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了师尊多年，可到头来，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梦。

看着师尊将要和他人结成道侣，她做不到视若无睹，索性献祭自己，永镇幽冥。

......

五万年前，仙魔大战，神君止衡以凤族神女之血封印魔君东旭。

如今，封印似有松动，媞月跪在殿前，声音果决，“帝君，我想好了，愿往幽冥之海，以身封印魔君！”

“媞月，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封印，万年孤寂，止衡神君他只是......”

媞月内心平静，“帝君，我都想清楚了，凤族后人也只有我合适，维护苍生是我的使命！”

帝君叹息一声，终究应了。

“也罢，还有七日，你准备一下。”

媞月跪谢帝君，起身离开，去往披霞殿。

这里是她的住处，媞月刚过去，就看见夕颜仙子手持长剑，对着屋檐下的一串风铃劈了下去！

哗啦一声，风铃应声断成两截。

蓦地，她眼眸瞪大！

仙魔大战之后，凤族倾尽全族之力，借用神女之血，将魔君封印。

那场大战后，凤族剩下的族人不足百人，媞月彼时还是只刚破壳的小凤凰，被止衡带上天界抚养。

为了避免她想家，就用凤鸣山上的桃树，为她刻了这串风铃。

挂在房檐下，随风飘荡，声如凤鸣。

经年累月，风铃依旧，每年媞月都会在铃铛上系上不同颜色的飘带。

现在，断了。

夕颜灵力挥过，风铃成了齑粉。

“你在做什么！”

媞月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捧着粉末，心里一阵刺痛。

夕颜顿时不住后退，“媞月，我不是故意的！”

“你别生气，我学了复原术，我帮你。”

媞月还不及开口，那边夕颜手掌挥过，一阵风来，粉末彻底飞散，无影无踪。

“对不起，都是我学艺不精，不过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夕颜嘴上道歉面上却毫无愧疚，她脸上挂着一抹嘲讽，“媞月，神君说了，他对你无意，你们只是兄妹之情。”

“他将你带上天界，只是他心善，想要安抚凤族罢了！”

“谁知道你缠着他不放，真真让人恶心！”

“他把你养大，相当于你的父辈，你怎么敢对他生了那种心思？”

“没有爹娘教导的野种，也配嚣想神君！”

“你住口！”

媞月最恨别人说她是野种。

她刚破壳，父母就在仙魔大战中殒身，是以当时止衡才会选择她带上天界。

亲自教导，事无巨细。

她是神君带大的，也是神君亲自教导出来的。

她不是野种。

“我不是野种！我是凤族后人！”

夕颜冷笑，“凤族？三界谁不知道，凤族凋零！有人传你凤族术法吗？”

“五万年前你们的那位神女陨亡之后，携恩图报，才让你这等低贱的畜牲入了天界！”

“神君，是我的，他已经决定跟我结为道侣，你这样的野种也配！”

啪！

媞月再也忍不住，上去就要打她！

一阵掌风自身后袭来，她赶紧躲闪，可还是慢了一步，被掌风掀翻。

“媞月，你敢对灵界公主下手！”

止衡一身白衣，清风霁月。

夕颜连忙摆摆手，“别怪她，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打坏了你的风铃，媞月才会生气的！”




当止衡看见地上残留的粉末时，下意识心里一沉！

不过嘴上却道：“不过是个风铃，没了就没了。”

闻言，媞月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止衡，“神君......”

