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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温全局 连载
失温全局 徐知知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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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知

    男女主角分别是卫以洲卫以染的其他类型小说《失温全局》,由网络作家“徐知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暴雨在持续一天后彻底终止,天气转晴,爽朗舒适,老陈家干活的人继续上岗。因为老陈身体缘故,做饭的重担落在陈经身上,她虽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但毕竟这些年一直在外念书,做些家常的饭菜还好,可要做大锅饭,多少也算是力气活,她还是没经验。宋贤嫂子知道老陈的情况便主动来帮忙,两家沾点亲,她这热心也不算随意施展。顾妈妈因念及两家关系,也前去帮忙。这样一来,家里三个饭来张口的闲散人吃饭就成问题。顾妈妈一开始想着两头跑,可这样折腾身体吃不消,因而顾孟林和卫以洲,卫以染三个便自告奋勇去老陈家“蹭饭”,反正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个地方,在哪里吃都无所谓。连着几天暴雨,卫以洲没法上山,自己的事耽误了不少,所以天气刚一放晴,他便和顾孟林上山去了,继续他们的露...

章节试读

暴雨在持续一天后彻底终止,天气转晴,爽朗舒适,老陈家干活的人继续上岗。
因为老陈身体缘故,做饭的重担落在陈经身上,她虽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但毕竟这些年一直在外念书,做些家常的饭菜还好,可要做大锅饭,多少也算是力气活,她还是没经验。
宋贤嫂子知道老陈的情况便主动来帮忙,两家沾点亲,她这热心也不算随意施展。
顾妈妈因念及两家关系,也前去帮忙。
这样一来,家里三个饭来张口的闲散人吃饭就成问题。
顾妈妈一开始想着两头跑,可这样折腾身体吃不消,因而顾孟林和卫以洲,卫以染三个便自告奋勇去老陈家“蹭饭”,反正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个地方,在哪里吃都无所谓。
连着几天暴雨,卫以洲没法上山,自己的事耽误了不少,所以天气刚一放晴,他便和顾孟林上山去了,继续他们的露营计划。
两人一走,家里只剩下卫以染一个闲户。
顾孟生帮村长修路,不在老陈家帮忙,但吃饭还是过来。
宋贤嫂子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肠,给村长打了招呼,叫修路的几个男人一起来老陈家吃饭,说什么反正一锅做,多做少做都是做。
午饭之际,顾妈妈给卫以染打了电话,卫以染一个人过来,她到的时候,小瑜正蹲在门口等她。
小瑜远远看见卫以染过来,兴奋地冲她招手,边喊:“染染姐姐!”
卫以染小跑过去。
小瑜朝她身后看了眼,眼里丝丝失落,皱起眉问:“染染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小洲哥哥怎么没来?”
卫以染也故意皱起脸,瞪她:“怎么,你不想我来,只想他来啊?”
小瑜扑上去将人抱住,撒娇:“想要染染姐姐来,可是也想让小洲哥哥来~”
“你干嘛老想着他?他去玩了,才不管我们呢~”
“染染姐姐骗人,才不是这样!”小瑜斩钉截铁答道,笑地十分得意,“小洲哥哥和林子哥哥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在做大事,很厉害的大事!”
“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刘大伯说,他们帮村里盖了学校,以后还要帮村里盖好多楼!小洲哥哥盖的学校好漂亮!”
卫以染摸着小瑜的头,看着她朝气蓬勃的笑脸,心里对卫以洲的支持不免也更坚定了!
两人准备进屋之际,顾孟生开着车过来,在惯例停车的空地停下。
汽车一个甩尾,浓黑的尾气喷薄而出,烟雾滚滚,裹着灰尘弥漫在空气中,遮挡住眼前视线。
卫以染忙捂着嘴,怒目圆睁,瞪着顾孟生的车。
小瑜也学她的样子捂着嘴,却在偷笑。
车上下来的除了顾孟生,还有刘子成,顾晓丰,除此之外还有两副生面孔,也是帮忙修路的。
几个男人走到门口,刘子成乐呵呵先上来,噙着烟,敞开胳膊叫小瑜:“小瑜,来,让叔抱抱~”
小瑜笑着往卫以染身后躲。
刘子成过去把人拎出来,打横抱起掂了掂又放在地上,拿下烟,胳膊拄在顾孟生肩头,说:“一年多了怎么也没见长个儿?身上肉都少了,比鸡崽子还轻?是不是老陈不给你吃好的?”
“才不是!”小瑜咧着嘴,“陈大伯让我每天吃一个鸡蛋,他还说我肚子比小猪仔的肚子还大~”
小瑜说完撩起衣服给在场的一群人看。
卫以染见状,一把帮小瑜把衣服拉下来,将那圆鼓鼓的小肚皮盖住,指着训她:“以后不可以随便撩起衣服给别人看,尤其是男人,这样不好,你懂不懂?”
小瑜呆萌地站着,不明所以。
顾孟生笑了,来了句:“就你懂?”
卫以染一听不高兴了,站起来与男人对峙:“我就是懂,怎么了?你要是也懂,就应该闭上眼睛,人家小女孩的身体怎么可以随便看?往大了说是犯罪,往下了说,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知道吗?”
刘子成识相,笑呵呵应着:“染染说的对,我这就改~”捂紧眼睛往屋里走。
路过的几个男人相继效仿,闷声笑成一堆。
卫以染气的直撅嘴,看着进去的一群人狠狠“哼”了声。
顾孟生吭笑了声,也往里走。
“顾孟生!”卫以染把人叫住,“你等一下。”
顾孟生回头,示意她讲。
谁知卫以染走上前就将人呵斥一通:“麻烦以后你停车的时候注意一点,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的汽车尾气喷了我一脸?”
“傻的毛病没改还是不会改?就非要往那儿站?”
“诶?我站在哪里跟你有关系吗?你怎么就不能看着点?你知不知道这种汽车尾气对环境的影响多大?你没听新闻里说,港城这些年的空气质量在持续下降!要是每个人都能注意,港城现在的环境也不至于这么差!你不注意,以后这片山没准都要被你熏黑了!”
“懂得倒是不少?你每天很闲?还有功夫忧国忧民?”
“这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她振振有词。
顾孟生觉得天真,但也不打算跟小姑娘计较,妥协:“没办法,便宜油烧起来就是这样。”
“那你可以加贵点的油啊?”
