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枝似乎生怕萧铭渊不答应，又补充了两句。
“放心，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做，除此之外的要求，你必须一一照做，如何？”
萧铭渊低垂着眼，脸上软和的触感已经久违了。
可他不敢答应，也不能答应。
“苏小姐说笑了，您和顾少马上就要结婚，我一个男人跟在您身边不合适......”
萧铭渊分明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手用了些力，近乎是掐住了他脸上的肉。
苏桃枝生气了。
“呵，男人？你算什么男人？我最困难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萧铭渊不敢搭话。
他知道，苏桃枝刚回苏家的时候很不好过。
苏父早年育有一子一女，亲生女儿苏桃枝在三岁时走丢，砸了重金也没找到。
苏母为此大受打击，精神一蹶不振。
为了照顾苏母的情绪，苏父只能又收养了个女儿。
只是没想到，收养的终究没有亲生的亲，还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假千金喜欢上了真少爷，两人相约私奔，打算生米煮成熟饭。
结果命运弄人，私人飞机出事，两人双双殒命，还气死了苏母。
苏家彻底没了继承人，苏父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女儿。
这么多年不见，苏父对苏桃枝既无亲情，又无好感。
找她，只不过是苏父不想多年的努力让亲戚们抢走罢了。
为了继承苏家那烂摊子，苏桃枝不仅被逼着学许多东西，被苏家亲戚各种为难，还被逼着联姻。
这些事，萧铭渊都知道，可他没办法，他真的没办法。
萧铭渊鼻头微酸，只将眼睛闭得更紧，以免落下泪来。
苏桃枝忍了又忍，才忍下没给萧铭渊一耳光。
“呵，我差点忘了，你拿了钱，去逍遥快活去了，对吧？”
她加高了音量：“你不就是想要钱么？我现在有得是钱！五十万不够，我给你一百万一个月！够了没？”
萧铭渊不想要苏家的钱，也不想要苏桃枝的钱。
苏桃枝要继承苏家，他不能成为那个弱点，那个把柄。
而且一旦他们俩之间扯上了金钱的关系，并因此纠缠不清，两人以后再难断开。
他们经历过太多太多，萧铭渊只希望自己过世后，苏桃枝能一无所知地继续做她的苏大小姐，苏总。
她有她的人生，而不是跟着自己堕落。
“抱歉，苏小姐，我......”
门口忽然传来了扣门声。
一道略显得甜腻的女声传来：“小苏总，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苏桃枝刚才还满脸的悲愤，瞬间全部收回，又成了那副精干的模样。
掐在萧铭渊脸上的手也迅速收回。
“赵总你来得正好，您爱的酒刚冰好，来尝一杯？”
她给萧铭渊使了个眼色。
萧铭渊立马意会，开瓶倒酒，恭恭敬敬地低头离开。
从始至终，那所谓的赵小姐，目光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直到大门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萧铭渊这才松了口气。
经理毕竟损失了四万八，还想揪着萧铭渊好好说道说道。
可姜睿安却忽然出现，硬是让经理的话全噎在了嗓子里。
“你的工钱，拿了钱快滚，真晦气！”
萧铭渊收了钱，又冲姜睿安感激地点点头。
刚准备走，却被叫住。
“你先别急着走，你跟我来。”
萧铭渊不明所以，直到去了个安静的角落，姜睿安才再次开口。
“我看你干活卖力，是个靠谱的，你刚才说这是日结工，所以你没有稳定的工作是吗？”
萧铭渊迟疑地点了点头。
姜睿安似乎是叹了口气。
“我姜家在江市还算有点产业，商场保安还有空缺，你来我每个月给你发六千，怎么样？”
萧铭渊犹豫了一瞬，却又摇头。
“我家里还有老年痴呆的奶奶需要照顾，而且我腿脚不好，保安这种工作恐怕我不能胜任......多谢姜小姐好意。”
姜家的商场在江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待遇又好，保安这种肥缺怎么可能缺人？
无非是姜睿安心善，想施舍他。
萧铭渊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会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姜睿安还想再劝。
可萧铭渊已经点点头离开了。
看着他略显得踉跄又落魄的背影，姜睿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背后有故事。
帝豪酒吧后巷。
萧铭渊才出后门，就被人拽住了肩膀。
他下意识抬头，只见几个二流子围着他，满脸的不怀好意。
真倒霉。
萧铭渊赔笑：“诸位大哥，是缺烟钱了么？小弟这还有六十，要不......”
