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闻丽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你知道的，邹家和我们的关系紧张，我们基本上没什么联系的。”
“顶多过年的时候回来吃个饭，待不了多久就走了。”
“所以我也怕多管闲事，如果你拎不清，不懂我的苦心，那我肯定会落得一身埋怨。”
“所以一开始，我一直在忍着，不想管。”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婆家的弟弟刚结婚，当嫂子就把两个人搞得离婚了。
这要是说出去，闻丽姐得被骂死。
她欣慰的笑了，“其实我一直在等，等你自己回过味儿来。”
“邹家那一家人，我太清楚不过了。”
“邹川怕我落埋怨，一直不太想让我帮你说话。”
“可在婚礼那天，我看见你和你的父母，我心软了。”
闻丽姐说，婚礼那天她坐在角落看的很清楚。
我父母表面上很高兴，私底下一直在偷偷哭。
他们真的很爱我，绝不会让我受委屈。
“那天邹海的妈妈喝多了，一直在找酒店服务员的茬。”
“好几个小姑娘都被她骂哭了。”
“可我却看见你父母在后台一直给那些服务员道歉，还给了她们红包。”
闻丽姐眼底含着泪：
“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父母。”
“我就在想，如果我也有一对这样的父母，他们也一定会把我捧在手心上。”
“而且这样待人敦厚的一家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邹家那一家子人。”
“我在心里暗暗决定，只要你懂得保护自己，知道不让自己受委屈。”
“我就帮你！”
“闻丽姐……”我哭着抱住她。
她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我的背。
“宋淼，你太年轻了，不应该被不好的婚姻磋磨。”
“但你和邹海，毕竟刚结婚，你会不会怨我，拆散了你们。”
“怎么可能！”我立刻坐直。
闻丽姐简直就是我的贵人。
如果没有她，可能我的一生就完了。
邹海也许不是什么坏人，但他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家。
他娶我也不是因为他有多爱我。
这样的人，我肯定是要跟他离婚的。
只是现在的时间都快半夜了，我回家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
闻丽姐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邀请我去她家过年。
我喜欢她，愿意跟她在一起。
所以这一年的大年三十，我跟着闻丽姐和姐夫。
过了一个不一样的年。
他们家有一只大狗，两只猫。
我们一起涮了火锅，开了香槟，一起跟着春晚倒数。
闻丽姐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祝小宋淼，岁岁安康！
我感动的一塌糊涂，也深深感谢她的出现。
民政局过年期间休息。
我和邹海的离婚一直拖到了节后上班的第一天。
过年这段时间他天天来我家找我。
又哭又跪，求我原谅。
可我只觉得虚伪。
我父亲更是用打棍子把他打出去好几回。
最后他终于不装了，离婚的前一刻。
他问我要彩礼钱，并且要求我归还所有聘礼。
我父母压根看不上那些所有的聘礼。
早早就准备好，快递寄还给了邹海家。
听闻丽姐说，邹海的妈妈每天骂骂咧咧。
一直嚷着让邹海再找个好的，听话的姑娘当儿媳妇。
还说邹家这个年过得乱七八糟。
不仅被邻居们指指点点。
就连亲戚都不爱来上门拜年。
当然，那些亲戚本来就是冲着闻丽姐和姐夫来的。
可他们俩早已两张机票飞去了马尔代夫。
邹家的人和事，与他们无关，与我更无关。
但我得了个好姐姐，是个值得庆幸的事。
嫁给邹海之前，我就知道他有个厉害大嫂。
他一直叮嘱我千万不要和大嫂起冲突。
婚后第一次去婆家过年。
我被迫在厨房忙了一整天，做了十几个人的年夜饭。
而婆家一家子人，却在客厅吃着我切好的水果，聊的热火朝天。
年夜饭上桌，邹海的大哥大嫂才姗姗来迟。
可就在我准备吃饭，却发现桌上没有我的位置的时候。
大嫂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早就听说弟妹是个贤惠人儿，孝顺又好相处。”
“只是这菜……做的可不怎么样。”
我怒意上头，刚要怼她几句。
她却对着婆婆说道：
“以后啊，还是得让妈做，妈做的好吃……”
1.