顾孟生笑起来,扬了扬下巴,说:“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卫以染方才发觉自己刚刚话中的不妥,一时哑然。
顾孟生又问:“该训的训完了,那我进去了?”
“我没有训你,我只是在讲道理。”卫以染咬着嘴,想了想才说:“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停车的时候注意看一下后面,万一出了事——是吧?”
“这话挺上道~”他调笑,进了屋。
刘子成几个先进去,陈经端着饭出来招呼,没看见顾孟生,出去寻,便看见他跟卫以染搭话,心里莫名一紧。虽知道不可能的事,可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让她不太舒服的关系。
顾孟生刚进去就碰上陈经,贴心帮他准备碗筷,盛了粥。
刘子成不明情况,嘴贱开起玩笑:“小经,你这学上久了看人眼也偏?我们这一大帮男人早早进来等着,结果你只给阿生盛粥,不管我们?”
陈经羞涩一笑,答:“子成哥,你跟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调?”
“天天跟你家阿生混一起,你说呢?”
你家——这两个音刘子成刻意咬的很重。
陈经连连道“好”,心情愉悦,说:“好吧,你们等着,我这就把粥给你们端来。”
刘子成看着那道高挑纤丽的身影闪进厨房,方才凑近顾孟生,知情人似的问了句:“阿生,你们俩的事什么时候定啊?哥几个可都等着和你的喜酒呢~”
顾孟生没说什么,吃自己的饭,脸上没挂多少表情。
刘子成又说:“如今这公司也开了,小经那边研究生也早毕业了吧?该成家了~”重掌拍在顾孟生肩头。
顾孟生笑,说:“吃你的。”
这时陈经出来了,刘子成见状便没再多话。
卫以染也从门外闪进来,跟小瑜在一起,没上桌,在台阶上坐着,拿了个肉包子吃。
陈经端了一小碗粥出来,拿手拨揽小瑜:“过来,到姐姐这边来,先喝点粥再吃。”
小瑜乖乖走过去,把粥端起来又回到台阶上坐着。
陈经一头雾水,故意娇斥:“小瑜,乖乖过来吃饭。”
小瑜头摇成拨浪鼓,随后仰望卫以染,笑着说:“我想跟染染姐姐坐在这里~”
陈经有些失落,但没表现,反倒走过来,编排小瑜:“小瑜如今交了新朋友,就把我这个姐姐忘了,是吗?”
小瑜急的摇手:“才不是。”低下头,声音小小的,说:“染染姐姐一个人,没人陪她玩,我只是想陪她玩~”
陈经捏着小瑜的脸,夸她:“小瑜长大了,也懂事了,值得表扬。”
卫以染惊诧地看着小瑜,感动的稀里哗啦,心田暖暖的,嘴角不自觉扬成个大弧说:“没事,我才不是一个人,我有很多朋友。”
小瑜似信非信,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真的?”
“对呀,只是我的朋友都在家里,她们没有陪我过来。”
小瑜笑了,随后小脸立马又皱起来,揪着卫以染的裙角,忧伤地问:“染染姐姐,那等你回城里去了,你的朋友们陪着你,你会把小瑜忘记吗?”
“当然不会!”卫以染放下手里的包子,捏着小瑜的脸,“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因为你这么可爱!”
“真的吗?”小瑜激动万分,又问:“那你回去了,还会再回来看我吗?小洲哥哥每年都来,你以后也会跟着来吗?”
看着小瑜期待的目光,卫以染郑重承诺:“当然会来!以后我每年都来,行吗?”
小瑜高兴地拍手叫好,在原地转圈。
顾孟生朝台阶扫了眼,心里无故舒坦。
小瑜拉着卫以染的手,说:“染染姐姐,等会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刨花生,那里种了很多好吃的,你还没去过,在山上。”
“好~”卫以染笑起了,又呆萌地问:“诶?花生为什么是刨?不应该是摘花生吗?”
“可是花生长在地底下,要先刨出来。”小瑜无奈。
卫以染像听了天书似的,不可置信地“啊”了声,问:“花生不长在树上吗?”
旁边一桌子大男人扑哧笑起来。
“花生吃的是根茎,怎么长树上?”顾孟生不可思议,绷着嘴没笑出来。
卫以染回瞪他一眼,继续吃手里的包子。
刘子成笑的最烈,得空朝卫以染喊了句:“喂,染染丫头,那你说苹果长在哪儿?”
“树上。”
“梨呢?”
“也是树上啊。”
“那——”刘子成拍着脑袋想了想,又问:“那绿豆呢?”
卫以染这才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叉着腰走上去理论:“都长在树上,我都知道。”
刘子成依旧敞开笑,桌上其他几个憋着笑,顾孟生没笑,只觉得眼前人笨的反倒有些纯真。
卫以染面子挂不住,反击回去:“那你们知道芒果长在哪里嘛?榴莲长在哪里?还有释迦,菠萝蜜,莲雾,无花果?”
桌上人不吭声。
顾晓丰笑嘻嘻来了句:“丫头,你说的这些我们连听都没听过,都不知道是个啥,哪里知道人家长在哪儿?”
卫以染得意洋洋,“看吧,你们也有不知道的呀,还笑我?”
顾孟生见她扳回一局,嘴角挑个弯,笑了声,继续埋头吃饭。
小瑜听的一头雾水,问:“染染姐姐,这些都是什么呀?”
“都是水果呀,是你们这里没有的水果~”
“你都吃过呀?”
“对呀~”卫以染自得,“以后我也买给你吃!好不好呀?”
小瑜伸出手,“好!那染染姐姐可不能骗人!”
“不信咱们拉勾。”
卫以染伸手过去,两人拉钩盖章,约定见效。

吃完饭,他们先把小瑜送回家,而后三人才回了家。
一到家,卫以洲就钻进房里和顾孟林忙自己的,卫以染闲来无聊,和好友孟舟舟通了会儿电话,又偷偷溜到顾孟林房间窗户下,打算吓唬他们玩。
屋里两人在讨论什么数据之类的,卫以染没听懂,猛的从窗户外面跳出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卫以洲被她打断,气的追出来,把人拎到房间里狠狠教训了一顿。
顾孟林又上来唱白脸,当兄妹二人的和事佬。
卫以染不满,撅着嘴,装起委屈:“我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光知道忙自己的,也不管我~”
卫以洲没好气,满嘴嫌弃话:“那你非要来,说了不让你跟来~”
“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来这里,这里到底有什么好?”