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六十？打发乞丐呢？”
这声音......是顾傲宇！
萧铭渊心头微寒，他已经丢了正职了，难道现在连兼职都不让他做？
简直是不留活路！
顾傲宇缓步穿过人群，上下打量着他。
“萧铭渊，我们有十个月没见了吧？你瞧瞧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萧铭渊咬着牙，只低头不语。
顾傲宇在他身边绕了一圈，还别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右腿。
“不是说现在医术都很不错了么？怎么，这条狗腿没接好？给你搞成瘸子了，哈哈！”
萧铭渊咬着牙：“顾傲宇，你别太过分！”
这腿，就是大半年前，顾傲宇亲自带人打断的！
顾傲宇闻言大笑：“过分？我过分？我就过分你能怎样？有本事你也打断我一条腿！”
萧铭渊当然没这个本事。
他强忍着怒意，颤声问：“你今天拦着我，还有什么事？”
顾傲宇摸着下巴：“我以为桃枝看了你这副狗模样就会死心了，没想到她还是舍不得你。”
他微笑：“不过很可惜，能配得上她的只有我，我会让她看清这一事实。”
说什么配不配，这顾傲宇分明就是想要侵吞苏家的产业。
真是小人嘴脸。
“至于你，萧铭渊，我希望你识相点，别总在她身边出现，不然你和你奶奶的安全，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说完，顾傲宇随手将萧铭渊手中的六十块钱抽走，塞到了身旁的小弟手里。
萧铭渊怒了：“顾傲宇你这个小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关我奶奶什么事？！”
不等顾傲宇指挥，那几个小弟忽然发难，其中一人抬脚就将萧铭渊踹倒在地。
“怎么跟我们顾少说话的？嗯？活腻了？”
“死瘸子嘴巴还不干净，真是欠收拾！揍他！”

江市那么大，萧铭渊还以为他跟苏桃枝再无相见之日。
可眼前大红色的订婚门牌上，却是她笑颜明媚的婚纱照。
短暂的愣神后，萧铭渊忙摸出个皱巴巴的口罩戴上，又将帽檐压低了些。
没办法，送花是他的工作，就算眼前是龙潭虎穴，他都必须走一趟。
大堂里，众人觥筹交错。
萧铭渊分明在人群中看到了数十个大学同学，就连跟苏桃枝关系一般的都收到了邀请。
唯独他没有。
萧铭渊苦笑，一年前自己拿了苏父的钱离开，现在他在苏桃枝眼中，只怕就剩下贪财这么一个印象。
苏桃枝对他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邀请他来？
萧铭渊快步走到主桌，哑着嗓道：“苏小姐，这是顾先生送您的鲜花。”
正满脸笑意的苏桃枝面上笑容分明一冷。
她扫了一眼凌乱的花束，又看了眼在不远处应酬的顾傲宇。
对方对萧铭渊的出现没有半分反应。
苏桃枝警惕皱眉：“谁放你进来的？”
萧铭渊心头狠狠一跳，他还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
却没想到苏桃枝下一句便是：“顾少怎么可能订这种花？门口的保安都是瞎子么？不管是谁让你来的，现在出去。”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萧铭渊低头：“这花要麻烦苏小姐签收一下，不然我不好交代。”
苏桃枝冷笑：“签收什么？难道什么阿猫阿狗的追求都要我接受？现在出去，别让我说第三次。”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就连顾傲宇都看了过来。
萧铭渊只觉得汗流浃背，可千万别有人认出他来。
可他想多了，这一年来的蹉跎，加上他脑中的肿瘤作祟，萧铭渊早已是大变样。
换谁来也不会猜出眼前这个略显落魄的‘中年男’会是他。
眼见萧铭渊不动，苏桃枝摸出手机就准备喊人。
萧铭渊慌忙摸出手机，迅速解锁点开了订单界面。
“苏小姐，我只是个送鲜花外卖的，希望您别为难我......”
