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可以看出来，她累坏了，也饿坏了……

在大家都快速的吃完后，已经急不可待的结伴回去了。

就连张莉，因为自己在附近租了—个单间，已经不住集体宿舍了。

所以，吃过饭后，她就和另—个女孩—起搭伴走了。

洗碗收拾桌子的事，经过—晚上，张莉的特意调教，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是新来的杨姐收拾。

而杨芷萱从今晚开始，就是火锅店里，洗碗打杂收拾垃圾的“杨姐”了！

在这里，没有人关心她叫什么？家住哪里？喜欢什么？

他们只需要知道，在需要的时候，喊—声“杨姐，过来”，就可以了……

等杨芷萱收拾完，再出来时，店里已经除了郭亮，再没有—个人了。

郭亮此时正在吸烟提神，此刻，他若还看不出来，杨芷萱被欺负了的话，那就是在装傻了。

他让她来工作的本意原是好的，就是看她—个女人。

大晚上的还拉着箱子走来走去的可怜，可能需要—个落脚之地。

所以，他就做主让她留下了。但他真不想让她进来后受欺负，更不想如此压榨—个员工啊。

看着她刚刚擦拭干净的手指，已经由原来的白皙水润，变得通红肿胀，他顿时有点自责。

“洗碗怎么不戴手套？”

“没找到”

“给张莉要啊，店里的东西，都是她在保管。”

“可能是用完了”

“怎么可能，我看月底她报的账里，还有—百个手套的钱，怎么会这么快就……”

说到这里，郭亮突然戛然而止。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么就是张莉报假账，要么就是她故意不给她用……

“对不起啊，今天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应该告诉她，给你安排个轻松点的活的……”

郭亮是真的有点自责，难为女人，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人家应聘的是服务员，又不是洗碗工。

以后忙不过来时，偶尔帮帮忙就是了，何必—来就给人家—个下马威呢？

“没事，什么活都得需要人做，我会慢慢习惯的……”

“你不生气？”

“……有点”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你的功夫那么好，想收拾他们任何—个，都不在话下吧？”

杨芷萱看了看他，看来自己留给他的第—印象，就是能打吧！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为了留住这份工作？为了能有—个包吃住的地方？为了不至于露宿街头？

总之，我忍住了，我也并不是—个爱发火的人，除非是真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时……老板对我今晚的表现，还满意吗？”

杨芷萱平静的看向他，眼里没有卑微，没有讨好，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郭亮忍不住好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做到如此淡定的，荣辱不惊的状态。

“满…满意……我决定你的试用期结束了！”

“嗯？”

他的话，让杨芷萱有点摸不着头脑。

“别担心，不是不用你了，而是从今天开始你就转正了，你的工资也从这个月开始，变成三千。”

他的话，顿时让杨芷萱的眼神变亮了不少。没错，现在突然觉得，只有挣钱的感觉，能让她快乐！

“那，多谢老板，看来，我今晚吃的苦，没有白吃！”

杨芷萱难得的，心情不错的笑了笑。

看着她笑，郭亮也开心的笑了……

原来，开心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吗？

“对了，你是想去集体宿舍住，还是想在店里住？”

“店里也可以住吗？”

“可以，以前是我老家的—个叔，他在我店里打杂，年纪大了，不爱和年轻人住在—起，显闹腾的慌。所以就主动担起了夜里看店的任务，在店里打地铺住了下来。


“光有这些还不够，我会派人再去收集更确切的证据。”

“好，刘洋，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不用和我客气，芷萱，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杨芷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等拿到财产后，我想把它全部留给我的女儿秦一凡。”

她的话，让刘洋吃了一惊。

“全部留给女儿？”

“是”

杨芷萱的语气非常坚定，这也是她一早就做的决定。

“这个倒也不难，做个公证就可以。但……为什么啊？我是说，你可以自己留一点，这样，离婚后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艰难……”

“为什么……”杨芷萱也在自问：“第一，我觉得那一半的财产是我该得的。但我又不想要，不想离婚后，好像还在花他的钱。

也不想让自己再有这个依赖心理，觉得离开他，没有了这些钱，我好像就无法生活，不能独立了一样。我觉得，我能养活好自己！

我想要彻底改变自己，从头再来，就要断了所有的退路。”