“跟你没关系,你继续当你的小废物去!”
卫以染急眼了,一把扒起桌子上一摞纸抱在怀里就往外跑。
卫以洲追出去。
卫以染拿着东西威胁:“你再惹我,我就把这些烧了~”
卫以洲急了,指着卫以染,语气难得严肃:“你要是敢烧,咱们兄妹就没得做了。”
顾孟林也追出来,劝导:“染染,你闹归闹,别来真的,这可是你哥的心血。”
卫以染将手里一摞快速翻看了一遍,发现里面大都是建筑手稿,倒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卫以洲学的就是这个。
他想当个建筑师,对继承家里的公司一点兴趣也没有,因此当年卫子山想把人送出国读经济,父子俩为此还大吵了一架,隔阂从那时候就种下了。
但卫以染还是不解,便问他:“哥,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瞒着老卫?”
卫以洲被戳穿了心思,挠了挠鼻子,没吭声。
一旁的顾孟林反倒舒展了,在卫以洲肩头拍了拍,说:“你干脆就告诉她吧,她迟早要知道~”
卫以洲走上去,把卫以染手里的东西拽过来,语气十分严肃:“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是敢跟老卫告状,咱们兄妹可真没得做了。”
看他动了真格,卫以染乖乖不敢闹了,只好点头答应了。
三个人回了顾孟林卧室。卫以染坐在床上,卫以洲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顾孟林把风似的靠在门口。
卫以洲说:“这事我本来不打算让家里知道的,等过两年真的做成了,到时候再告诉妈,告诉老卫。”
“到底什么事?”
“我打算把小登山买下来。”
小登山是塘坪后面那片山的名字。
卫以染一听,惊了好久没说出话。她以为哥哥只是小打小闹,却不想他还有这样的心思。
顾孟林早预料到这场景,倒没觉得什么,静静站着。
卫以洲信誓旦旦地说:“这地方地理位置很好,环山傍水,倘若真要能开发成,绝对是个不错的旅游景点,所以我想在这里建度假村,按照自己的设计施工,建造一个我心目中的最完美的度假村!”
卫以染不可思议地笑了。
卫以洲走过来,捏着卫以染的肩膀,信心满满告诉她:“港城的重工业经济已经发展到一个新的节点,我们研究过政策,政府近期在着手关停和搬迁市区内的大型冶金厂,也就是说,未来十年,有可能是会是轻工业和旅游业发展的黄金时代,政府也会大力支持,所以我认为我的想法可行度很高,我想赌一把,孟林哥也支持我。”
“我是有私心的——”顾孟林插嘴,“倘若小洲的计划可行,度假村一旦建成,塘坪成了旅游景点,那这里的经济也会随之发展起来,我只是希望村里的人以后都能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一个一个都想方设法逃离这个穷乡僻壤。”
“可是,这不是一件小事,你买下那片地没什么,可要做开发,没人支持怎么做,那不是一笔小钱啊?”卫以染有些担忧。
卫以洲叹了口气,说:“所以现在只是一个计划,我和孟林哥先去实地勘测,我也会把我的设计稿画几版出来,至于开发,到时候看看表哥要不要做,他这几年不是在筹划建造娱乐商场嘛,再多个度假村对他也不算什么~”
“啊?”卫以染笑起来,“你找他?他跟老卫一个鼻孔出气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我又没逼他,我会给他一份完整的计划书,他要是有前瞻性,就应该知道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老卫管得了我,又管不了他。”
卫以染还是担忧,“可是你不告诉爸爸,他如果知道——”
“我就想靠我的本事做成事,想向老卫证明自己,想有一天能够让他看到我的选择也是对的!能够让他认可我!当然,我也期盼有一天别人见到他的时候也能够说一句‘这是卫以洲的爸’,而不是总依附于他的光芒,带着‘卫子山儿子’的标签生活,你明白吗,染染?”
“好吧~”卫以染心里有了盘算,从床上跳下里,拍了拍卫以洲,语气轻快:“我支持你,哥,虽然我不太懂这个,但不管能不能成,我都决定支持你,不过我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你说。”
“这次回去,你回家里看看爸爸,陪他吃一顿饭,行吗?”
卫以洲有些为难。
卫以染从背后抱着人,低声说:“爸爸一直都想让你回去,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很想你,他最近总是咳嗽,医生说肺出了点毛病——”
卫以洲手指颤了下,眼圈染了点红。
卫以染软声细语趴在他耳边恳求:“而且我们一家都很久没团聚了,妈妈也希望你回来,行吗?”
“好——”卫以洲答应了,可转眼又补充道:“不过我是为了你和妈,不是担心他。”
“我有说你是担心他吗?”卫以染憋着笑。
卫以洲哑然在原地。
顾孟林也忍不住笑起来,走进来,编排卫以洲:“我看你跟你爸简直一样,浑身上下就数嘴硬~”
卫以染知道了哥哥的心思,秉承着支持勿扰的态度,从那天之后便不再去打扰他。
好在她混了小瑜这么个“忘年交”,小瑜又正值暑假,比较清闲,因而卫以洲和顾孟林去小登山的时候,她便找小瑜玩。
有时候她们也跟着上山玩,有时候由小瑜带领,在她的秘密基地里玩,或者帮老陈家打下手,做点无关紧要的零散活儿消遣。
小瑜是单亲,只有个妈妈,精神有点不太正常,常年呆在家里不出来活动,因此卫以染始终没见过小瑜妈妈。
卫以洲和顾孟林这天去了镇上买东西,卫以染和小瑜两人去后山玩,太阳下山的时候小瑜一直吵着要回家,卫以染便自告奋勇送小瑜回去。
山路她走过几次,也算熟门熟路了,况且有小瑜这个当地人,两个人正好作伴。
老陈家里这会干完活歇下了,主家管饭,一群大男人正围着门口的桌子吃晚饭。
从后山下来到小瑜家要路过老陈家里,小瑜高兴地给老陈和一桌男人打了招呼,卫以染也礼貌招呼了一声,便跟着小瑜去了她家。
卫以染是第一次进小瑜家,家里简陋的几乎没办法住人,房顶修修补补过很多次了,时不时会有风透进来,冷得很。
小瑜一回去就钻进厨房,说:“我要给我妈做饭了,等会她该饿了。”
卫以染听到这话觉得不可思议,便跟着小瑜进了厨房。只见她踩着凳子,有模有样的忙起来,还傻呵呵地给她炫耀自己的本事。
卫以染看着,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感,眼圈蓦地红了,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脸上和手上会结茧子了。
可小瑜却乐在其中。
卫以染苦涩地拉扯着嘴角,柔声问:“你这么着急回来就是为了给你妈妈做饭?”