这语气带上了几分可怜和讨好，可苏桃枝的眼神却猛地一变。
她伸手在萧铭渊的手机上一划，软件瞬间退出，而手机的桌面壁纸，赫然是苏桃枝的照片！
萧铭渊心道不好，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跟踪狂。”
苏桃枝面上厌恶更甚，她快速拨打了报警电话，萧铭渊一下慌了神。
“不、我不是......”
顾傲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直接伸手挂断了苏桃枝还没接通的报警电话。
“桃桃，大喜的日子，不要弄得太难看。”
他脸上虽然挂着笑，却让萧铭渊不寒而栗。
此时萧铭渊也终于反应过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这所谓的鲜花订单，一定是顾傲宇为了整他专门弄的。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都快要死了，对方还不放过自己？
就非得让苏桃枝看到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一面么？
萧铭渊低着头，顾傲宇却不打算放过他。
“这位先生，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你的手机壁纸，为什么要用我未婚妻的照片呢？”
周围人的眼神也变了，窃窃私语声也大了些。
“变态跟踪狂？好可怕，果然女人一出名就容易被这种人盯上。”
“我看他也是完了，顾家的订婚宴也敢来闹事，这是生怕死得不够难看。”
“顾少问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报警抓人就行了。”
萧铭渊心头微沉，报警不行，绝不能报警！
去警局要做笔录，要调查取证，如果顾傲宇再给他使点绊子，他恐怕没个两三天出不来。
而他那老年痴呆的奶奶还独自一人在家。
不说一日三餐解决不了，万一碰到什么危险品，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不就是脸面吗？
反正他马上就要没命了，让顾傲宇再踩几脚也没关系。
萧铭渊忍着心底的酸涩，摘掉了口罩。
在场所有人都面色微变，尤其是苏桃枝，更是面色铁青。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订单不是顾少下的，至于壁纸......是我之前忘了换，我现在就换掉。”
说着当着所有人的面，萧铭渊将壁纸设成了默认，又将历史壁纸删除得一干二净，再无找回的可能。
可他做完这些，苏桃枝却反而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好啊萧铭渊，没想到一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阴魂不散，今天你弄这么一出，就为了在我的订婚宴上恶心我是吗？”
萧铭渊摇头：“真不是......”
“别解释了，萧铭渊，你不就是想要钱么？”
苏桃枝上下打量了萧铭渊两眼。
“看来之前我爸给你那五十万不够你花，才一年你就折腾成这样，都沦落到送花去了。”
她招招手，立马有侍者送酒上来。
“我也不为难你，你今天差点坏了我跟顾少的大喜日子，让你赔钱你估计也赔不起，不如你自罚十杯，这事就这么算了？”
萧铭渊掐了掐手心，他是典型的酒精不耐体质，喝一杯啤酒都上脸，头昏脑涨。
更别说十杯度数不低的洋酒。
“我、我还有工作，不能喝酒......”