大嫂的话音刚落，婆婆的脸色就绿了起来。
我站在一旁，一时没反应过来局势。
氛围逐渐尴尬，可大嫂却气定神闲的喝着饮料。
最后邹海的爸爸扯了扯婆婆的衣服。
婆婆抿了抿嘴，说道：“淼淼是湖南人，说要给我们做几道湖南菜尝尝。”
我挑了挑眉，对婆婆的印象降了几分。
因为从进门开始，我就没说过一句这样的话。
我和邹海是新婚，第一次在婆家过年。
妈妈总是跟我说人要将心比心。
虽然世人都说婆媳之间的相处是复杂的。
但看在邹海的面子上，我可以先拿出诚意。
人嘛，我对你好，你自然也会对我好。
所以我就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忙。
可谁知，婆婆竟然直接把厨房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我。
她不是借口腰疼，就是借口要去接回家过年的女儿一家。
虽然我和邹海早就说好了要彼此维护。
可耐不住婆婆总是拉着邹海聊天。
几次之后，邹海仿佛也忘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忙碌。
我在厨房摘菜，切菜，煎鱼，炖肉，蒸锦鲤馒头。
边干边下定决心，下一次肯定不来了。
可我忙活了一整天，饭桌上他们却连位置都不给我留一个！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撂挑子离开的时候。
大嫂扬着声调开口：“弟妹没位置坐吗？怎么站在这，好像婆婆故意欺负你一样。”
她的话像针扎一样刺入所有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婆婆的脸色更是变了好几个颜色。
邹海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找了个凳子摆在身边。
“老婆来，坐我旁边。”
我看着那个蓝色的塑料凳子。
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他人都是椅子，只有我一个人坐廉价的凳子。
邹海走到我旁边，揽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
“对不起老婆，委屈你了，你坐我的。”
我看着深爱的男人，还是把心头的一点酸涩压下。
一点点小插曲，自然不会影响所有人过年的心情。
饭桌上邹海一家人吃的兴高采烈。
唯有大嫂一直神情淡漠，事不关己的样子。
此时婆婆清了清嗓子，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对我说：
“淼淼，今年你第一次来咱家，这是我和爸爸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只是咱们家的规矩，以后儿媳妇就不给红包了，等你和小海生了娃，我们再给孙子哈。”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像你大嫂，这么多年也是没有红包的。”
红包推到面前，本是高兴事，可话却说的让人心塞。
我正犹豫拿不拿的时候，那边大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妈，你在这糊弄傻子呢？”
4.
我怒视婆婆，双手握紧了拳头。
婆婆却有恃无恐：“你干什么，站起来干什么，吓唬谁呢？”
“我告诉你，这是在我家，这一家子都姓邹！我女儿想吃什么，你就得去给我做。”
“我们家就是这样的规矩，说你父母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我气得大口呼吸着。
邹海抚摸我的手臂说道：“淼淼，老婆，你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我忽然笑了：“我少说两句？邹海，你是聋了吗？”
“这么半天，是谁该少说两句，你分不清吗？”
“好了！”邹海突然吼道，我愣在原地。
“那是我妈，把我养这么大，她说两句又怎么了。”
“再说了，你都做了这么多菜了，再做了糖醋排骨给我妹妹，又怎么了？”
“好说歹说你也是当人家嫂子的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以前你也不这样啊！”
邹海的连续抱怨让我久久缓不过神来。
我不明白那个敬我爱我的丈夫怎么突然变了一张脸。
我一把甩开他拉着我的手。
却打翻了身前的碗碟，霹雳吧啦碎了一地。
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公公终于开口了：
“邹海，这就是你找的媳妇？”
“多大点事就闹成这样，这样的女人你是怎么挑的？”
“你知不知道如果是以前，就这样的。”公公指了指我，“都进不了我邹家的门！”
他一把将酒杯摔在地上。
崩起来的玻璃碎片划伤了我的手。
我的眼泪瞬间落下。
我突然觉得妈妈说的不对。
有些人压根就不配将心比心。
邹海见我的手出血，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可婆婆嘴里却继续说道：“让她伺候公婆，伺候姑奶奶就闹成这样，这要是传出去，别人都要笑话死咱们家了。”
“我跟你爸爸用尽心血供出来的大学生，最后娶了这么个没教养的媳妇。”
“简直丢脸，丢人！”
邹海的父母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
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深沉。
再抬眼看向我的时候，没了一丝情感。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宋淼，大过年的你闹成这样，太不懂事了。”
“现在，跟我父母，还有我妹妹道歉！”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邹海。
心中的寒意越来越深。
我受伤了他看不到，我委屈的落泪他看不到。
我一个人累的半死给他们一家人做饭他看不到。
他们欺负我一个他更看不到。
甚至，还加入其中。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你再说一遍？”
邹海咬着牙开口：“跟我的家人，道歉！”
我怒极反笑，挣脱邹海抓着我的手。
扬起另一只手使劲儿扇了他一个巴掌！
清脆的声音响起，周围瞬间安静了。
“我道个屁歉！”
一片死寂过后，突然响起了几下鼓掌的声音。
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嫂起身朝我走来。
她的声音带着欣喜和兴奋，伸手揽住我的肩膀：
“还以为你是个软骨头，只会任人揉捏。”
“没想到，也是个有脾气的，我喜欢。”
她冷冽的目光落在邹家一家人身上，双手把着饭桌的边缘：
“宋淼，妈有句话说的对，这里都是姓邹的。”
“外姓人，只有我们两个，现在，咱们来给他们邹家，好好拜个年！”
7.