小瑜点头,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添上水,给灶台里加了点柴火,盖上盖子,这饭就算是成了一半。
小瑜忙完叹了口气:“可是我只会熬粥,是陈大伯教我的,他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教我做别的。”
“那你平时怎么吃饭?只喝粥吗?”
小瑜摇头,咧着嘴:“在陈大伯家里吃,他管我饭,也管我妈的饭,可是最近他家里盖房子,有阿生叔,子成叔,还有晓丰叔他们都要吃,他们饭量可大了,都不够吃,所以我就不去了。”
“你真懂事~”卫以染摸了摸小瑜的头。
因为天黑,卫以染在小瑜家没呆多久。临走之际,在门口碰上小瑜的妈妈。
小瑜妈妈长得很清秀,小瑜跟她很像。但她的穿着打扮不太考究,可能是精神不太正常,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身上的衣服像是随意拉了几件拼凑的,似乎只是为了遮蔽身体,不太合身,而且从头到脚,没有一件搭配是和谐的,连袜子都是一只脚一个颜色。
卫以染本来不想理,但出于礼貌还是冲小瑜妈妈问了声好。
小瑜妈妈没说话,目光呆滞,麻木地盯着她。
卫以染被她的眼神吓到了,想躲开快点撤。
谁知小瑜妈妈突然发了病,扑上来,发狠似的捏着卫以染的肩,眼球突出,眼眶猩红,嘴里叫喊起来:“你,就是你,就是你把杉林哥带走了,就是你!”
卫以染不明所以,但被吓得不轻,身体直打哆嗦,想要从她手里挣脱,可奈何女人的力气太大,加上发疯的缘故,她一时根本挣不开,反被箍得更紧,指甲几乎嵌入卫以染胳膊里了。
“你把杉林还给我,还给我~”她继续疯言疯语。
卫以染吓得大哭。
小瑜也被吓坏了,虽知道自己妈妈有病,可她平时几乎都是躲着人不敢说话的,从来没有过这幅样子。
眼看着卫以染被捏的大哭,小瑜扑上去抱着女人的腿,嘴里喊着:“妈——妈——是我,是小瑜!”
她们两人的力道根本敌不过一个发了疯的人!小瑜被拖拽在地上,卫以染被拉扯着,胳膊上的衣服也撕破了。
老陈那边一听见动静,几个大男人立马赶过来。

卫以染第一次下乡,是在一个闷热的深秋午后。
从港城坐火车三个小时,又转大巴两小时。
下车的地方在一个叫塘坪的环山小镇。
山路崎岖,行程颠簸不顺,刚一下车,她就吐的昏天黑地。
同行的是卫以洲和顾孟林,卫以洲是她哥哥,顾孟林是哥哥的朋友,也是此次旅程终点站的主人。
顾孟林帮她抚背顺气,可一旁的卫以洲却在幸灾乐祸。
等她休整结束,三人往村里走。
一路上,前面两人聊得火热,三步跨,两步走,很快把她甩在后面。
无故遭到冷落,她原本沉重的步子更如灌了铅一般,重重砸在地上,直到一个岔路口,想也没想,鬼使神差拐进去,打算一个人探探乡下风光。
行李箱拖拉在洋灰路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两人压根没发现身后的尾巴早断了,直到到了顾家,卫以洲喊人,才发现人没了,赶紧打电话过去。
卫以染这时已经进了村子,顺着来时的路恰好走到一个小丁字口,手机响了,屏幕上来电显示:卫以洲。
电话一接通就是卫以洲焦急的声音:“染染,你在哪儿?”
“看风景。”不耐烦回了句。
“人生地不熟的,胆子还真不小?走丢了怎么办?”
从语气判断得知他很着急,很担心自己,可声音却是柔和清亮的,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她或许应该告知他一句,她已经十九岁了,是个标准的成年人,有独立出行的能力,可出口就成了:“这儿风景好,我想一个人走走,身体有点不舒服,你不用担心我。”
“你在哪儿?我和孟林哥去找你——”说到这儿突然停了,觉得自己白费口舌,话锋一转又说:“你发定位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挂了电话,没等定位打开,电话又响了,来电显示是:卫子山——她爸爸。
她的习惯,向来不会在备注的时候挑明关系。
不过今天他的电话自己可不打算接,本来这次出来就是和他赌气的结果。
紧接着电话又打过来,上面显示:程柳絮——她妈妈。
这次她接了。
电话那头卫子山在电话里骂:“你个小兔崽子,敢挂你老子的电话——”
卫子山扯着粗哑的嗓子在那头喊,她只好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扯开,往大巷子里走,那头有辆大吊车正在作业,“嗡隆隆”的声音极响,恰好可以遮住听筒里的人声。
等换了人,她才好好听:“染染,你听到没,是妈妈。”
“听得到,妈咪。”她也换了态度。
“哎哟——”那边舒了口气,“你在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吵?”声音断断续续,信号不稳定。
“没什么,刚刚有辆车过去。”
对面“滋滋啦啦”响了一阵子,才传来声音:“你照顾好自己,别乱跑,乖乖跟着你哥哥,玩够了赶紧回来——”
声音转而又换了,听卫子山在那头嚷嚷:“染染,你告诉爸爸在什么地方,爸爸去接你。”
取代她回复卫子山的是那头程柳絮的声音:“孩子大了,你就由着她出去玩玩,看着她做什么?”
“要像你这样由着他俩,这俩崽子还不得撒了欢?那个卫以洲让你惯的成天不着家,放了假就往别人家里跑,这都快一年了,我要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我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了!”
“我惯着?小洲为什么不想回来你心里没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就让他走自己的路怎么了?”
“眼看着他走错路他老子我也不能管?”
“你现在知道管了?你忙着在外头快活把我们娘仨扔在家里的时候怎么不管?”
“我那是应酬!”
“天天应酬,顿顿应酬,就你应酬多是吗?卫子山,这俩孩子从小到大你管过几天?他们跟在我屁股后面成天哭着喊着找爸爸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孩子大了,你倒是想起管了?”
那头喋喋不休吵个没完,话术不外乎是这些年翻来覆去说过无数遍的!
