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大变，想收回手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尖利的牙齿贴近自己的手指。
正当他认命的要迎接疼痛时，手臂忽然一晃被人扯了回来。
接着，耳边便传来女人带着痛苦的轻‘嘶’声。
他扭头就看到容暖皱着眉，手臂垂着，身侧的手印着两个牙印，此刻正滴答滴答的落着鲜血。
方墨淮看了眼河里迅速逃跑的鱼，眸光皱缩。
这种鱼是这片区域特有的，但有毒，一旦感染就会有截肢的风险。
他吓得心脏狂跳，连忙拿出绳子捆住她的手臂，然后发出信号弹，提前退出这次的任务。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关注着容暖手指的变化，眼眶急的发红。
容暖明明疼的唇色发青，却依旧温柔的安慰了他一路。
他原本紧张的心脏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又暖又发胀。
索性容暖没事儿，打了点滴，住几天院就好了。
当晚，方墨淮留下来照顾容暖，夜深人静时难免有些尴尬，两人合计着刷一刷新闻。
刚打开电脑，一条推送就跳了出来。
顾氏集团将与沈氏集团联姻，顾晴天贴心为准丈夫选婚纱……
虽然并不觉得意外，但他还是被小小的冲击了一下。
因为前些天的丑闻，顾氏集团损失惨重，已然濒临破产，要想恢复，最快的办法就是联姻融资。
顾晴天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方墨淮心底依旧没有半分波动，只是像看普通新闻一样看了一遍。
倒是容暖全程紧张着，生怕在他脸上看到一些旧情，紧张到最后，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她大喘一口气，方墨淮才扭头看她，忍不住调笑出声。
“新闻里讲的又不是你，你紧张什么？”
以往这种时候，容暖一向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此刻她神色忽然满是认真，盯着他，一字一句开口。
“紧张，是因为在乎。”
至于在乎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却都没有挑明。
方墨淮心跳不受控制的乱了，他想找个新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容暖却记下了新闻上结婚的日期。
有机会她一定去参加这场婚礼。
毕竟，只有情敌真的卖出去了，她才能踏踏实实的照顾自己的小白菜。
不知是不是方墨淮的错觉，看过那条新闻之后，容暖和他的相处似乎变了一个样子。
她仿佛依旧张弛有度，但面对他也会时不时的说一些暧昧递进的话，甚至还有些耍赖。
比如此刻，明明都快出院了，容暖却赖着不走，非要吃一碗他做的蔬菜粥。
“一定要吃？”方墨淮有些无奈。
容暖坚定的点头，“墨淮，好赖是我救了你一次，你总要送我份谢礼的，我只要一碗粥，很合理不是吗？”
她嘴上说着粥，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里面情感翻涌，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任谁看了，此刻都会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墨淮心底清楚，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也只能默默的接受了这一提议。
菜是容暖在医院的绿化带里采的，米是保洁阿姨送的，煮粥的是他这个不太成的手。
其实他向来不会下厨，做出来的东西也实在无法入口，之前哪怕顾晴天再喜欢他，也不敢吃他做出来的东西。
可此刻的容暖，却捧着碗，用一种极其欣赏极其享受的表情在喝着一碗都不知道熟透没有的蔬菜粥。
他静静的看着，蓦地生出一种归属感。
他弯了弯眼角，笑的理所当然，“谁叫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了？还不快去做实验？”
“好。”容暖认命的点头。
她换上工作服，路过他身边时忽然低低一笑，“放心，我以后只把时间用在一个人身上。”
“你……”
方墨淮瞬间被她勾的脸颊发热，心中的潭水缓缓波动，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清楚她便是这里面推波助澜的人。