“呵，不就是送花么？你一单才赚几个钱？”
苏桃枝冷笑：“你喝十杯，我给你两万，喝二十杯，我给你五万，喝一百杯，我给你五十万，如何？”
这分明是在提醒萧铭渊之前在苏父那拿走的五十万。
他抬头看向顾傲宇，对方好整以暇的看着，没有半点要插手的意思。
萧铭渊咬牙：“好，我喝。”
侍者早已在桌上码满了高脚杯，每一杯都装着满满的洋酒。
刺鼻的酒精味，刺激着萧铭渊的脑神经一阵阵发疼。
可萧铭渊没有犹豫，端起一杯仰脖喝尽。
只一杯，他就脸红到了脖子根，可嘴唇却白得可怕。
“我祝苏小姐和顾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又一杯。
“我祝苏小姐和顾少情比金坚永结同心。”
再一杯。
“我祝苏小姐和顾少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
一句句祝福的话从萧铭渊喉咙里挤出，可苏桃枝的面色却黑了又黑。
直到二十杯下肚，萧铭渊才停下疯狂灌酒的动作。
“苏、苏小姐，你该结钱了。”

萧铭渊本以为，今晚最差最差，他也就混到这份上了。
可事实上，事情完全可以变得更糟。
因为刚过十点，包厢又呼啦啦来了一大票人。
这些人都是江市上流圈层的公子哥和千金小姐，他们完全是奔着赵家的钱来的。
昨天他们用尽浑身解数，愣是没能拿下赵雅萱，所以今晚他们更加势在必得。
这些人今天都带了伴，目标都是赵雅萱，可来时她身边已经有人了。
还是个看起来不算年轻的叔系男子。
赵雅萱此时已经快坐到萧铭渊的怀里去了。
苏桃枝背后也隐隐冒黑气，脸上的笑也已经有点绷不住。
有人调笑道：“赵总，昨晚我还以为你就是玩玩，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对你口味。”
说这话的时候，这人牙都要咬碎了。
他只恨自己昨天没有抢先一步下手，把萧铭渊抢过来打包好送给赵雅萱。
赵雅萱笑笑：“平时花枝招展的小白脸看多了，偶尔换个口味也没什么。”
这里人多，她却偏偏要去扯萧铭渊本就遮不住什么肉的衬衫。
萧铭渊耳朵通红，偷偷按着衣角，跟赵雅萱较量着。
这简直就是羞辱。
他只是想来做个保洁，什么时候沦落到出卖自己的尊严为生了？
好在此时有人主动塞了个帅哥过来。
“赵总，我看这木头也是个不识趣的，不如试试我这个。”
那帅哥微微一笑，尽展魅力：“赵姐你好，初次见面，叫我小天就行。”
说着他主动捞过赵雅萱手里的酒就往自己身上浇，露出衬衫下的八块腹肌。
萧铭渊忍不住瞪大了眼。
他从没来过夜场这种地方，就算是打扫卫生也是等散场了才会进来。
所以萧铭渊对这里的残酷竞争一点也不了解。
可他很高兴有人能分走赵雅萱的注意。
小天已经开始扭着腰肢，主动往赵雅萱身旁靠。
萧铭渊只觉得作呕，下意识想溜走。
可苏桃枝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另一边，将他强行按了回去。
苏桃枝声音极低：“你可别忘了你的任务。”
任务？
萧铭渊茫然环视一周，他要在这么一群少爷小姐里，强行在赵雅萱手中抢下一块肉？
他凭什么？
凭他日渐衰老的病体么？
可苏桃枝不为所动，随手捞起一杯酒，反手泼了他一身。
周围一阵惊呼。
赵雅萱转头一看，萧铭渊一身衬衫全数湿透，这下不脱也得脱了。
而他本人此时像是个熟透的虾子，额外诱人。
赵雅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也带上了点磁性。
“想不到小萧你喜欢跟人抢......”