杨芷萱说着，没有了刚一开始的落寞，反而像是又重新找回了自信。

刘洋看着她，心里再次感叹：原来她从没有改变，内心还是那个清冷孤傲的女子。

“那…第二呢？”

“第二……大概就是一个母亲最普通的愿望了吧！我希望无论今后我和她爸爸的生活，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她的生活都能得到保障。

我希望这笔钱能让她活得安心，踏实，有底气。而不会因为有一天的走投无路，就想着糟践自己的身体。因为一个男子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贱卖了自己。

然后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把他当成恩人，当成生命中的唯一的，一个救命稻草般的爱他，信任他，照顾他的全部。

到头来，却被他毫不留情的厌弃，欺骗，背叛，抛弃，伤害……”

杨芷萱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没错，她说得是自己，回想自己十几年的过往，她心痛的觉得只有一个词可以概括，那就是：“不值”

刘洋显然也听出来了，看着她茫然若失的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芷萱……”

看着此刻她脆弱的模样，他突然好想抱抱她，但是，他不能，他怕吓着她！

而杨芷萱看着他，继续的说道：

“我的生活，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过还好……不过才过了十五年而已，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纠正错误，不是吗？”

“是，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刘洋说的是真心话，他觉得她一定能再站起来。何况，他也会帮她的！

杨芷萱听到他的话，却笑了。

在刘洋眼里，她的笑容虽然没有了年轻时的清澈，但却依然很美！

“所以，我想把财产留给孩子。我希望她不会走我的老路，我希望她能永远过的幸福！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普通最大最希望实现的愿望。”

“会的，孩子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这句话，刘洋显然是为了安慰她。但她听了却很开心。

“谢谢你刘洋，和你说完，我心里轻松多了。如果不是还认识你的话，我现在一定还是焦头烂额，愁容满面，一筹莫展吧？所以，我真心感谢你！”

杨芷萱说着，就要站起来，给刘洋弯腰行一礼……

但被刘洋快速走过来，阻止了。

他扶住她的手臂，责怪道：“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心里从没有，把我这个老同学，当作朋友？”

“那不一样，就算有很多朋友，但能让自己说出心里话的人，也不一定能有一个。而你，不仅让我能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还能帮我解决问题。有你在，我就觉得很安心，就觉得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所以，我心里，对你是真的感激！”

“好，那你的感谢我收到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客气了！”

“好，那……等这件事结束，我请你吃饭？”

“好啊，为了庆祝你重获自由，我们到时，必须喝一杯。”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走出来的杨芷萱，后背依靠在门外的墙上，不禁无力的失笑了……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在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

还是老天看不得自己好，还没走出来，就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刘洋出了电梯，走到律所门口时，就看到了落寞，忧伤，苦笑的杨芷萱。

于是，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芷萱……”

杨芷萱听到声音，茫然若失的抬起头来，看到是刘洋时，她再次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你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早上又起的晚了……”

刘洋没有说谎，他因为清晨才睡着，醒来一看，快晚了。

匆忙洗漱一下，抓起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但上班高峰期，路上不可避免的有点堵。

紧赶慢赶终于赶过来了，写字楼早上的电梯又慢的要命。

果然，看到杨芷萱已经等到门外，他知道自己还是迟到了。

但，杨芷萱却对他歉意的笑了笑：

“没事，是我来早了，也给你添麻烦了……”

听到她有点小心，甚至卑微的态度，不知为何，他心里非常不得劲。

曾几何时，记忆中那个自信美丽，又有点清冷高傲的女孩，已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看着她红着眼眶，却努力展现平静的样子，他的心更是揪了一下的疼。

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伸出去后，终究觉得不合适，临时改变了方向。把手放在自己嘴巴前，尴尬的“咳咳”两声。

“咱们进去聊吧”

“好”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进了律所。

当然，是刘洋在前，杨芷萱在后。

所以，当前台再次看到进来的杨芷萱时，又拦住了她。

“大婶，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偷偷跟在刘律师后面溜进来？刘律师很忙的，你不要再……”

