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的苦涩蔓延开。
见我吃了药，林柏衍明显松了口气。
他低头吻了吻我唇角的水渍，就要起身离开时，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笑的温和：“阿衍，别忘了明天的聚会。”
“请柬我已经发了，下周六就是我们的婚礼了，你要快点处理好公司的事呀。”
等林柏衍仓惶地逃离，我才吐出压在舌底下的药片，缩在床边崩溃大哭。
第二天的聚会，是宣布我们婚讯的日子。
林柏衍原本是想在这场聚会前和我说出分手台词，彻底跟我划清界限和苏云桐在一起的。
可惜，我先发制人发了请柬，让他们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永远隐匿在了阴暗处。
聚会现场，林柏衍和苏云桐一前一后踏进包厢。
两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
我像没察觉到般，拎起裙摆挽住林柏衍的手。
周围的同事朋友们举着酒杯道喜。
“终于等到林总和乔总的好消息了，你俩要是不结婚，我这种吃了这么多年狗粮的单身狗可就要不相信爱情了哈哈哈哈。”
“是啊，我磕的CP终于修成正果了。”
“十年爱情长跑，真羡慕……”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气氛欢快。
而林柏衍攥住我的手，力道陡然加重，像是想要捏碎我的指骨。
苏云桐和他的视线交错又分开，黏黏糊糊，又带着痛苦、不甘、怨恨。
最后她红着眼眶，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的端起桌上的红酒往自己嘴里灌。
林柏衍邹起眉头，下意识想伸手去夺苏云桐的酒杯。
我静静地站着没动，脑海里回忆起一年前，林柏衍在工地上遇到塌方受伤，想瞒着我，却因为雷暴雨天气赶回来陪我，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
那次我愧疚了好久，连着几天食不下咽。
我惶恐不安，怕林柏衍嫌弃我烦，怕他有一天不要我。
可他总是笑着将我搂进怀里，吻着我的唇说：“怎么会，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和茉茉有个家。”
“无论在什么事情面前，你都是第一位。”
“我现在有钱了，公司也在稳步发展，就剩娶你了。”
殊不知，口口声声说我是第一位，要娶我的人，早在这之前就背叛了我。
甚至还和苏云桐有了孩子。
多可笑。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
我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我想过拿着他补偿的钱和股份和他和平分手。
但凭什么呢？
我十年的青春，难道只配换来他母亲一句“你已经配不上他了”？
可明明林柏衍创业最艰难那几年，我是她最钟意的儿媳妇人选。
那几年，我除了要陪着林柏衍拉投资应酬，还要往返两个城市去医院照顾生重病的林母。
我自问问心无愧。
还记得半年前为了照顾出车祸的她，我直接因为过度疲劳晕倒在医院的走廊。
等我打完点滴醒过来，收到的却是林柏衍B轮融资顺利结束，抱着苏云桐热吻的视频。
我以为林母会公正的站在我这边。
可我错了。
她当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我说：“茉茉啊，你也知道小衍现在是资产过亿的集团总裁，不是你不好，只是桐桐的家世样貌都更适合小衍。”
“再说，像我们这种家庭，怎么可能要一个孩子都生不了的女人。”
“我们这几年如亲母女般相处，我也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我希望你懂事点。”
那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我这辈子不想体验第二遍。
我生不了孩子……
我明明记得，三年前公司经历了一场危机。
求助无门，林柏衍都准备放弃了。
那段时间，我喜欢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林柏衍，颓丧、消沉。
当时，正好有个富二代追求我。
他知道后，胡子拉碴，抽着烟死气沉沉地问我：“茉茉，我很差劲对不对？”
“其实，我不应该……”他哭到哽咽：“我不会阻止你选择更好的。”
“我们分手好了，他比我更能给你好的未来。”
我没答应。
第二天，我飞往B市，去请刚大学毕业，准备自己创业的秦宴淮技术入股我们的公司。
他当然不答应。
只是当时恰好遇到海啸，我不顾生命危险替他挡了伤。
醒来后，得知的便是秦宴淮愿意技术入股的消息。
随之而来的，还有流产、伤的太重，可能再也怀不了孕的消息。
那时候林柏衍怎么说的？
“茉茉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可以不要孩子。”
“我只要你一个就好了。”
现在他不仅有了孩子，还有了别人。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能是林柏衍刺向我的一把刀。
我满腔愤怒和委屈无法发泄，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我偏偏不如你们的愿。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不快活，大家一起不快活好了。
所以在林柏衍痛苦纠结的神色中，我走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告诉他：“林柏衍你知道吗，我也怀孕了。”
彩排那天，我还是接到了林柏衍妈妈的电话。
“乔茉，你真的觉得婚礼能正常举行吗？”
我没说话，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公司对他来说是心血，你竟然敢拿股份威胁他和你结婚，乔茉，你怎么敢的？”
“我老了，身体也不好，就想趁早抱个孙子，你这样做，是想逼死我这个老太婆吗？”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见打感情牌没用，又用自杀威胁我。
我烦躁的不行，冷冷回了句：“那你就去死好了。”
电话没再打过来。
第二天的婚礼，天空阴沉沉，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婚礼排场盛大，有媒体，是现场直播。