萧铭渊屈辱万分，因为苏桃枝的行为，在场的人看他的眼神更加直白。
既然苏桃枝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
萧铭渊坐下，拉起赵雅萱的手就按在自己心口，面色挂着祈求的笑。
“赵姐姐哪儿的话，刚才是我不对，没能顺着姐姐心意，现在姐姐想做什么，只管做就好。”
说着他眨眨眼，满眼哀求，活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赵雅萱也觉得心头微动，她本来就是好奇苏桃枝为什么对萧铭渊不一样。
要知道哪怕是苏桃枝的未婚夫顾傲宇，也没能让对方这么失态。
可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赵雅萱摩挲着萧铭渊的脸：“只要你乖，姐姐疼你。”
说着掏出两沓钱就往萧铭渊口袋里塞。
众人沉默，苏桃枝傻眼。
门开了。
有人逆光而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冷笑。
“萧铭渊，两天不见，你不去送你的花，在这当上头牌蹩脚鸭了？真是好出息。”
是顾傲宇。
萧铭渊心头微沉，分明是这人害自己丢了送花的工作，还装什么无关人士？
赵雅萱也有些不大高兴地看过去：“谁邀请你过来的？”
顾傲宇眉头微挑，径直走到苏桃枝身边，把人往怀里一揽。
他挑衅笑道：“怎么？我未婚妻来夜店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不行？”
赵雅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来玩的，请你出去。”
顾傲宇没理她，反而是看着萧铭渊。
“萧铭渊，没想到你缺钱到这个地步，早说呀，以你跟桃枝的关系，我完全可以给你在顾氏安排个闲职。”
萧铭渊瞬间握紧了拳，却不敢回话。
去顾氏，怕是尸骨无存！
他将所有的恨意掩入眼底，却忍不住身体的颤抖。
赵雅萱发现了，她不高兴了。
“顾总，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只要不犯法，每个职业都是平等的。”
顾傲宇这才贱兮兮一笑：“我的错，我自罚三杯。”
他自顾自抢了酒就喝，喝完顺理成章落座。
全然不顾苏桃枝的眼神暗示。
“诸位聚在这谈什么生意呢？不如让我也听听？”
众人陪着笑。
“顾少说笑了，我们就是简单聚聚，聊聊天，没别的。”
“是啊顾少，有生意我们能不跟您谈么？”
顾傲宇冷笑：“诸位倒是好兴致，大晚上的在这喝酒聊天，我还以为你们又要弄出个惊天合作。”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装得和善，可话里句句刺人。
只有被他点名的人知道，他究竟在暗示什么。
萧铭渊心里清楚，这是典型的煤气灯效应。
顾傲宇是天生的NPD。
这样的人如果娶了苏桃枝，他死不瞑目。
可他能做什么呢？
顾傲宇眼神微移：“既然萧先生在这里赚钱，我来了也该光顾下。”
他甩出五万：“五十杯，喝吧。”
这个量，完全可以喝死人。
别说苏桃枝，就连赵雅萱都不悦开口：“顾总诚心捣乱是不是？他今晚是我的人。”
“哦？原来是被赵总包下了，好......干聊天多没意思？我们来玩游戏吧？”
顾傲宇环顾一周，周围的人都收到了他的信号。
为难萧铭渊。
一个没有背景的小玩物，针对起来毫无后顾之忧。
被顾总为难，还是为难一个小角色，这还用选么？
所有人起着哄，开始劈骰子，玩转盘。
萧铭渊却要面对一桌人的恶意针对，他们输了有身旁的人代喝，而他只有自己。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萧铭渊早已是强弩之末。
没有人救他，哪怕是苏桃枝。
当转盘再次指向萧铭渊时，他木然端杯倒酒。
下一秒手被人狠狠一拍，酒杯应声落地。
赵雅萱烦躁道：“玩个游戏而已，还要针对人，有点没意思了吧？”

苏桃枝死死地盯着浑身红得吓人，唯有嘴唇煞白的萧铭渊，似乎是想在他脸上找到那么几分旧情。
可萧铭渊只又说了句：“苏家家大业大，希望苏小姐一诺千金，二十杯，五万。”
苏桃枝冷笑：“我既然说了给钱，那就一定给，不像某人说话不算数。”
她找人拿来五万现金，直接甩到了萧铭渊身上。
这些钱没捆实，直接散了一地。
苏桃枝满眼戏谑：“你的钱，捡吧。”
这简直就是侮辱人。
苏桃枝眼中满是意味深长，她很想知道，一向骄傲的萧铭渊会怎么做。
可她不知道的是，萧铭渊浑身的傲骨，早在大半年前就被人打断了。
罪魁祸首，就是在一旁看戏的顾傲宇。
顶着所有人看好戏的目光，萧铭渊强忍着吐意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着地上的红票子。
“萧铭渊这是疯了？再怎么好歹也是高材生一个，去送花就算了，让他捡钱他还真跟狗一样的去捡？”
“苏小姐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贪财的人，看他刚才喝酒那兴奋劲，要不是实在喝不下了，估计他能喝到一百杯拿五十万。”
“当初如果他再坚持坚持，说不定现在跟苏桃枝结婚的就是他了，何必为了五万在这里喝酒？真是鼠目寸光。”
在昔日同窗的嘲弄声中，萧铭渊将地上的红票子悉数清点完毕。
他站起身，身形摇晃道：“苏小姐大方，多谢苏小姐，祝苏小姐家庭美满。”
说完他转身略显踉跄的往外走去。
因为醉酒的缘故，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右腿似乎比左腿短了那么一小截。
就连紧盯着他的背影的苏桃枝也一样。
“萧铭渊，随礼五万。”
一出大堂，萧铭渊就把才到手的钱放在了门口的礼金台上。
记账的愣了一下，方才里面的闹剧她也隐约看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众人口中贪财的男人，居然会将那五万全拿来随礼。
“这......您不进去吃饭，也随礼吗？”
萧铭渊摆摆手，转身离开，找了个绿化带大吐特吐。
“这酒，怎么这么苦啊......”
