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他皱眉看我，“怎么感觉家里空了好多？”
我没搭话。
他也懒得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转而笑着问我，“婚纱选好了吗？”
见我点头，他眼底闪过得意，“那就好。”
然后转身进入浴室洗漱。
我注意到他放在玄关处的跑鞋。
打开看了看，和林柒今晚发在朋友圈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那双是女款。
她的朋友圈配文是，很快就要奔向属于我们的幸福啦。
第二天一早，楚行之照常去公司上班。
我看着亲手布置的家，变得空空荡荡，长舒了一口气。
我把自己摘的这么干净利落，总不会影响他们奔向幸福了吧？
婚礼前夕。
楚行之的朋友打电话给我。
说他喝醉了，要我去接他。
见我进来，他朋友们打趣他，“楚总，你家小聋子来接你回家了。”
林柒笑的得意，推开身上的楚行之，夹着嗓子假意帮我说话，“哎呀，你们这群家伙，不要欺负残疾人嘛！”
又凑近楚行之的耳边，“楚总，成茵来了。”
楚行之满身酒气的走到我身边，大力摇晃着我的肩膀，“成茵！为什么当初你不和你爸妈一起死在火场里！”
“你就贱到这种地步？我都已经答应跟你结婚了，还要像条哈巴狗一样，整天跟踪我！”
已经打算离开了，我以为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的心都不会再泛起任何波澜。
可现在我却悲愤交加到心脏颤抖。
“楚行之。”
我努力压制心头情绪，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然后深吸一口气，沉沉看着他道，“我不会再当狗了。”
面前的楚行之，迷醉的双眼瞬间清醒，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我，“你......”
还不等他搞清楚情况。
林柒又故意凑上来，挑衅的看着我，“楚总，你要跟我走，还是跟成茵走呀?”
小插曲打断了楚行之的思路。
他楚不得其他，猛地将我推开，然后耍酒疯似得搂住林柒的腰，“当然是你，她一个聋子，怎么跟你比。”
我被推的狠狠撞在茶几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
包厢内他的好友们，大笑着，看向正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我。
一句句“聋子
腿都是软的，以后不可以做这么久了！”
成柒是楚行之的秘书，他们经常在深夜当电话。
从前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在聊工作。
“这就腿软了？真是身娇体软！”
我看着他上扬的嘴角，此刻感觉到无比的讽刺。
“在跟谁聊天？”
我突然问道。楚行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很快，他回过神来，神态自若的打了个手语。
“客户。”
下一秒，他按下语音键，
“成茵有一个很喜欢的牌子，他家的内衣很好看，改天我送你一件。”
那头很快回复。
“我才不要跟她穿一样的，唯一被传染成聋子怎么办？”
面对着成柒对我的诋毁，楚行之毫无反应。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缓缓的走回了房间。
楚行之本就以为我听不见，客厅里两人露骨的聊天声一直回荡在我耳边。
我咬着牙，怀里抱着和父母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客厅传来关门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手机，是晚上十点。
这个时间楚行之出门大概是去找成柒了。
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我看桌上我挑选了很久的结婚喜帖，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茵茵，这么晚什么事啊？”
2.
“舅舅，我想去找你和外公外婆。”
电话里，舅舅的声音带着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想起来我听不见声音，那边安静下来，传来手机打字的“嚓嚓”声。
“没有，就是想你们了。”
说着话，我的声音染上哭腔。
当初舅舅在海外工作，把外公外婆也接了过去。
知道爸爸妈妈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回国想把我也带走。
但一开始是因为我心里出现了问题，只肯待在有爸爸妈妈气息的小屋里。
后来是我舍不得楚行之，所以哪怕外公外婆一遍遍说想我，我也没有答应。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舅舅激动的语无伦次，很快他意识到我的不对劲。
“茵茵，你的耳朵......”
“嗯，我能听见了。”
简单说了几句后，我挂断电话。

我曾经为了救楚行之受伤导致双耳失聪。
他承诺会一辈子照楚我，保护我。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耳朵在治疗下意外恢复了听力。
可当我重新听到他的声音时，他却在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
“我早就受够她了，成茵那个木头，在床上哪有你有趣，要不是她总用失聪的事情道德绑架我，我根本不会娶她！”
“我真应该让她来学学你是怎么叫的，只可惜她是个聋子，哈哈哈哈！”
1.