邹川一巴掌拍在邹海的脑袋上。
“邹海，怎么跟我媳妇说话呢！”
邹海疼的啊了一声，对着大哥吼道：
“邹川！这么多年你胳膊肘往外拐，你对得起爸妈吗？！”
邹川冷笑了一声，拧着邹海胳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邹海疼的直弯腰。
“你不需要用那一套道德绑架我。”
“去年，爸妈房子装修，二十几万都是闻丽出的钱。”
“前年，爸腿受伤做手术，也是闻丽出人出钱，连护理都给爸连续找了半年的。”
“再往前数，你又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我！”
邹海被邹川压制的几乎快跪在地上。
可他还在嘴硬：“所以我才要给他们找个听话懂事的儿媳妇，不惹他们生气，伺候他们养老。”
“我不像你，怕老婆，没出息！”
邹海涨红着脸和大哥争执。
却忘记了他找的那个‘听话的儿媳’就在面前。
他说出的话终于不再伪装。
我越听越绝望，越来越恨自己看走了眼。
没忍住，我冲过去又扇了邹海一巴掌。
他被我打的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老，老婆……”
“别叫我！”我哽咽着喊道：“邹海，你让我恶心！”
“宋淼，你凭什么又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婆婆尖叫着，举着塑料凳子就朝我挥过来。
大嫂冷着脸挡在她面前。
一个挥拳，塑料凳子碎成几瓣。
婆婆吓得抖了抖，对上大嫂冷漠的眼光。
往后退了几步，直接坐在地上大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门不幸啊，让这么两个儿媳妇上门！”
“简直是反了天了，做人家媳妇的不仅打老公，还要打公公婆婆了。”
她指着大嫂：“邹川，你如果还不跟这个女人离婚，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妈了！”
小姑子蹲在婆婆身边：“大哥，你是要把妈气死吗？”
“你任由闻丽在咱们家作威作福，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大嫂挑了挑眉，看向大哥。
邹川哼了一声，松开了邹海。
他走到婆婆跟前，想把她扶起来，可婆婆耍赖不肯起。
大哥蹲下身，白了小姑子一眼：
“妹妹，你一个星期前还去公司找闻丽，求她给你老公找个工作。”
“闻丽托朋友让他进了外企，你今天就落井下石，你可真好意思。”
小姑子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
“那件事儿是那件事儿，今天她们欺负爸妈就是不对，这两个事儿也不能混为一谈啊！”
大哥切了一声，不再跟妹妹搭话。
他叹了一口气，对婆婆说道：
“妈，这么多年，你找我，不是让我出钱就是找我办事。”
“除了这些，咱们娘俩唯一的话题就是让我离婚。”
“可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可能跟闻丽离婚，我这辈子，都跟她站在一起。”
8.
大哥如此坚定，却深深刺痛我的心。
我看见大嫂的眼里满是柔情。
她和大哥对视之间，都是满满的爱意。
大哥把大嫂和我护在身后，让我们站的远些。
果然下一秒，婆婆就拿起身边的碗砸向了大哥。
大嫂皱眉刚要上前，大哥伸手摆了摆。
大哥的额头开始往外渗血。
我急着去找医药箱，却听见大哥说道：
“宋淼，对不起，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就让你看见这样的场景。”
“邹海没跟你说实话，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教好他。”
“其实我们邹家的日子，本来就过得一团糟。”
大哥边说边把倒下的桌子扶起来，把椅子摆好。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大哥会如此坚定的选择大嫂。
以至于站在大嫂身前去对抗自己的父母。
大哥是邹家的长子。
小时候为了能让邹海和妹妹有钱上大学。
他主动承担了起来挣钱的责任。
他把赚来的钱都给了家里。
可就在他出车祸需要换肾，需要钱的时候。
邹家父母却双手一摆，什么都拿不出来。
医生说，邹海和妹妹都符合给大哥的捐肾资格。
可他们谁都没有救大哥。
大哥生死一线，最后是大嫂出钱，还给了大哥一颗肾。
“闻丽小产，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大哥的声音哽咽了，我看见大嫂也低着头，泪珠悄悄滑落。
我不知道为何，眼眶也跟着酸酸的。
大哥坐在椅子上，睨着在地上耍赖的母亲。
“妈，你们生我养我，你们不想救我，我不怨你们。”
“但那次之后，我的命就不是你们给的了，我的命就是闻丽的。”
“你伤害闻丽，让我们失去了唯一的孩子，我无法原谅。”
“这么多年，我和闻丽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从不欠谁的。”
大哥站起身，朝大嫂伸出手。
大嫂默契的从包里翻出两沓钱。
“这是过年的红包，闻丽从不要你们的，但她永远记得给你们的。”
“今年这年，又过得一团乱，但我把话撂这。”
“闻丽要护着宋淼，无论宋淼以后做什么决定，我和闻丽，都支持她！”
大嫂回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捏了捏。
我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些什么。
和邹海谈恋爱三年，我们刚刚结婚。
我把他当做终身依赖的伴侣，我深深期望着我们能把日子过好。
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恩爱一生。
可大嫂说的对，我不谙世事。
我把婚姻想的太简单了。
我甚至都没有好好了解邹海的家庭情况。
我看向邹海的眼神满是失望。
他似乎感觉到了，神情开始变得慌乱。
婆婆听完大哥的话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可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公公开口了：
“邹川，我们老了，管不了你了。”
“但你弟弟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邹海，你自己的老婆，还需要大哥大嫂帮你做决定吗？”
大嫂撇了撇嘴，“爸，宋淼是一个人，她自己能做决定。”
“也不需要您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