“媞月，道歉！夕颜是我未来道侣，你伤她就是伤我！”

错不在她，媞月不道歉，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止衡的眼里，一片落寞。

止衡对上这样的眼神，蓦地心里一痛，紧跟着强行将情绪平复下来。

“媞月，对上仙出手，不敬神君，罚面壁思过三日！”

“自去领罚！”

止衡一挥手，直接招来两个仙娥，看着媞月受罚。

偏偏夕颜还添油加醋，“她是无心的，神君就不要罚了，过几日，我们还要宴请呢！”

止衡搂着夕颜语气温和：“夕颜，你不用替她说话，往日是我太过骄纵她，以至于她都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止衡说话间看着她，媞月心里充斥着一股苦涩，只能低声道：“是，神君，媞月受教了！”

媞月转身离开，止衡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怔忡。

换作从前，她肯定不依不饶，甚至哭喊不休，现在这么安静，不对！

“神君，媞月今日变化好大，是不是故意让神君心疼？”

“也是，她跟了神君这么多年，之前一直形影不离，现在多了一个我，心里不痛快也正常。”

“神君，还是算了吧，让她回来好不好？”

止衡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顿时汹涌起来。

“别管她！她要是连你都容不下，干脆别待了，回去凤鸣山冷静冷静好了！”

媞月离得老远，还能听见止衡的声音，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原本打算七日后离开，这几日好好跟神君告别，可惜，面壁思过就要三日。

到达斩神台，媞月站在风口处，罡风吹散她的长发，让她异常清醒。

这里是天界众仙犯错时的惩治之地，常年罡风肆虐，落脚之处只有四四方方一小块空地，仅供一人站立。

这三日，不能变换姿势。

媞月站在罡风中，忍着痛，将前面这些日子全都回忆一遍。

她喜欢上了神君止衡，破壳之后，她神形俱弱，是止衡每日给她输入灵力，悉心喂养。

在她睡不着想凤鸣山时，抱着她哄睡。

大一点了，神君也会陪她去银河看星星。

她的一身术法，皆是止衡传授。

亦师亦父亦友，止衡对她亦是独一份的宠。

她的少女心一点一点被神君填满，他对她与众不同，护着养着，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媞月想到，是帝君生辰那日，夕颜献舞，将掌中灵花送给止衡。

那是她选择道侣的方式，止衡接了。

媞月心里狠狠一抽，事后她拦住止衡，再也忍不住跟他告白。

止衡头一次狠狠拒了她，还将她训斥一顿。

再后来，夕颜住进了披霞殿。

媞月站了三日，脸色惨白，罡风割过她的衣服，身上道道血痕。

她硬撑着没有倒下。

三日之后，她回来了，到了住处，媞月便晕了过去！




止衡神君略一思索，正要点头时，那边夕颜身体踉跄，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他急忙伸手抱住她，顿时也顾不上调查的事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留给媞月一个冷冷的眼神，“你从披霞殿搬出去，直接去栖樾台！”

柏灵君同情看了她一眼，紧跟着离开。

以前她只要被人欺负，止衡绝对会第一个为她做主，现在他竟是连她辩解的话都不听。

也罢，反正也没几日了。

媞月默默回了一个好，随后去了栖樾台。

这里离主殿很远，往西不过百步就是轮回台，最是偏远的地方。

神君真的厌了她，将她赶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不过这样也好，她就要离开了，住这么远，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就连洒扫的仙娥都不尽心，她也觉得无所谓。

媞月将自己身上的伤处理了一下，罡风刮出来的伤口不深，但是割破皮肤，动辄疼痛难忍。

好不容易全都处理了，她缓了一口气，幻化出本体。

镜子里映出一只火红的小凤凰，媞月想了想，忍痛拔出一根凤羽，随即恢复人形，将凤羽装在荷包里。

这个，就当作送给神君的大婚贺礼吧！

做完这些，她觉得有些累了，刚躺下，就听见仙娥诚惶诚恐的声音：“见过止衡神君！”

他来了，她就知道神君不会抛下她！

媞月连忙爬起来，一脸兴奋地出去。

“止衡神君！”

止衡神君大步走进来，目光冷冽！

“媞月，你可知罪！”

媞月的笑僵在脸上。

“神君这话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过，你我之间不可能！”

“夕颜是灵界公主，也是本君仙侣，你怎敢纵容赤焰金猊兽伤她！”

面对止衡神君的训斥，媞月愣住了，“我没做过，神君不信我？”

“我说过，用水就可以测出，到底芙灵草是何人放置！”

话音刚落，止衡就拽着她的手来到外面，仙娥打来一盆水，止衡神君直接将她按在水里！

手掌瞬间变得姜黄一片！

止衡神君脸色铁青，媞月傻眼了随即反应过来，“是夕颜......”