天气的缘故，草坪婚礼显得不美好。
司仪问“新郎，你愿意吗？”时，已经飘起雨滴。
没等来林柏衍的“愿意”两个字，先来的是他妈妈那句：“我不同意。”
原本该播放往昔回忆的屏幕，出现的是苏云桐的脸。
她正拿着直播设备站在天台，呆滞的看着镜头喃喃：“阿衍，我知道你有苦衷。”
“可我们这么相爱，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和别的女人结婚。”
“我和肚子里的宝宝今天就在这里等你，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林柏衍似乎快站不住了，踉踉跄跄的往酒店天台跑。
我提着裙摆跟上去，却被记者围堵住。
长枪短炮对着我：“乔小姐，据说是你插足了林先生和苏小姐的感情，你仗着有钱，逼林先生和你结婚，现在有情人被拆散，弄的这副局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简直就是杀人犯啊，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曝光她。”
“死小三，不得好死……”
……
一声闷雷想起，我苍白着唇扶住音箱站稳。
脑海里妈妈去世时的画面不断闪过，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是的，不是……”我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大屏幕上已经是林柏衍像是终于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在大雨中怜惜地抱着苏云桐亲吻的画面。
接着，身旁的音箱播出一段录音：“乔茉，你好狠的心，你竟然敢拿股份威胁林柏衍和你结婚，你是想逼死我这个老太婆吗？”
“那你去死好了……”
“你去死好了……”
昨天的录音被剪辑，循环在现场播放。
现场众人哗然。
林柏衍的母亲接着抢过司仪的话筒对着直播镜头说道：
“三年前，我儿子的公司出现危机，是这个女人嫌他穷，果断卷钱分手跑路。”
“在桐桐的陪伴下，我儿子重新振作起来，现在公司做大做强了，她又过来拆散他们。”
“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儿媳妇现在怀着孕，乔茉不仅想逼死我这个老太婆，还想逼死怀孕的桐桐啊。”
有记者问：“林总的公司三年前确实出现过一次危机，可照你这么说，乔茉那时候已经卷钱走了，那她现在哪来的公司股份威胁林总和她结婚呢？”
林母哑口无言。
有人大喊道：“是真的，大家快去看，苏云桐实名发帖证明了。”
那人一字一句念着爆料帖：“是乔茉和技术股东勾结，三年前，乔茉救过这个叫秦宴淮的技术股东一命。为了报恩，秦宴淮答应了乔茉一个要求。她之所以能威胁林柏衍，是因为如果林柏衍不和她结婚，秦宴淮就会带着公司的核心技术投靠对家公司……”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成了众人的讨伐对象。
但随着警笛声的响起，大屏幕上播放的视频主角也变成了我。
可有人比他快一步。
公司里和苏云桐不对付的技术股东秦宴淮抢走了酒杯。
动静很大，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林柏衍僵硬的收回手。
“苏总监这是怎么了？”秦宴淮优雅的晃着酒杯，发出疑问：“哭的眼睛都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一时间，包厢里落针可闻。
公司里的员工都知道，自我从公司退出后，苏云桐和林柏衍走的很近。
虽然在公众场合他们没有跨过那条防线，但足以称得上暧昧。
此刻在这种场合被问及个人感情问题，足够冲垮违心之人的心里防线。
苏云桐脸色苍白如纸，习惯性地向林柏衍投来求救的目光。
赤裸直白的眼神，只差亲口说出“是”了。
霎时间，众人脸色各异，面面相觑。
林柏衍沉默的看着，面色如常。
可被他捏的又麻又痛的手告诉我，他内心绝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胸口闷痛，我挣扎着挣脱桎梏着我的手。
他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我的手。
林柏衍率先挪开视线，将目光转向秦宴淮，眼底透着冷意。
众人的目光在我们四人间流转，围观着这场修罗场。
许久，林柏衍出来替苏云桐解围。
“可能苏总监为了下个季度的产品加班太累了。”
“是啊，下个季度是旺季，老板可要多给苏总监发奖金哦。”
“老板别偏心呀，我们也陪着加了一个月班了，只有昨天你才大发慈悲的给全公司放假，发奖金可别忘了我们啊。”
意识混沌不清，吊灯砸下来前一刻，有人拽着正好站在吊灯下的我扑向一边。
“嘭”一声巨响，紧接着胳膊和裸露的小腿传来刺痛感。
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去看救我的人。
可揽着我腰肢的人已经起身离开，入目的是对面紧紧相拥的林柏衍和苏云桐。
现场混乱成一片。
有人在痛苦的哀嚎，有人在叫救护车。
还有的人，疑惑的讨论着：
“天啊，林总怎么会和苏总监抱在一起？”
“是啊，我记得明明乔总才在吊灯下。”
“人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错，看来他们果真有一腿。”
“乔总真惨，遇到这种男人，真恶心……”
“还好秦总反应快，不然乔总可能被砸死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终于引得忘情相拥的两人回神。
林柏衍身体猛地一僵，接着大力推开怀里的苏云桐，踉跄着朝我跑来，“茉茉……”
本来没受伤的苏云桐手掌撑在碎玻璃渣上，痛苦的低吟一声。
林柏衍置若罔闻，小心抱着我检查伤口。
伤口处的钝痛连着胸口，痛的我呼吸不过来。
眼泪大颗落下，林柏衍惊慌失措的去抹，语无伦次的解释：“对不起，茉茉。”
“刚才太混乱，我以为那是你才扑过去的，我没想丢下你的……”
“阿衍，我手受伤了……”
捧着手过来的苏云桐听见他的话，彻底怔愣在原地。
我浑身都在颤抖，冷汗涔涔。
林柏衍反应过来我对这种环境有应激反应，横抱起我大步往停车场走。
“对不起茉茉，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别怕别怕，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