卫以染耳朵早也麻木了,没心思听,眼睛瞧着大吊车吊起一块大石板,目光被吸引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听筒里的人说话,脚下也不随自己,一下子走到吊车下面。
老陈家里在盖房,今天是上梁的大日子,往常都要围满人的,可下午多数人下地干活,所以没人来看,冷冷清清,只听见大吊车“吭哧吭哧”的忙活。
老陈自己是干工程队的,在上头正忙活,眼底溜过一抹光,一下子瞧见吊车下钻进来个影子,赶紧大喊起来:“丫头,往边上跑,小心砸了你的头。”边打手势。
老陈洪亮的声音被吊车发动机的声音压的实实在在,一丝也透不出来,卫以染自然听不清,脚下的步子没停,一边跟电话那头搭话,一边想走近探察清楚人声喊叫的内容。
吊车司机瞧见老陈打手势,以为他叫停,操纵机械臂将楼板放下来,关了吊车发动机。
声音戛然而止。
卫以染仰着头朝上看,没留意脚后跟,恰好磕上一阶小石阶。这下子,脚动不了,可身体有惯性,继续往后走,带动整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机也摔下去。手垂下去,可是没够着地的。
这不符合常理。
她又发觉自己屁股底下这块地是不同的,硬度不同,温度不同,更像——
“不起来?”身后问。
她扭头,这才看清自己坐着的是个人,一个男人,无巧不巧的坐在他肚子上。
她先瞧见白腾腾一片,是那男人在抽烟。等她扭过头,那人便把没抽完的大半根用手指捻灭,仿佛觉察不出烫似的,随后丢在一边。
她还在发愣,这会子手伏在他身上,坐姿乖巧,看着他。
“染染——”
电话那头妈咪的声音更大了,继而转手换了人,大吼:“染染,你说话!出什么事了?”又叫骂起来:“好好的非跑到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活受罪!等回来非要好好收拾你们俩小兔崽子——”
她一下子按掉电话,周围清静了。
老陈这会子也来了,这话听的真真切切。
她坐着的男人必然也听的真真切切。
她的脑子独独拎出了那几个字:穷乡僻壤。
猛然觉得耳根子发热,一下子浑身热透了,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起来?”男人冷笑,反手撑在地上,瞧她。
这个姿势要快速站起来是不容易的。老陈有眼力劲儿,上来拽着她,方才把人弄起来。
男人一下子跃起来也在边上站着,俨然化身一座巍峨的大山。他坐着的时候还不曾发觉,如今站起来了,宽厚结实的膀子几乎把她的视线遮盖个完全,她的目光不自觉胶着在他胸前,屏息凝神。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皱着眉,刻意与她空出一定的距离。
她也同样后退了几步,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跟老陈道谢:“谢谢大伯。”
老陈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子,笑呵呵的给她比划。他说的方言,大多数话不是她能听懂的,不过猜出大概意思,是说她刚刚站的地方危险之类。又看出她通身的气质不像是乡下人,想多问,可她已经往巷子那头走,没给老陈机会。
她走得慢,实则是在想刚刚那个男人,甚至觉得背上附着他的目光,叫她脚下不敢再走,定在原地。
他听到那句话一定很生气?倘若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家乡,自己也该发火的。
今天的一切都不太合乎常理。好比,她过惯了大小姐生活非要到乡下讨苦吃?哥哥明明事先给她打过预防针的。好比飞机头等舱坐惯了的人猛的坐到一辆乡下巴士里被颠的浑身难受却丝毫没脾气。好比她这个一向胆子小的鼻涕虫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却敢一个人乱跑。
好比,冷不丁的在意起一个陌生的乡下男人的感受。
这一切都有悖于她过去的行为准则,可又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促使她往里走,带着一股陌生的魔力。
她回头,那男人没在看她。
他这会子忙活起来,在帮老陈搬砖块。阳光洒在他身上,周身扬起的灰尘笼着他,像给他罩了一层金纱,叫人不注意他都难。
他的穿着再简单不过,普普通通的黑色背心,普普通通的水洗牛仔裤,普普通通的登山鞋,可就是显眼。
他手上戴了双白色的粗布手套,搬了一沓砖块到旁边的小推车上,小推车由老陈把着。一下一下,每次都是厚厚的一沓砖块,随着他弯下腰,黑背心裹挟着的地方肉眼可见的凸起,呈块状,硬邦邦,实实在在的,顺延到胳膊上。
小推车装满了,老陈转了方向往家里推,一扭身就瞧见不远处的人,定了会儿,又往里走继续忙。
等老陈出来,瞧见远处的人还在,喊了一声:“丫头,你是不是有事?”
老陈这次是普通话。可他的普通话夹杂着浓重的乡音,听起来别别扭扭,又或许是他不常说,声音又大,有些破音,听起来更怪。
她壮了胆朝两人走,到了跟前才回话:“嗯。”
这时候老陈家里又出来两个男人,打着赤膊,出来凑到男人身边,勾肩搭背,喊了句:“阿生。”
男人没理会刚刚出来那两个人的搭讪,反倒替老陈开口问她:“什么事?”
他冷着脸,皱着眉,手里继续搬着一摞砖往小推车上送。不知是干活的缘故,还是怎么,卫以染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善,又或者是对陌生人的疏远?总之让她不舒服。
“大伯——”她看向老陈,“我想问,您知不知道顾孟林的家怎么走?”

夜路不好走,绕山盘旋,两侧悬崖峭壁,树木参差不齐,枝臂伸展而出,偶尔能听到树枝刮擦车身发出的声音。车灯照明范围有限,视力因此也只能集中在前方十米之内,久而久之最易分神,因此顾孟生丝毫不敢懈怠。
卫以染在一边倒是轻松,困意不扰,一个人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谈起朋友话题,又八卦起顾孟生:“喂,顾孟生,你也有很多朋友对吗?”
“嗯。”
“那你说,是朋友多了好,还是朋友少了好?”
顾孟生没答,反将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我爸说,在这世上混的就是人缘,所以他希望我有很多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他答,“这话也没错。”
“可是有些人,我真的不喜欢跟他们交朋友,但又碍于我爸爸和他们爸爸的关系,又不能不跟他们做朋友,你知道吗,这样真的很累。”
“知道,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你也会有身不由己的事吗?”
顾孟生闷声吭哧许久,说:“是个人都会有,包括你爸,他就算手眼通天,不也拿你和你哥没办法吗?”