“住口！”

止衡神君眼里满是失望，“是本君太过骄纵你，让你变得如此放肆！”

“你去凤鸣山思过，无事，不用上天界！”

媞月当即怔住了，眼里酸涩无比。

“神君，是不要我了？”

她眼里含泪，虽然早就已经做好准备要离开，可是这么快就走，媞月舍不得。

止衡神君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夕颜受伤，幸好不严重，不然你绝无可能留下性命，回去也好。”

“好。”媞月低头应下，没有再辩。

“只是，神君，大婚之前，可否陪我再看一次星星？最后一次，好不好？”

这也是她的最后一个心愿，待封印魔君后，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止衡神君沉默半晌，还是答应了。

“好。”

媞月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止衡神君离开，目光缱绻。

罢了，就在那日，把凤羽送给他吧！

媞月看着止衡神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偏僻的殿堂，柏灵君找上门来。




“媞月。”

“柏灵君，你怎么来了？”

媞月觉得有些奇怪，柏灵君笑了笑，“今日我看你受伤，没说实话。”

“帝君说，你不日将去封印魔君，作为凤族后人，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属不易。”

“之所以没跟止衡神君说实话，也只是担心他会阻拦，帝君的意思，不会让任何人阻碍三界安宁。”

媞月没想到，柏灵君居然也知道此事。

或许是清楚媞月的想法，柏灵君递给她一瓶药。

“可助你康复，届时，我会陪你一同前往，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媞月明白了，这是帝君担心她临时反悔，特意找个人监视她。

美其名曰亲自护送，实则监视。

媞月笑了笑：“再说吧，他还要大婚呢！”

柏灵君拍拍她的肩膀，给她留下一坛清酒。

“这是我酿的桂花酒，权当，送行之礼。”

“多谢。”

媞月谢过，看着她留下来的酒，苦笑一声，倒了一杯，清冽的酒水入喉，她有些怔忡，眼前仿佛出现止衡神君的模样。

媞月伸出手来，轻轻触碰，止衡神君的身影立马扭曲消失。

原来只是幻象，柏灵君真乃妙人，居然能将桂花酒做成这样。

罢了，喝了吧，喝了就能看见止衡神君，只当是提前喝他的喜酒了。

媞月只记得自己喝醉了，看见止衡神君站在这里面前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象。

只是一扑过去抱住他。

“止衡神君，真好！终于抱到你了。”

头顶上，止衡神君的声音有些沙哑。

“媞月，你醉了。”

媞月蓦地惊醒，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很快就释然了。

“止衡神君。”

她清醒过来立马松开，乖乖站在一边。

止衡神君看着桌上的酒，又看看四周，“怎的没人伺候？”

“这帮人惯会偷奸耍赖！”

见他生气，媞月连忙阻拦，“不是，是我不喜欢。”

“而且，我也住不了几日，就不用伺候了。”

止衡神君叹息一声：“媞月，凤鸣山里都是你的族人，你回去，有他们照顾，也好。”

“大婚之后，你还可以回来，你我......”

“止衡神君，我不回来了，凤鸣山我五万年没回去，想要多住些日子。”

媞月紧咬嘴唇，并不想看见他跟夕颜双双对对。

“也好。”止衡神君长舒一口气，“早些歇息。”

见他要走，媞月忙道：“神君！”

“神君等等，我有东西要送给神君！”

说完，不等止衡神君答应，她连忙跑去殿中，找到那个荷包。

止衡神君站在远处，看着她进去，下一刻，有仙娥过来。

“神君，夕颜公主突然心口疼。您快去看看吧！”