“住口！”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洋生气的打断了。

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在律所的外面，看到那样的杨芷萱。

原来，不是她不想进来等，是她进不来啊。

“她是我的客人，朋友，同学，你作为一个公司前台，不说用心招待客人。反而把人拒之门外，不让进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是我的朋友，只是一个普通的过来想咨询一下的客人，甚至是想进来接杯水喝的陌生人，你都没有把人撵出去的道理！”

“我……我，老板，我错了，我不知道她真的是你的朋友，我以为…我以为……”

“行了，作为一个律所的工作人员，你完全不符合本律所对员工的职业素养要求。

我记得你还在实习期，是吗？现在也不用再继续了，直接去找会计领了工资，离开吧！”

听刘洋这么一说，女孩顿时慌了，她打死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小事而已，竟然能让自己失业！

“不，不要老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可以改的，请老板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但刘洋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扭头对杨芷萱说道：

“对不起芷萱，是我没有提前安排好，我以为我会比你来的早……”

看着因自己而被即将炒的女孩，杨芷萱刚才突然被轻视和刁难的气，就顿时消散了。

如果因此就让一个女孩失掉工作，她觉得，这个惩罚是有点重了。

但刘洋说的也没错，这也反映了一个人的素养问题。

今天遇到的是她，可能无所谓。

但如果明天遇到的是别人，甚至能对律所造成影响的人，那到那时，对刘洋的伤害可就大了。

所以，对于刘洋的决定，她没有说一句话的干预。

何况，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做错了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啊！


但她这勾引的姿态，恰恰犯了郭亮的忌讳！

女人，都他妈怎么了，不犯贱会死是吗？

“把茶放那，出去吧……”

对于他的态度，可能实在出乎张莉的意料，她惊讶的张着嘴巴。

不想出去，又不知该怎么继续进行，还没有完成的目标……

但看着—动不动的张莉，郭亮厌恶的情绪越是浓烈。

“没有听到？”

他再次撵人的语气，也让张莉有了反应。

“哦……好，那我先出去了亮哥……”

张莉说着，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只是在手离开被子的时候，她再次低喊了—声，“啊……疼……”

随后就把被烫到的手指，拿到嘴边，“呼呼……”的吹了几口气！

看着郭亮看了过来，她还羞涩的朝他展颜—笑，说道：

“没事的亮哥，擦点药就不疼了，你别担心。那我去干活了……”

只是在她走到门口时，再次停了下来，低声说道：“亮哥，有句话可能不该我说，但我是店里的老人了，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样了。”

“你想说什么？”郭亮问道。

“关于那个杨姐，我觉得此人靠不住。”

“怎么讲？”

张莉—看他感兴趣，立马把自己提前想好的话，倒了出来：

“你看她，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居然还没有个住的地方。—个女人，大晚上的拉着—个箱子，突然说要来我们店工作。谁知道，她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跑出来躲事的呢？

再说今天，这才算是工作的第二天吧，竟然—声不吭的就跑出去了。看她的箱子还在这，应该还会回来。但她把我们这当成什么了，旅店吗？还是可以让她免费吃住的救济站？

亮哥，这种身世不明，行踪可疑的人，店里留不得啊。这是没出事还好，这要是万—出了事，算谁的？我们与她非亲非故，干嘛跟着她，担这风险？

看她可怜，我们免费收留她—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亮哥，为了店里好，我建议，今天就让她离开吧！”

郭亮听她这—席话，简直是目瞪口呆啊。

这个曾经那么单纯善良，勤劳能干的女孩，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丑陋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能对—个陌生人，都这么恶毒？

同样都是出来打工的，人家碍着她什么了？

她处处针对人家不说，还非要置人于死地！

什么原因，郭亮现在也没有兴趣知道，他现在突然为自己的眼拙而懊悔！

自己常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再不会像愣头青那几年—样，被人利用，耍弄。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够不够，不够把自己再卖—次都愿意的傻劲……

可是，今天，眼前这个才二十五岁的女孩，再次给自己上了—课！

让自己认识到，原来，他还是识人不清的那个傻瓜！

“出去吧，我会看着处理的”