“那是他管的太多~”卫以染撅着嘴。
“他作为你父亲,有管你的权利和义务。”
卫以染一听来劲儿了,“管可以,但他也不能把手伸这么长?连我交什么朋友他都要管?从小到大,我和我哥一直都被他这样管着,所以我哥跟他闹翻了。可我又不敢,我也不想伤他的心,但他有时候会让我窒息。”
“怎么个窒息法?”
“就比如,我们上什么学校,由不得我们选,必须他替我们选,我们混什么圈子,交什么朋友,他都要管,我哥上大学那会儿想学建筑设计,可我们家是做国际贸易的,我爸爸想把他送出国念MBA,我哥不愿意,就跟他闹,结果我爸强行把人绑到国外,非要他念,我哥自己偷跑回来了,说以后再也不见他了,他们就闹掰了。”
“再说我吧,我虽然没我哥那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呀,我记得上学时我跟班里一个男生走得近,我爸就说我早恋,第二天就把我转学了,他甚至都没问过我的意见!”
“所以你觉得窒息?”
“这不应该窒息吗?自从卫以洲跟他闹翻,他管我管得更严了,除了一日三餐我能选择吃什么,其他都是他说了算,连穿衣服他都管,我就露个大腿,他就说什么女孩子不能穿太露的,那么土~”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是什么福?我才不想要。我就羡慕舟舟,孟叔叔从来不管她,她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顾孟生沉默着。
卫以染侧身对着他,追问:“你说,如果你有这样的爸爸,你也会窒息吧?”
“我没法评判什么,你生来条件优越,这不是你的错,但你要知道,你奢求别人有的,别人也同样在奢求你有的。”
卫以染没说话,低着头静静思考他这句话。
山路绕行两个多小时,汽车驶入平缓地带,轮胎在洋灰小路摩擦,车身平稳。夜色沉黑如墨,除却车里的一亩三分地,周围几乎洇浸在黑夜里。
卫以染困意不来,一时也睡不着。
顾孟生见她无聊,腾空打开副驾前方储物箱,指着里头一摞光碟,“放首歌吧。”
卫以染“哦”了句,拿出光碟随意抽出一张,塞进光碟口,音乐悠扬飘起。
汽车音响不怎么地,但音乐选品在线,基本每一首卫以染都不排斥,伴随音乐哼出小调。
音乐播到最后一首,曲律熟悉,歌词在记忆中炙热滚烫,顾孟生打算切换,不料卫以染来了句:“诶?这是什么歌?真好听~”
顾孟生因而没动。
卫以染拿起光碟壳扫视一圈,找到歌曲名字,念出来:“《我知道你在等我》,好浪漫的名字啊~”
顾孟生沉默,从前的不美好停滞在心头。
“这是一首情歌吗?”卫以染自言自语,拿着光盘壳来回翻看,注意到背面一行小字,念出来:“阿生,缺少你的每个日日夜夜都是不完整的,但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我也一样,你的小经——”
声音渐次凋落,扫了眼身边的男人,尴尬无措,便补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
抬手打算切换歌曲,顾孟生恰好上来阻止,两人手指不经意触碰,指尖滚烫,袭遍二人全身,卫以染“嗖”的撤回手,连连抱歉:“真不好意思,我随便拿的。”
“没事。”顾孟生撤回的手再次安放在方向盘上,说:“听吧。”
卫以染勾着手指,思来想去,还是大胆换了首歌。
旋律一变,车里气氛似乎也轻松不少,卫以染几次偷瞄身边男人,话到嘴边没敢说,谁知身边反而主动开口:“有话就说。”
“你——没事吧?”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顾孟生反笑。
“你要是心里难受,骂我一顿也没事?”
“骂你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
“那以后这种损招就别出了。”
“诶?什么叫损招?我可是为了你,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依着我,没人敢骂我的,免费让你骂你还不领情?”
“情领了。”说完笑了。
卫以染也笑,劝:“其实也没什么,这个人等不到,那你换个人等也是一样的,对吧?”
车里静悄悄的,两人的心跳清晰可闻。
顾孟生抬眉一扫,逗她:“听你的靠谱吗?你不像是有这方面经验的人。”
卫以染急了,拍着胸脯振振有词:“看不起谁呢?我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可多了,从你家排到港城,都不带重复的!只是我爸爸不让我谈恋爱,我虽说没什么实战经验,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舟舟谈过很多个,我可是她的军师!”
顾孟生权当听笑话,时不时应着,听着身边喋喋不休,也好蓄点精神。
十二点多,开出山路不久终于见到一个小型服务区,说是服务区,其实只有个加油站和小型商店,地方不大,连招牌上的霓虹灯都暗了。
顾孟生开车进去,打算加点油,休息半小时再走。
卫以染这会儿正困,汽车一停,彻底打乱她的节奏。
顾孟生下车点支烟,深吸一口蓄力,随后敲敲车窗,叫醒车里人:“下来买点东西,不是饿了吗,那儿有个商店。”
卫以染困的没胃口,侧身过去继续睡,嘴里嘟嘟囔囔。
“在车里等着,我去买,没事别下来。”顾孟生嘱咐两句,叼着烟独自去了商店。
商店货架空空荡荡,零散落着几包饼干,不成形的面包,还有最后一桶速食面。
他快速挑好要的,去前台结算。
服务员是个女人,身材丰满肥硕,年纪四十多,正在梦里迷糊。
顾孟生敲敲桌子,“算算多少钱?”
女人惊醒,皱眉,眼皮不带抬的,随便扫了一眼,语气慵懒:“十三,不找零。”
顾孟生从兜里掏出面额不一的几张票子,凑够扔在桌上。
女人收好钱,确定金额无误,抬臂指向前方,“那边有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
顾孟生定睛扫到商店玻璃窗外几个红色大字:热水供应,抛了句:“谢了。”过去泡面。
卫以染从车里下来,冷风穿过脖颈流窜全身,冻的她浑身哆嗦,不由裹紧身上衣服,掸动双腿好让身体回暖。
这时过来两个男人,生面孔,胡子拉碴,一高一矮,身体皆是健壮块头,笑呵呵上来,问:“姑娘,一个人来的?”
卫以染心中拉起警戒线,回:“不是。”
其中个子稍高的一位朝车里窥探,见空无一人,不再客气:“我们没别的事,就是身上没钱了,能借点嘛?”