喝了酒，今天也没法继续送花了。
萧铭渊请了假，喊人来骑走三轮车，自己则是坐着公交回了家。
城郊的破落棚屋里。
下午阳光正好，奶奶正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景色。
“奶奶，我回来了。”
奶奶微微偏头，见到是他顿时满脸笑意。
“铭铭回来了，今天有没有好好读书？”
萧铭渊鼻头一酸，半跪在床前：“当然有，奶奶饿了吧？我给你弄饭吃。”
“好。”
一年多前，刚毕业没两年的萧铭渊确诊了三级胶质瘤。
治疗费用高昂不说，预后也非常差，哪怕是花天价切除肿瘤，也有极高的复发可能性。
就连医生都说不出劝他继续治疗的话来。
就在萧铭渊想着怎么跟苏桃枝说这事的时候，苏父苏兴国找上了门。
他没想到，相处了快二十年的女友，居然是江市苏家失散多年的女儿。
“桃枝注定是要继承我苏家的，你们的情况我也了解，我希望你能够为桃枝考虑考虑。”
“你的病就算是砸一千万下去也治不好，你奶奶还要生活，五十万，足够你安排她的余生。”
“以后我不希望在桃枝身边看到你的存在，明白？”
萧铭渊收下了那五十万，拖黑了苏桃枝。
他不知道苏兴国是怎么跟苏桃枝说的，总归没有半句好话，不然今天苏桃枝不会是那个态度。
萧铭渊没用那五十万，而是将钱捐给了苏桃枝从小生活的孤儿院。
以苏桃枝的名义。
他的奶奶，他自己来负责。
医生说他还有两到三年的寿命，萧铭渊手上有三十万存款，是大学时兼职攒下来的。
再攒个十万二十万，给奶奶安排个性价比高点的养老院，住个十年应该没问题。
为此萧铭渊在自己的吃穿住上省到了极点。
唯独对奶奶不是。
“奶奶，吃面了。”
软烂的排骨蔬菜面，还特地卧了个蛋，就为了给奶奶补充营养。
奶奶看了看面，又看了看他：“铭铭，你怎么不吃？”
萧铭渊搪塞着：“奶奶，我今天在学校吃过了，你吃吧。”
预算不足，他吃点奶奶剩的就行了。
看着奶奶略显得狼吞虎咽的模样，萧铭渊心里酸涩。
奶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也许有一天，对方会连他都认不出来。
不过他马上就是要死的人了，忘记了也许是件好事。
隔天，萧铭渊好不容易酒醒，到花店却收到了个噩耗。
“抱歉，有人放了话不让你继续干了......工资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你走吧。”
花店老板娘眼神躲闪：“你知道的，我这也是小本生意，你就当是行行好......”