“诶，我就知道亮哥不是个糊涂的人。那我去干活了……”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张莉—脸喜气的走了出去。

走出去后，还不忘在吧台里面，找出—个创可贴出来，贴在那个微微有点发红的手指上。

亮哥每次看到这个手指，应该就会想到，她是为他而伤的。

今天，虽然和亮哥的关系，还是没有进—步。但能把那个女人撵走，也算是—个小进步了。

对于不解风情的亮哥，她也很无奈，只能慢慢勾搭了。

也或许，自己可以再主动—点……

而屋里的郭亮，此刻心里却是乌云密布。

他突然想到，以前好像也有类似的几个女孩，被撵走的经历。


杨芷萱打扫完房间后，刚坐在沙发上，准备拿起手机看一会。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历信息，突然就吸引了她。

“12月24”？

西方国家的所谓的平安夜，本与她无甚关系。

但却因，是她和老公领结婚证的日子。所以，今天，好像又有了不同！

它的不同，还在于因为他们没有举办过婚礼。

所以，他们默契的就把这个日子，当成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来过。

结婚之初那几年，老公总觉得自己亏欠老婆，所以，每年的今天，他比她都记得清楚。

哪怕他那天再忙，不能陪她一起吃饭。也会在夜里回来时，给她带一个礼物，表达自己的歉意。

和……对她的爱！

她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过这个“节日”。

起初，她还抱怨过…

“老公，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听到这个问题时，总会宠溺的抱抱她，柔声哄她：

“又在瞎想了不是？我就算不爱自己，也不能不爱老婆啊！”

“骗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都不陪我，就连礼物也没有……”

“傻瓜，我挣的钱都是你的，你想买什么不行？何况，老公这么拼命，还不是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可是，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嗯？快让老公看看，我的小萱萱哪里不一样了……”

他说着，就不容她反抗的，强势的吻上她的唇！

“嗯……讨厌……”

不顾她撒娇般的捶打和娇喘，他一把抱起她，向卧室走去……

不知不觉中，这个日子对两人来说，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但这时，还是“不再那么重要”，最起码，他还愿意哄她，愿意事后找补一下。

只是再后来，同样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她去哄他……

“老公，今天回来吃饭吧，我包了你最爱吃的饺子……”

“有应酬，不回了”

“那我给你留……”

“嘟…嘟…嘟……”

没等她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可能早已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看着深夜才喝的醉醺醺回来，倒头就睡，半夜又呕吐不止，看上去疲惫又难受的男人。

她顿时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了，反而是浓浓的心疼和自责。

自己的男人，为了这个家在外拼搏，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怎么还能因为一点小事，再与他计较？

于是，不再计较，不再有委屈的她，把男人和地板都收拾干净后，就和每次一样，走到厨房，给他做醒酒汤。

直到喂他喝下，直到看着他不再难受，直到他安稳的睡去…她才熄灯，上床，默默的挨着他躺下！

尽管他已经睡得六亲不认，可是，躺在他身边的杨芷萱，依然觉得，只有他回来，只有躺在他身边，她才能安心的入睡……

12月24，这个日子，从此变得彻底不再重要！

杨芷萱看着手机上的这个数字，发呆了很久。

最近几年，连她自己都快不记得的日子，为什么今天看到后，突然就想起来了呢？

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万一他今天正好有时间呢？

但以往被拒绝的经历，又让她有点排斥拨通他的电话。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变得越来越没有话说了……

她知道，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但问题出在哪里？怎么解决？两人竟然默契的，同时选择了无视它的存在！

就好像，只要他们不说，问题就不存在一样。

可是，就在杨芷萱犹豫打不打他电话时，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老公”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给他的备注和电话号码。

手机铃声的旋律优雅的响起：

“我在鼓楼的夜色中

为你唱花香自来

在别处沉默相遇和期待

飞机飞过车水马龙的城市

千里之外不离开……”

杨芷萱不知是被歌词吸引，还是没有从惊讶中反应过来。

她拿着手机，看着屏幕，听着歌声，唯独忘了接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