没说要还,看架势不像借,像抢。
周围空旷无声,人迹罕见,顾孟生也不见踪影。
卫以染身体一抖,声音不由发颤:“我,我没钱。”
个子矮点的笑,面色不善,说:“我们只要钱,多少都行,好几天没吃饭了,行行好。”
话软,可气势一点不软。
“我真的没有。”
卫以染双手背后,打算打开车门进去,但心思被两人察觉,互相一使眼色,矮的上去将人擒住,高的倾身压下来,一左一右将卫以染围在车门上,警告:“我们只要钱,也不想动手,刚从里头放出来,几天没吃没喝,行行好?”
另一个凑到她耳边,虚音警告,威慑力却足:“我看你应该也是有钱人家的,不缺这点吧?人饿急了会做出什么可不好说,你这么漂亮,嗯?”
卫以染急出眼泪,浑身颤不停,瞬间服软:“我,我,我有很多钱,你们别乱来,我给你们拿~”
两人相视一笑,放开她。
卫以染打开车门,在两人的盯视下从包里掏出钱包,把里头厚厚一叠红票子一张不漏拿出来,递过去。
见钱眼开的两个壮汉此刻眼里放光,伸手要拿,结果空中蓦然横出一只大掌,捏住卫以染的手,才现身出来,从两个壮汉之间挤进来,挡在她身前,回头嘱咐:“收起来,去车里坐着。”
卫以染害怕劲儿没过去,浑身颤,动作缓慢笨拙。
眼看到手的钱要飞,两人急了,动手要抢,胳膊一伸,被顾孟生擒住,捏在腕间,力量逐步增大,直到疼的叫起来才撤手。
另一个见状不敢轻举妄动。
高个子问:“这是你的车?”
“对。”声音铿锵有力,气息稳而不乱。
高个子又问:“你们一起的?”
顾孟生默认。
两人互看一眼,想动手,又摸不准眼前人的实力,刚刚一番试探没占上风,便软了性:“兄弟,行个方便,出来混都不容易,我们哥俩实在没法了,好几天没吃饭了~”
顾孟生笑,点了支烟噙着,说:“从这儿出去再走三个钟头到港城,到时候找警察帮忙,比我们强,我看你们这体格还不至于走到就饿死。”
矮的年纪稍小,经不住挑衅,一拳打过来,顾孟生接住,死死捏着没放,手里下了劲儿,额上青筋暴起,咬着烟,侧颌肌肉紧紧绷成锋利线条。
高的来了句:“算了,兄弟,看在我们几天没吃饭的面子上行行好,我们也不纠缠了,大家好来好散?”
顾孟生顾虑卫以染在,不想惹事,松手,矮个子收拳,疼的暗暗“嘶哈”。
两人见捞不着便宜,便撤走了。

这时候卫以洲追上来了,一众人只以为年轻人玩闹,乐呵着不打算插手,往里走。
卫以染实在跑不动了,揪着顾孟生的衣服躲在他身后,求他:“帮我挡一下,我哥要杀我!”
顾孟生脸一沉,不打算管,可被拉着没法走。
卫以洲平时不少锻炼,跑完这一段气息还算平稳,指着女孩鼻子骂:“你个小崽子,你躲得了一时躲的了一世?快点给我老实交代!不然我让老卫亲自跟你谈?”
村长老刘这时候折回来,看着俩人闹,吭哧吭哧笑:“小洲,让你妹妹先歇歇,气都没喘匀呢~”
卫以染坐在门口石台上歇缓,卫以染也坐下,松了手,顾孟生便随老刘进屋吃饭。
顾孟林抱着小瑜很快到了,劝卫以染:“染染,你爸打电话来说要抓你回去,你老实说,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你哥?”
“我——”卫以染深吸了口气,压着头,“我又不是故意骗你的,我要是说实话,你肯定不带我来了~”
“你还真有事瞒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爸爸他——”
“他怎么了?”
“还能怎么?”卫以染托腮发呆,两只眉毛紧紧锁着,坦白:“他非要我和宋嘉文定亲,我不想,所以——”
“所以就闹着跟我出来?”
卫以染嘿嘿一笑,抬头看着顾孟林,语气虚:“所以我跟他说我来我男朋友家玩,让他别管~”
“你男朋友,谁啊?”卫以洲摸不着头脑,看了眼顾孟林,见他横着嘴,一脸无奈,方才明白真相,一个弹指蹦在卫以染脑门,疼的她直叫唤。
卫以染狡辩:“男的我又不认识几个,总不能说你是我男朋友吧,只好委屈孟林哥了~”
“我说这老卫怎么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敢情这里头还有你的事呢?”
“我有什么办法?他非要逼我跟宋嘉文定亲!我才多大他就想把我送到别人家受苦受难?”
“宋嘉文那小子回来了?不是说去澳洲了吗?”
“他毕业了,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
“你俩不是挺好的?”
“可是我又不喜欢他。”
顾孟林摇着头,无奈:“我真服了你俩了,算了,我可管不了,我先去吃饭,行吧,我的女朋友?”
卫以染坏笑:“好,我的男朋友。”跳下石台跟着走进去。
卫以洲也紧随其后。
加上小瑜,几个人拼了一张桌子,顾妈妈和宋贤嫂子端着菜出来,宋贤嫂子乐呵呵:“今儿可热闹,你们敞开吃,锅里管够~”
一众人各自搭话,边吃边聊,冷清了一下午的院里再次热闹起来。
卫以洲说:“反正不管怎样,老卫发了话,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
“我不要!”卫以染冷着脸,彻底没胃口了。
小瑜看着卫以染,有些忧伤,问:“染染姐姐,你是要走了?”
这边一桌男人闻言,探头过来,老刘带头发话:“小洲,你妹妹要走了?”
“我没说要走!”卫以染反驳。
卫以洲说:“家里有事,我爸让她先回去。”
“我不走!”卫以染哀求,撒泼,“我就不走,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走,哼!”
“我也没办法。”卫以洲摊手。
卫以染急了,干脆撒泼:“反正我不走,你拿我也没办法,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哼~”
卫以洲下最后通牒:“你最好乖乖听话,老卫可说了,三天之内见不到你人,他就亲自来抓你,你可别害我!”