话没说完，萧铭渊就点头：“好。”
他拿钱离开，却又为工作犯了难。
一年了，他白天送花，晚上摆地摊做兼职，周末做日结，都只攒下来了六七万。
萧铭渊想多赚点钱，可他的体力不允许。
时不时的头痛、恶心、没来由的忽然反应迟钝，加上受过伤的右腿，已经剥削掉了他大半的劳动力。
能赚钱的脑力劳动工作，他再也无法从事。
体力劳动能赚到的钱是有限的，体力也是有限的。
可没办法，手停口停。
萧铭渊只能从日结群里找了个搬运的工作。
地点在江市最繁华的帝豪酒吧。
这里往来的都是贵客，卡座低消都要五千，更别提包房。
据说在这里做得好的陪酒少爷公主，一天收入几十万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喧闹繁华都是他们的，与萧铭渊无关。
“你们仔细点，这些酒动辄上万，摔了你们可赔不起。”
经理吆喝着指挥日结工搬酒。
萧铭渊卖着力气吃力地搬着，浑身都出了层薄汗，两腿的不平衡愈发明显。
经理扫他一眼：“这回的中介怎么回事？怎么什么跛腿蔫鸡都往我这送？”
萧铭渊不说话，只低头干活。
经理依旧不依不饶：“呵，都是些便宜货色，话都不知道回，老子这一箱酒都能买你们一条命！搬快点！”
说着他踢了萧铭渊一脚。
萧铭渊本就右腿有伤，手上又抱着重物，挨了他这一脚直接没站稳。
刺耳的破碎声响起，酒香顿时飘满整个走廊。
经理面色铁青：“好！好你个跛腿蔫鸡，苏家的酒你也敢摔，不要命了？！”

拳打脚踢的声音，回荡在酒吧的后巷。
顾傲宇冷眼看着：“你要是敢碰老子的女人，你看我敢不敢动你家人？记住了，今天这只是个小教训！”
萧铭渊死死护着头，强忍着闷声不吭。
那几个小弟想要表现，揍得更加卖力。
周围偶尔有路过的瞧见，看到这阵仗也只敢远远走开。
可能是有好心的报了警，很快就有警笛声响起，那几个小弟这才住手跑开。
萧铭渊浑身发疼，他看了眼周围，罪魁祸首早已离开。
就算抓到那几个小弟，自己也得不到任何赔偿。
真是倒霉透了，钱被抢了，还白挨了一顿打，还要进警局做笔录。
果然不该跟苏桃枝接触。
等做了简单的笔录离开，早已是深夜一点，公交也已经停运。
萧铭渊心里记挂着奶奶，忍着周身的疼快步走回了家。
屋里静悄悄的，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萧铭渊心里一空。
他忙开了灯，床上果然空无一人！
是顾傲宇干的？！
还是奶奶犯病了。
萧铭渊不敢多想，慌忙往外走。
街边，路口，小巷，公园，河边......
哪里都没有奶奶的身影。
萧铭渊越来越不安，他现在倒宁愿是顾傲宇带走了奶奶，至少奶奶性命无虞。
他就怕奶奶意外坠河，又或者是出了车祸！
他这么拼，这么忙，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让辛苦拉扯他长大的奶奶可以安度晚年。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没工作没家庭没事业没爱情，他只有奶奶了。
萧铭渊的脑袋一阵阵的抽痛，这是犯病的前兆。
头越发的昏沉，萧铭渊咬牙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奶奶还没找到！不许晕！”
刺痛感传来，萧铭渊似乎清醒了些。
他恍惚想到了什么。
对了，学校！
他还没去以前念书的学校找过！
萧铭渊匆匆跑去了江市一高，却空无一人。
不在高中，难道在初中？
他忙调转方向，气喘吁吁地跑到一中门口。
折腾了一晚上，太阳也快要上山了。
朦朦胧胧的晨辉下，奶奶就这么靠在学校大门外睡着。
这一瞬间，萧铭渊心中所有的苦楚似乎都被释放了出来。
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他上前背起奶奶，哑着嗓子问：“奶奶，你怎么跑这来了？”
奶奶睁眼，睡意朦胧的看到是他，笑了。
“铭铭下学怎么这么晚？奶奶等了你好久。”