容暖和顾晴天无冤无仇，能如此出手，不过是想为他出一口气罢了。
父母离开之后，他身边只有顾晴天，她便是他唯一的靠山，她原本会不顾一切的阻挡一切外界对他的伤害，为他撑腰。
可后来进了顾家，顾晴天有了顾虑，只能悄悄在背后维护他，直到程泽宇出现，她甚至忘了维护他。
原以为选择了这条路之后，他便要孤身一人走下去，可如今他忽然有了一种，自己依旧值得的感觉。
婚礼的后半程方墨淮没有关注，自然也不知道顾晴天发了疯一样拿着道歉条幅在酒店外面狂奔。
哪怕暴雪打湿了她所有的衣裳，脚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她也依旧坚信方墨淮就在身边，执意喊着抱歉，直到被冻晕在雪地里，才被人送进了医院。
医院里的小护士对她这副深情的样子褒贬不一，一时间在办公室内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新来的医生都忍不住要八卦一下这段轰轰烈烈的感情。
看到方墨淮的照片时，他蓦地一僵，接着拿出在国外实习时拍的照片。
是容暖被咬伤后，方墨淮照顾她的画面。
两人一个俊逸非凡，一个青春靓丽，相互扶持调笑的模样像极了最完美的爱情，他也是一时没忍住，才拍了下来。
未曾想，刚一回国，就发现了这样的大瓜。
一旁的小护士见状，也纷纷围上来发出阵阵感叹。
“我去，顾小姐失踪的前夫，竟然就在你身边？太劲爆了，把消息卖给顾小姐，就赚翻了。”
“我看还是别了，那么大个渣女好不容易被方墨淮给摆脱了，男人啊，何苦为难男人。”
“我也这么认为，况且图片里的女人明显更优质，被顾小姐发现的话，她岂不是要疯的更厉害？”
那医生纠结的把手机按的明明灭灭，有些犹豫。
到底不是自己的事情，他没有资格替别人做主，倒不如做个看客，让事情自然而然发展。
不过刚才知晓事情的人不少，终究有人抵不住顾晴天会开出的价格，将这件事捅到了顾晴天那里。
顾晴天又惊又喜，病直接好了一半，马上命人去国外搜集消息。
她本想秘密进行，不过以她在国外的实力很难办到，所以刚有动向，就被容暖察觉到。
接到消息的瞬间，容暖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烟，直到烟雾消失，手指被烫的发红，才被方墨淮发现。
“容暖，你的手！”他慌忙把烟蒂从她手里夺出来，冲进里屋去寻找医药箱。
看着男人因为自己而变得忙碌担忧的背影，容暖心底产生的那丝不安很奇妙的被压了下去。
人就在她面前，谁能抢的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方墨淮一边给她涂着碘伏消毒，一边小声嘟囔。
薄唇微微勾动，虽是在生气，却充满引诱的气息。

方墨淮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崩溃的靠在墙上，受虐一般透过眼里的雾气看着门缝里的一切。
他看着两人倒在床上，褪去衣衫，寸缕未着的紧紧纠缠在一起，程泽宇在女人的进攻下低低哀求。
“唔！姐姐坏收敛点，这里是医院，会被听到的。”
“装什么？刚才在楼道里都能喊的那么骚，不就是要勾着我对你坏一点？”
她用力掐进程泽宇的腰，逼着他把喉咙里的声音都喊出来。
方墨淮拼命用手抵着墙壁才勉强撑住身体，片刻后，才在一阵喘息声中默默转头。
几段台阶的距离，他却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瓷娃娃一般，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回到病房。
方墨淮将自己瘫在床上，绝望的任由眼泪决堤，染湿脸颊，浸透发丝。
还记得两人刚确定关系时，她时常用一双晶亮水润的眼睛望着他，想亲，却又脸红。
他瞧出顾晴天的意图主动将她抵在墙上亲吻，打破了两人紧张又尴尬的相处。
他的这一点付出就让顾晴天感动的的眼眶通红，抱着他的腰晃悠着撒娇，发誓这辈子只对他一个人好。
看着她那副傻样，他故意逗趣，说电视剧里那些誓言满满的女人，最后可都找了别的男人。
顾晴天听完急的快要哭了，仿佛怕他不信他一般，紧张的连连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我顾晴天这辈子敢找第二个男人，就罚我失去所有，再也看不到墨淮。”
那时的她，把失去他当做最毒的诅咒。
可现在，她却亲自推着这份诅咒，努力让它实现。
顾晴天，再有九天，我就真的要离开了，你会满意吗？