卫以染咬着嘴,撕着手里的包子皮,闷闷不乐。
小瑜也闷着,凑到卫以染身边,抱着她说:“染染姐姐,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
卫以染点头,看着小瑜,心里莫名有些堵,无端扫了眼那边桌上的顾孟生,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想找他给支个招,好像有他在,就能寻个安慰似的。
顾孟生兀自吃饭,没往这边看。
卫以染拉着脸问:“那我一个人怎么回去?”
“还能怎么回去,我送你呗——”卫以洲伸手点在女孩的脑袋上,无奈:“你呀,简直是个小扫把星~”
“那你的事做完了?”
“反正需要的数据差不多了,其他的等有时间再过来吧~”
老刘闻声凑过来:“小洲,你不着急再多住几天,让妹妹先回去,等过几天桃子收了,大伯给你拿点走~”
“不用了,刘大伯,她一个人不行的,我不放心~”指着卫以染。
刘子成见状又插了句:“阿生正好回城里,要不让他送染染,你总放心吧?”
“真的吗?孟生哥?”卫以洲寻着希望,眼里神采如初。
“嗯。”顾孟生应,“去拉点石灰。”
“那就麻烦你了~”
卫以染自然由着他们安排。
饭吃的差不多,顾孟生放下碗过来叫卫以染:“吃完赶紧回去收拾,晚点走。”
“哥,干嘛这么急?”顾孟林问,“明天走不行?”
“明天一大早还要接一批货。”
磨磨蹭蹭到晚上十点多他们才上路,回港城路途遥远,其中三分之二山路,路况不好,开车大抵五六个小时。
临走之际,车横在顾家大门口,一屋子人都出来送,卫以染闷着,没什么心情道别。
顾孟生闲搭了几句后上来,两人出发。
走到村口,卫以染想起小瑜,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扭身去看驾驶位上男人,问:“我想再去看小瑜一眼,行吗?”
“山路不好走,最好别耽误。”
卫以染合手求:“拜托你了,顾孟生,我就想跟她好好道别一下。”
“吃饭那会儿不是道别过了?”
“求你,顾孟生,求你。”略夹哭腔,声音颤抖。
顾孟生心下一软,方向盘打死,一个急刹连带漂移,汽车瞬间转换方向,往老陈家那条巷子开。
卫以染展颜一笑,卖乖:“谢谢你~”
顾孟生瞟一眼,以笑代答。
车很快停在老陈家门口,卫以染早跃跃欲试,等车停稳,第一时间跳下去,往老陈家方向走。
小瑜这会儿已经睡了,卫以染道别一番,反倒惹得小瑜哭起来,自己也难受起来。
顾孟生本不打算进去,在门口抽了根烟,见人久不出来,便跟进来,到了房间,两人哭哭啼啼,依依不舍。
顾孟生见状,便说:“差不多就行了,也不是生离死别。”
卫以染回瞪一眼,扭头去安抚小瑜:“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小瑜抽抽嗒嗒,笨拙地伸出指头,“我们拉勾,拉了勾,盖了章,染染姐姐可不能反悔。”
两人约定结束,顾孟生又在一边催。
陈经这时候也进来,安慰小瑜:“好啦,小瑜该睡觉了,好不好?”
小瑜眼圈通红,却也只能乖乖钻进被窝睡觉。
卫以染依依不舍往门外走。
顾孟生跟在身后,陈经也追出来,叫住人:“阿生。”
顾孟生定住脚。
卫以染不敢当电灯泡,独自先出门。
陈经没过多纠缠,只说:“山路不好走,路上小心。”
顾孟生简单“嗯”了声,大步追出去。
卫以染在停车的地方等,远远瞧见小瑜家门口,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趴在门上往里看。
小瑜家门口没灯,借着月光,卫以染只瞟见模糊的影子,但身影鬼鬼祟祟,便壮胆问了声:“谁?”
女人动作停滞。
卫以染走上去,追问:“你找谁呀?”
女人这才转身,迎面走来,脸上挂笑以遮掩心虚。
两人照面时分,女人才说话,声柔音细:“小妹妹,我想问一句,这是谢杉林的家吗?”
卫以染对她口中所提的“杉林”有印象,是从小瑜妈妈疯言疯语中听到的,但因顾孟生不许她打探,了解的也只限于一个名字。
女人见她不答,以为她疑心,便说:“你别误会,我是谢杉林的朋友,想来找他,有事儿~”
“我不认识你说的谢杉林,不过这个家里没人住。”
女人闻言道了谢,要走。
顾孟生恰巧过来,看见生面孔,问:“找谁?”
卫以染上来帮忙答:“她说找一个叫谢杉林的。”
顾孟生将女人迅速打量一通,回:“没这个人。”
女人见他不好惹,便不再多话,草草找了托词便走了。
不远处有汽车等她,驾驶位上隐约晃动个人影,朝这边看,没下来,见他们看过来刻意躲开,等女人上了车,汽车立即开走。
两人也上车走。
山路崎岖盘绕,汽车左巅又晃,可跟第一次来时的场景又有些不同。时间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
行程百无聊赖,卫以染突然想到不久前那个可疑的女人,便问:“顾孟生,你说刚刚那个人是谁?”
“哪个?”顾孟生斜瞟身边人一眼。
“就是刚刚小瑜家门口那个女人。”
“不认识。”
“她说的‘谢杉林’,是不是就是小瑜妈妈说的那个‘杉林’?”
“好奇心还这么重?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
“喂!”卫以染捏拳轻轻垂去,落在顾孟生大臂,再次被坚硬的肌肉硌得生疼,呼拉起泛疼的掌侧,说:“我就问一下,我感觉那个女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顾孟生没说话,静静聆听。
卫以染又说:“你刚刚说没这个人是骗她的吧?”
顾孟生默认。
卫以染又问:“你干嘛骗人家?说不定她真是那个杉林的朋友呢?”
“如果是朋友,会不知道他这些年早不在了?”
卫以染恍然,舒了口气,“对哦,我没想到,但感觉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顾孟生勾唇笑,“你都看出来了?”
“对呀,我眼睛可毒了,舟舟说,我看人很准的,好人坏人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得意昂着头。
顾孟生闲来无事,便多嘴搭话:“舟舟是谁?”
“我的好朋友,我唯一的好朋友,她爸爸和我爸爸十多年交情了,她家开安保公司的,可横了,不过舟舟性格好,对我也好,我们俩又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肯定亲近。”
“你不是有很多好朋友吗?”
“是有很多,但有些只是场面上的朋友,吃个饭逛个街还可以,可要说心里话,就舟舟一个。”
顾孟生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专注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