我死死捏着正在录音的手机，整个人摊倒在房间门口。
眼睛早已被泪水覆盖，变得模糊一片。
无论我多么用力都没法看清眼前的东西。
房间里激烈又浪荡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镜子里只有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
此时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头顶刺目的灯光让我躺在沙发上一阵晕眩。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楚行之看着我蓬头垢面的躺在沙发上，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到底怎么回事，每天都这样不修边幅，难看死了！”
也许是意识到了我听不见，他表情懊恼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又说了一句。
“连成柒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谁会想要娶你这样的聋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我刚刚失聪的那年，有几个人跟在我身后一边捂着嘴笑一边对我指指点点。
是他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当时的他看着我，满眼都是心疼。
从那天之后，他一直对我寸步不离。
最开始的几天，我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可后来我翻到了他的日记。
他说，他的茵茵不是聋子，他要永远做茵茵的耳朵。
那些年是因为他的保护，我才不会被许多恶意攻击。
但如今，我的耳朵真的回来了。
可最痛的打击，却是他亲手给我的。
他发现了我的表情不对，于是变了脸色冲我打了个手语，
“去收拾一下，洗把脸。”
还不等他的手放下，聊天软件的铃声响了起来。
楚行之毫不避讳的点开了那条语音。
“你真讨厌，我到现在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心里的不安促使他跟了进去。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刚打完电话。
他愣在原地，看着我按灭屏幕，他像是被雷劈了似得傻站在原地，“你在打电话？”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见我不说话，他又用手语给我比划了一遍。
“是推销广告。”
见我这么说，他还是伸头过来查看，直到看到屏幕上143人备注为推销广告的提示。
他紧张到绷直的背脊松弛下来，并未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他笑着用手语对我说，“今天我陪你去试婚纱吧？”
十八岁的楚行之，曾拉着成茵站在婚纱橱窗前，憧憬的说，以后要成茵做他最美的新娘。
十五岁的成茵笑着点了头，从那以后她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嫁给楚行之。
我点头，就当为曾经的楚行之和成茵，了却一场残梦好了。
4.
婚纱店内，我穿着洁白的婚纱，肩膀处裸露出一块烧伤疤痕，店员为难的看着我，“成小姐，不如试试这件吧？”
这已经是第五件了。
伤疤是在火场救楚行之时留下的，有些大，不太好遮。
楚行之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手指一阵翻飞后，终于摁灭屏幕。
他想像曾经无数次一样，用手抚摸这块疤痕，我却不动声色的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人多。”我敷衍解释。
他眼中的不解驱散，转而拉紧我的手，亲吻我的指尖，“不开心了吗？没事的茵茵，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我有些恍惚，隔着他彷佛又看到了十八岁的楚行之。
可仅片刻我就清醒过来。
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这婚纱。
不是样式太丑，就是遮不住伤疤。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脏了。
“嗯。”
我抽回手，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去换下一套。
就在我脱完身上的婚纱，只着内衣时。
试衣间外，楚行之的手机响了。
林柒黏腻娇软的声音传来。
说她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得简直快要死掉。
楚行之忙不迭的安慰她。
我迅速穿好来时的衣服。
下一秒，楚行之不楚导购的阻拦，直接推开试衣间的门，“成茵，你是死在里面
”、“小丑”、“残废”、刺进我的耳朵。
楚行之却神色如常，脸上连一丝愠怒都不曾有。
我想如果是我，哪怕是一个陌生的残疾人，被一群畜生这么欺辱，我也不会视而不见。
更何况我是他相伴十年的恋人。
此刻对他的失望到达顶峰。
我拿起酒瓶狠狠砸在，笑的最大声的那位头上，“嘲笑一个残疾人，很光荣吗？”
“什么？”男人傻愣愣的看着我。
酒瓶碎片四溅，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时。
我将目光转向楚行之，冷笑道，“脏黄瓜而已，你以为我稀罕？”
然后快步离开包厢。
包厢内，传来愤怒的吼叫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是谁呢？不重要了，畜生就该跟畜生待在一起。
6.
当晚，楚行之到底跟林柒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我将他求婚时亲手为我带上的戒指，留在茶几上。
坐在赶往机场的出租车里，楚行之的父母给我打了很多电话。
我全都没接。
楚行之应该是酒醒了。
发信息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到，还说今天的我肯定特别漂亮，他好期待。
想到那双情侣跑鞋，我默默把他拉进黑名单。
直到上飞机的前一分钟，一个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
我划开接听键，楚行之大声斥责我婚礼当天还迟到，还说满堂宾客都在等我一个人。
我觉得好笑，一个婚礼前夕还在跟别的女人滚床单的脏黄瓜。
是怎么好意思来质问我的？
飞机起飞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他声音僵住，忐忑不安的问我在哪。
又想到我根本听不见，慌乱的要挂断电话，给我发消息。
就在他挂断的前一秒，我平静开口，“楚行之，我听得见。”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我直接掐断了电话。
给他发去了那段他和林柒激烈纠缠的录音。
然后关机，带上眼罩，沉沉陷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