算是考砸了吗？

他沉思片刻，不知道这小姑娘成绩平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准，难不成真的被自己一球砸傻了，以至于才考了这么一点儿分数？

正想着要不要建议她再去医院做个颅脑CT检查，忽然门外又是叮咚一声，他的朋友从外头走了进来。直接冲程星野大咧咧地招呼了一句，

“野哥？在这儿黏黏糊糊的干嘛呢？”

程星野被人催促却也不急，懒懒直起身，顺势拍了拍陆清越的头，慢悠悠地说，

“哄小朋友呢。”

他的掌心温热，陆清越被他这么一拍，却是忽然一愣。

她不就比他小几岁吗？干嘛叫她小朋友！狗男人是不是在占她年龄小的便宜？！

跟程星野在一起的是他的大学舍友娄照，平时因为要陪女朋友，很少跟程星野他们一起出来。

今天他本来跟程星野出来是来买烟的，没想到这狗进了便利店就半天不出来，这才忍不住进来看，结果就看见这人跟两个高中的小女生在聊天。

他顺势看了一眼陆清越和周婷婷，立刻无语地瞪大了眼睛。

这两个姑娘身上穿着高中的校服，满脸的胶原蛋白和未退的稚气，显得单纯而无害。

他正觉得左边咬着雪糕这个看着五官有点儿眼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疼得他立刻嚎叫了一声，

“嗷——你踹我干嘛？”

程星野面无表情地侧身，挡住他往陆清越身上打量的视线，

“往哪儿看呢？”

娄照：“？？？”不是，就许你跟小女生搭讪，凭什么不让我看？

他无语地眯了眯眼，

“你至于吗？我又不是看你老婆...”

程星野眼皮都不抬，直接又踹了他一脚，让他疼得光顾龇牙咧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说不出话，程星野这才顺势揉了一把陆清越的头，懒散地说了声，

“走了。”

陆清越咬着雪糕，哦了一声，忽然觉得吃了人家这么贵的雪糕，应该对他礼貌一点，于是立刻端端正正站好，礼貌地鞠了个躬，

“学长慢走。”

姿势标准得就差给他敬个军礼了。

程星野：“.....”

他眯了眯眼，对这个称呼似乎不太满意，于是瞥她一眼，带着十足的刻意说，

“要是喊学长的话，这雪糕我就不打算请你了。”

陆清越生怕他现在就要她把钱还回去，立刻十分识时务地大喊，

“星野哥哥你好！星野哥哥慢走！”

程星野听到了想要的称呼，这才满意地对她脑袋一揉，冷酷地转过身，和目瞪口呆的娄照一起离开了便利店。

直到身后的玻璃门合上，确定里头的人听不见他们说话，娄照才猛地一声卧槽——

“禽兽啊！”


“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

至于以后，你只需要尽情绽放，自然会有人来爱你。

......

蟹粉生煎终于上桌了。

一笼里头有四个，陆清越平时一个人吃四个就正正好，可是现在意外多了一个人，她有些犹豫着，是分一个给他呢？还是再加一份呢？

可是再加一份的话，她今天这两单就算白跑了，估计还得倒贴钱...

程星野没有注意到她的纠结。刚刚他接了一个电话，是陈书杰给他打来了。

陈书杰是大嗓门，程星野虽然没有开免提，但陆清越还是听见他在电话那头问，还回不回来打球？怎么上个洗手间人就跑没影了？

程星野松松握着手机，慢悠悠地应付了几句。最后对面挂断之前，特意叮嘱他买点泡面和啤酒回来，宿舍里没有了。

挂断电话，程星野拿着手机处理信息，也没有要吃她的蟹粉生煎的意思。

陆清越不好意思自己吃独食，于是试探地喊了声，

“星野哥？”

“嗯？”

程星野还在看屏幕上的信息，头也没抬，下意识地应了声。

陆清越问他，“你吃这个吗？”

小店里有人进来点菜，声音有些嘈杂。程星野没听清她说话，又问了一遍，“什么？”

“这个。”陆清越看他忙着回信息，于是夹了一个生煎包递过去。

陈书杰在群里上蹿下跳，硬要拉着陆壹和娄照打赌，说他上个洗手间人就跑了，肯定是追哪个别院的漂亮姑娘去了，不然为什么大半天还不回来。

陆壹在群里回：人家海王追姑娘你也要管，你管这么宽怎么不住海边？

程星野再次被硬生生扣了个海王的名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复，唇边有人伸长筷子夹了什么东西过来，他下意识地张口就咬住。