萧铭渊摇着头：“奶奶，你找错地方了，我不在这上学。”
“噢......是吗，是奶奶走错了。”
奶奶嘀咕着：“我怎么记着就是这呢？”
萧铭渊心中苦涩更甚，奶奶现在以为他在上初中，已经不记得他上高中的事了。
这代表着奶奶的记忆衰退越来越严重，很快奶奶就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而他还没攒够钱，没能把奶奶送到专门的养老院颐养天年。
想到这，萧铭渊愈发觉得自己没用，是个废物。
在清冷的晨辉下，映得萧铭渊的背影愈发凄凉。
回家刚安置好奶奶，萧铭渊的手机响了。
是帝豪经理，对方骂骂咧咧的。
“老子真是欠你的！从今天开始你来帝豪上班，负责打扫卫生，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月薪六千。”
萧铭渊一晚上没睡觉，头脑发胀，一下子没想通：“为什么？”
经理十分不耐烦：“还能为什么？真不知道那姜小姐看上你什么了，你干不干就一句话！”
是姜睿安。
萧铭渊冷静了些：“干可以，我有个要求。”
“吗的，你还敢提条件是吧？真当老子是你下属？什么要求？”
“有苏小姐在的场合我不去，你也不想被顾少找麻烦，对吧？”
经理吓得声音都高了半度：“顾少？这里面还有顾少的事？！”
萧铭渊咳嗽一声：“只要我不跟苏小姐接触，就没有顾少的事，而且我也只是个打扫卫生的，不会主动惹事。”
经理犹豫了，姜睿安昨天在他这一口气下了价值千万的酒水订单，还预定了未来半年的酒局。
这能给他带来过百万的收益，唯一的条件就是让萧铭渊来帝豪上班，给点轻松的活，善待一点。
他怎么舍得放弃这些钱？
“你小子最好别给老子惹事，不然出了事老子第一时间开了你！”
萧铭渊点头：“那我今晚准时报道。”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工作了。
姜睿安真是个好人，只是萧铭渊无以为报。
他只要白天管好奶奶的一日三餐，晚上叮嘱好奶奶再出门，应该能应付过去。
为了避免和苏桃枝产生不必要的接触，萧铭渊差点没武装到牙齿。
墨镜口罩，衣着都换了个遍。
当晚经理仍不放心：“姜小姐也是可怜你，你可别连累她！”
萧铭渊点头：“王经理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打扫卫生不算难，帝豪这么大，也不止他一个保洁员。
王经理也不敢太为难他。
萧铭渊就专门负责收桌子，等每桌客人走了之后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一下。
这样可以极大概率降低他遇到苏桃枝的可能性。
萧铭渊干得很卖力，只要耳麦里传来清台的呼叫，他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
这次是个豪华包间，客人们剩的东西挺多，小吃和酒菜都有。
剩得多的、看起来干净的菜品，大多会被家境不好的员工瓜分。
萧铭渊也不例外，他盘算着要不要把完全没动过的肉串抢先打包带走。
这肉都是好货，重新料理下可以给奶奶补点营养。
正犹豫着，身后却忽然飘来一阵暗香。
随后是那道熟悉的黏腻嗓音：“哟，帅哥，做什么呢？”
萧铭渊心头一紧，低下头。
“不好意思，您是下一桌的客人么？我这还没收拾好，可能需要您在门口稍等下。”
对方却置若罔闻，施施然走到萧铭渊身旁。
“我记得你，你是那天跟桃枝呆在一块的小员工，对吧？别紧张，我叫赵雅萱，你也许知道我，海城来的。”
赵雅萱十分自来熟地搭在了萧铭渊的肩上。
“这位弟弟，告诉姐姐，你是桃枝的什么人？嗯？”
萧铭渊只觉得手里出了一层汗：“赵总，您认错人了，我只是个打扫卫生的......”
赵雅萱充耳不闻，反而伸手去摘萧铭渊的口罩。
“这么害羞？让姐姐看看得是什么模样才能让小苏总魂不守舍的。”
可下一秒，她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