止衡神君犹豫几息，想着大婚那日媞月也会来，转头去往披霞殿。

媞月本想，大婚当日就是她离开的日子，所以，还是提前送出去好。

可惜，等她跑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人了。

她的礼物没送出去。

媞月苦笑，果然，止衡神君是不在意的。

罢了，她落寞转身回去，拿着荷包，沉沉睡下。

此时，止衡神君来到披霞殿，夕颜躺在床上捂着心口，脸色苍白。

“止衡。”

“柏灵君呢，让她过来给你看看。”

“不必！”夕颜连忙拒绝，“不过是一点小毛病，不用惊动柏灵君。”




“夕颜，这是我跟神君的事。不劳你操心！”

夕颜大笑，“可怜啊！明日就是我跟止衡大婚之日，你最好不要出现，免得看了恶心！”

“一个族人凋零，无父无母的不祥之人，来了也是晦气！”

夕颜说完，转身离去。

媞月心里蔓延出一股无尽痛意，她一直等到天亮，止衡神君没来。

媞月看着手里的荷包，转身回去。

此时几个仙娥经过，话语落到她的耳畔。

“止衡神君对夕颜公主真好，连夜赶去南岭取来仙露果，还给夕颜公主打造一柄灵剑！”

“真的吗？止衡神君跟夕颜公主真天生一对！”

“凤鸣山那只小凤凰就惨喽！被驱逐下界！”

“谁让她心术不正，也敢觊觎神君！”

媞月知道自己不该难受，她应该放下，可听到这些话，她还是忍不住去了大殿。

离得很远，看着一袭红衣的止衡神君，俊逸矜贵，清冷的脸上此时也露出一抹笑意。

勾起的嘴角，还有紧握的拳头，原来，神君也会紧张。

媞月想象着陪伴在他身边的是自己，只是一阵恍惚，看着身旁那道倩影，她不由苦笑。

凤翎花冠，红色霞衣，配上夕颜的绝美容貌，谁看了不说一声天作之合。

媞月只觉得一阵心痛，他跟人结成道侣了，身边的人不是她，而她就要走了。

剩下的仪式她没再看，她转身朝着柏灵君说了一句：“走吧。”

时间到了，她要去往幽冥之海。

止衡神君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心里一顿，好像是媞月。

今日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这丫头，一定难过了，等着，等结束后他亲自送她回家，好好修炼再说。

一晃神的工夫，眼前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他被夕颜拉着去往主殿拜谢帝君。

幽冥之海，仙魔分界之处，五万年前的那场大战，生灵涂炭，昔日战场被燃烧殆尽，残留的地界寸草不生。

海中正中间的位置，一个圆球散发出清幽光芒，八条玄铁链紧紧锁住。

光晕中，魔君之眼微微睁开，似乎快要醒了。

凤凰神女之血，凝结成的结界，已然有了裂缝。

里面的魔气蠢蠢欲动。

柏灵君在她的身后，悠悠道：“你有什么话留下吗？”

媞月想了想，将荷包交给她。

“如果止衡神君来找我，就把这个给他，如果没人找，就算了。”

柏灵君收下荷包，对着她点点头。

“帝君说了，你若封印成功，凤鸣山的族人，会得庇佑，天灵地宝，随意挑选！”

“多谢帝君护我族人！”

媞月深吸一口气，体内有一股悸动，不断想要冲出胸膛。

她踏出第一步，展翅高飞，一声凤鸣，火红的凤凰周身，突然化作道道赤焰，将她包裹。

小小的身影，扑向幽冥之海的中央，火焰凝结，将整个光晕包围。

媞月看着幽冥之海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眼神逐渐坚定。

她是凤族后人，封印，势在必行！

山摇海动，魔君之眼传来一声巨响，凤鸣撼天，不知过了多久，火焰消失，原本的封印裂缝光滑如镜！

魔君不甘，发出声声呕吼。

幽冥之海四周一片翻滚，媞月仅存的意识叹息一声。

止衡神君，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