忽然意识到不对，他倏尔抬起眼眸，恰好和陆清越茫茫然的目光对视上。

人声鼎沸的小店里，似乎瞬间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程星野咬着半个生煎包，缓缓梗动了一下喉结。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古怪而暧昧。

程星野哪里被人这么喂过东西，反应过来时，目光不自在地躲闪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

暧昧似乎戛然而止，可是其他什么情绪却在悄悄蔓延。

陆清越本来没想要喂他的，但是人都已经吃了，她只好就势夹着剩下的半个生煎包，等着他吃完继续喂。

她目光坦坦荡荡，姿态也不忸怩矫情，仿佛喂他吃东西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反倒显得刚刚程星野躲闪的有点儿矫揉造作。

程星野看着她干净澄清的眼睛，自嘲地心想，她压根就没那个心思，根本就是把他当成哥哥看待了。

这么一想，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于是懒懒地睨她一眼，乖乖张嘴，任由着她把剩下的半个生煎包也喂进自己嘴里去。

....

四个生煎包，程星野最后还是只吃了一个。

等小姑娘把剩下的三个包子都塞进了肚子里，程星野很自觉地勾起她的书包，

“走了，送你回家。”

陆清越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因为是从球场直接赶过来的缘故，程星野今天没开车，而是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她家小区的名字。

陆清越家离学校不远，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小区每年收了业主那么多的管理费，管理很是严格，外来车辆一律不许入内，于是两人便在门口下了车。


“世面是谁？是你吗？”

她这话说得像是挑衅，偏偏语气却是很认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程星野好整以暇地抱着肩，懒懒掀眸看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散漫轻狂，

“我怎么不算呢。”

街面的路灯接连亮起，车水马龙在眼前飞速掠过，可他们躲在繁忙城市罅隙中，目光相撞着，心底有点儿又痒又麻，像有什么淡淡的情绪在蔓延开。

他一如既往的自信而游刃有余，倒是没让陆清越感到意外。

陆清越浅笑了一声，认认真真地将他的俊脸打量了一遍。

别的不说，程星野这个人在样貌这方面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如果满分是100，她就要给他100，一点儿都不怕他骄傲。

于是她由衷地赞美道，

“不过你确实是我认识的人里头最帅的一个了。我以后要是按着你这个标准去找男朋友，估计得一辈子单身。”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本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听到这里，淡而薄的唇角勾起，似乎被她取悦道。

其实认识这么久，程星野已经习惯了她的直言直语，不过贸然听见她这么说，他还是耷拉下眉眼，掩饰住眼底的笑意，说，

“不会的。”

她肯定值得最好的。

可是陆清越并不信，歪着脑袋认真问，

“你怎么知道不会？”

学校里追她的男生不算少，可是她心里清楚，那都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在作祟，最多算是有点儿好感，当不得真。

她是真的很怀疑，将来会有人愿意爱她吗？

程星野抬眸，目光清淡地望着她，语气却是难得的认真。

“陆清越。”

“诶？”

陆清越不明所以，也看向了他。

认识一个多月，他似乎更喜欢亲昵而半开玩笑地喊她陆点点，喊她大名这还是头一次。

陆清越莫名地感到了一丝正式和严肃，不自觉地连腰板都挺直了些。

程星野看着她端端正正的姿势，有点儿忍不住想笑。

但是有些话必须跟她好好严肃地说清楚，于是他刻意敛着笑意，盯着她的眼睛，不急不缓地认真说，

“女孩子永远不要给自己设限，要努力把眼光放得更长远。只有意识到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平凡但不平庸的个体，才能在未来的道路上，为自己开拓更多的选择和可能。”

没有人要求你必须优秀，但你要把优秀当成与生俱来的习惯和追求。

陆清越懵懵的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认真一想，她本来就是平凡又平庸啊。

虽然长得好看，家里条件也不错。但是她的成绩就很一般，上上下下犹如过山车，跟陆壹连拿两年国奖的成绩比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同一个妈生出来的。

她想到这一点，又有点儿垂头丧气。

“可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就想找个普普通通的男朋友，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不行吗？”

程星野低笑了一声，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语气不自觉地混入了些哄人的意思，

“当然可以啊。但是再普通的女孩子，也一定尽可能地多读书。”

陆清越诶了一声，还是不太懂，

“可是读那么多书干嘛呢？当科学家吗？我不是那块料啊。”

程星野这会儿不逗她了。

此时此景，他忽然想起了在书上看过的一段话。于是他看着她茫然又干净的眼睛，低声念了出来，

“读那么多书干嘛呢？就是在要紧关头，可以凭意志维持一点自尊：人家不爱我们，我们站起来就走，无谓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