方墨淮静静的盯着房顶，任由两人的回忆在脑中盘旋，最后被他狠狠的剔除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枕头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没动，手机却不安分的连番开始震动。
方墨淮撑起力气打开手机扫了一眼，相同的账号，相同的音频，这次还炫耀一般带上了一段话。
你看到了吧？她面对你时有这么热情吗？她说只有我才能让她体会到更美妙的感觉，她还说今晚要彻夜陪我，你说，你生病这件事，她还记得吗？
方墨淮没有打开音频，直接把它和这段话都收藏好，放进了同一个文件夹里。
接着起身去洗了脸，安静入睡。
顾晴天一夜未归，他也不打算等她，第二天一早就办好出院回家。
收好上次整理的资料，方墨淮开始收拾行李，将余下不要的东西都丢去废品区，包括顾晴天送他的围巾、手表、首饰，还有……婚戒，全部都挂在一分钱秒杀上大甩卖。
他们的婚戒是顾晴天亲手做的，当初用来嫁给他的那一趟行程让她中了两枚子弹，她将离心脏最近的那颗做成戒指送给他。
她说要把她的人连同她的命都一并交到他的手上。
既然已经不打算要她这个人了，还要这命做什么？
方墨淮刚把卖出的东西都交给负责人，身后就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
顾晴天急匆匆的走进来。
她满身紧张，连脚下的杂物都顾不上躲，跌跌撞撞的冲到他面前盯着他空下来的无名指，通红的眼眶里隐隐含着一丝雾气。
“墨淮，我们的婚戒呢？”

方墨淮也乐得其中，对她渐渐没了戒心。
他示意容暖坐下休息，扔了颗果子给她，“吃点儿，不然资料找齐了，人也就饿死了。”
容暖捏着果子，笑的眉眼弯弯，故意拉长语调，“怕我死啊？”
方墨淮脸颊顿时一热，抬眸瞪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他刚才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她问的，明显就有些曲解。
嘴唇嗫嚅半天，方墨淮恶狠狠的咬了口果子在嘴里狠狠的嚼着，“你少臭美，我是担心没了搭档影响我收集材料。”
他脸颊热热的，鼓起的侧腮随着果子一动一动，像个小仓鼠一般，萌人而不自知。
容暖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方墨淮把果子都吃光了，才缓缓收回视线，从怀里拿出两根红薯丢进火里。
“你这些果子只能解馋，充饥还是吃这个吧。”
方墨淮看着自己喜欢的食物眼睛立刻变得满是光亮，连材料都顾不上整理了，眼巴巴的望着小红薯在火堆里一点点变化，最后冒出诱人的香气。
他立刻捏起一个剥皮，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品尝着。
容暖也在吃，不过只动了半个，就把剩下的递给他。
“你不吃吗？”方墨淮好奇低问。
容暖摇头，“只有你喜欢这种甜食。”
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的弄来？
况且这荒郊野岭的，不该有这种红薯才对，除非悬崖顶端那处被研究所故意开垦出来激发他们潜力的特种地。
方墨淮恍然想到这次任务前，他和同事笑嘻嘻的说一定要吃上悬崖上的红薯。
他下意识瞥了眼容暖手背上被岩石划出来的伤口，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冰封许久的心脏此刻仿佛被一股暖流穿透，滴答滴答的化了一块儿。
方墨淮想的出神，一个没注意红薯蹭到了脸上，一定留下了一个黑黑的印记。
他下意识伸手去擦，可一只温暖的手却先一步落在他脸颊上，十分自然的挪动拇指，轻柔的擦到了他脸上的脏污。
“小花猫吃红薯都没你脏。”
方墨淮脸颊热热的，嘴上却依旧反驳，“谁说的？你把猫抱来吃给我看看？”
容暖被噎了一下，贴在他脸上的手忽然捏了一下，然后嬉笑着向后跑。
他下意识去追，路过水边时，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里面的男人一身利落的迷彩服，面容洁净、双眸有神，唇角的笑比身旁的花草更有生命力。
方墨淮不禁愣住。
他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曾经的阳光和欢快的笑容。
似乎娶了顾晴天之后，他为了让她轻松一些，就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上流人士，连笑都不会放肆的勾唇，更不会肆意奔跑有损形象。
后来她出轨了，他无论眼底还是心中，都唯有痛苦。
方墨淮盯了自己许久，忽然更释然了。
他俯下身，伸手去挑拨河里的水，看着水波纹在水面上缓缓荡漾。
很美！
唇角的笑还没来得及勾起，就见他指尖的位置忽然浮出一排尖利的牙齿，猛地咬向他。

护士给程泽宇做了基础检查后，询问他有没有陪同的人。
程泽宇当即脸色一白，眼神落寞的瞄了顾晴天一眼，小声解释：“我未婚妻没有时间来陪我。”
护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离开时和同事小声嘟囔。
“他一个没人搭理的孤儿，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呵，怕是瞧着人家顾小姐和老公那么幸福，产生臆想了吧？ ”
“这也能臆想？我看是想女人想疯了吧？”
程泽宇委屈的咬着唇，转头看到顾晴天和方墨淮亲昵的姿态，眼眶通红，脸色逐渐煞白。
顾晴天扫了一眼，姿态虽未动，攥着方墨淮脚踝的手却逐渐收紧，面色微沉，泛着寒意。
“老公，你等我一下。”她忽然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说完起身离开，很快拿着一个暖宝宝回来塞进他怀里。
方墨淮刚感受到一丝暖意，就见一个男人急匆匆的跑到程泽宇面前，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一一递给程泽宇。
加厚的外套、暖水袋、贴近后腰的靠垫，还有热水和一些小零食。
“程先生，您未婚妻不能前来，特意命我送些东西给你，有事您尽管吩咐。”
那人拔高声音喊了一句，明显在给他撑腰。
护士站的人也被吸引的探出头来，看着程泽宇面前的阵仗发出一阵阵赞叹。
“刚才真是我眼瞎，竟然觉得人家没人惦念。”
“瞧瞧，人都没来，这疼人的劲儿都要比顾小姐还厉害了，这要是来了，顾小姐未必会赢啊。”
“这么难得的两个绝世好女人都来咱们医院展示，是想羡慕死谁吗？”
程泽宇被议论的升起一丝自豪感，满眼幸福，明目张胆的朝顾晴天的方向瞥。
顾晴天脸上的冷意也在此刻化解，微微勾着唇。
方墨淮攥着暖宝宝的手死死的抠着，抬眸时，清晰的看到程泽宇面前那男人手腕上独属于顾氏集团员工的工作手表。
顾晴天大概以为自己找了个不常见的面孔，他就不会发现。
可昨天，这人刚开过她拉烟花的车。
心脏上刚长好的伤口仿佛被人一寸寸撕开，密密麻麻的疼让他艰难喘息。
方墨淮被疼痛搅的脸色煞白，他想轻喘口气缓解一瞬。
顾晴天立刻察出异样，紧张追问，“老公，怎么了？”
“我带你去找医生。”见他状态过于虚弱，顾晴天毫不犹豫的将人送去病房。
“唔，好痛！”
一旁，程泽宇忽然虚弱的喊了一声。
顾晴天下意识侧身，就见程泽宇正弯着腰咬着唇，见他看过来，神情可怜中又带着一丝玩味。
“抱歉顾小姐，我实在是太疼了才没忍住，打扰到你们了吧？”
顾晴天喉咙微微涌动，努力压下眼中翻涌的情绪，生硬的回了一句，“没事。”
接着把方墨淮安排进病房，兴师动众的请了四五个医生进来，确定他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
她端着刚买的热粥喂给方墨淮，表情掩不住的心疼，“老公，喝一点，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就是你，如果你出了事，我一个人怎么活？”
很动情的话，却狠狠地扎穿方墨淮的心脏。
一个人不能活，那就和程泽宇一起活好了。
他伸手想把粥推走，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顾晴天出去看了看，很快就迟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在为难。
方墨淮笑的很淡，“我没事，你去忙吧。”
顾晴天闻言松了一口气，郑重的朝他解释：“抱歉老公，公司的事我必须负责，等我忙完，一定第一时间回来陪你。”
方墨淮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下意识跟了上去。
顾晴天急匆匆的下楼，却没有离开医院，而是直奔一楼的VIP病房。
角落里，身穿病号服的程泽宇见到她，立刻展颜一笑，快走几步将她揽入怀中。
顾晴天迫不及待的仰头吻上去，搂着程泽宇挤进病房，重重的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