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小说 其他类型 清冷娇人逃跑后,阴鸷太子急红眼全文小说姜晚笙沈卿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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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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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这正是他的行事之道。

两人刚走进麒麟阁,沈卿玦的贴身侍卫去而复返,姜晚笙心里一咯噔。

西风却没看她,只是说太子找裴翰林。

姜晚笙惴惴不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一下午没写出文章,只订正了《异地风物》灵州篇一段谬误。

直到她离开,裴景都没有回来。

夜晚,姜晚笙心神不宁,在榻上翻来覆去。

子时方才闭眼,还是一瞬间掉进梦里。

潮湿,燥热,腰身凹陷处,被强硬的力道按住,动弹不得。

帷幔晃动,被迫承欢。

梦中是一场婚礼,屋内龙凤喜烛汩汩落泪,火光跳跃,男人的脸却朦胧。

但很明了的一点是,他不是新郎。

梦中的姜晚笙娇脸含泪,水眸迷离,在最后还是叫他“皇兄。”

耳边听到这两个字,姜晚笙在一瞬睁开眼睛。

这两个字她叫出声了,清清楚楚。

夜色静谧,夏夜本是闷热的,她身上却从头到脚的凉润。

难道这世上真有前世之说?

翌日一早,姜晚笙满身疲惫,做梦也是个体力活。

更头疼的是,她的文章距离上交截止期还有两天,她现在半点头绪都没有。

午后,姜晚笙换上一件蝶黄襦裙,照例去麒麟阁,行至最后一栋楼时,步履慢下来。

她担心再在宫道上遇见沈卿玦。

她将走将停,磨蹭到了楼阁前,高楼宏伟,侍卫站两排。

姜晚笙露出一个温和柔软的笑,问侍卫都谁在里面,侍卫脸一红,答说只有裴翰林在。

姜晚笙道谢,心情轻松地走进去。

裴景坐在红木案边,起身来,给她递上一只精致的木食盒。

“昨日在太子处校正文章,没得闲,笙儿莫怪。”

“在永乐街顺手买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梨花木盒掀开盖,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姜晚笙午膳没吃多少,现下眼神放光食指大动。

“芙蓉糕!”

她拈起一块。

糕里有小时候的味道,一定不是随便买的。

姜晚笙吃第一口还矜持,第二块第三块,都是一口吞。

樱红唇瓣沾上糕点的白色糖粉,她却不知,眼神清澈。

裴景下颌绷紧了。

他移开眼神,掏出一张锦白的帕子,“慢点吃。”

给她擦唇边糕点渣,手指只攥着锦帕,不触碰到她半点。

姜晚笙也觉得颊边沾了糖粉有些痒,她仰细白的脖颈,下巴轻抬,让他伺候。

裴景笑容更柔和几分,眸间有无奈,又有宠溺。

麒麟阁门口,斜斜投进来一道影子。

西风黑色劲装,结实而僵硬地站在门口,手不知往哪放,铁青的脸上全是庆幸。

幸好太子殿下没有亲自来,否则他都不知道这俩人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咳。”

西风手握拳,举到唇边轻咳一声。

裴景动作一顿,姜晚笙亦是,屋内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西风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二位。”

姜晚笙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整个人都梗住了,香甜软糯的糕点,在唇齿间,此刻要很费力才能咽下去。

裴景目光平直横去,认出他是沈卿玦的贴身侍卫。

“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

西风粗人,拱手让了一礼,脸上笑容憨厚,目光却落在姜晚笙身上。

“殿下找姜姑娘。”

姜晚笙心脏骤然下沉,她的呼吸都变轻了,喉头咽了一下。

裴景亦是表现出诧异。

他不合规矩地,抬起眼,浅笑问,“不知殿下唤笙儿何事?”

西风:“殿下寻得一副姜尚书遗墨,想请姜姑娘帮忙辨别真伪。”


“饿的?”

沈卿玦冰冷的眼神扫向西风,目光中谴责意味甚重。

西风心底叫苦,“公子,江姑娘她防备心重,属下跟她同桌而食,她也不信,愣是一口不吃,滴水不沾。”

沈卿玦听到“同桌而食”抬起了眸,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

西风摸摸后脑勺打个冷颤。

他估摸着自己没说错什么话。

人家姑娘不吃,他总不能硬掰着下巴,强迫她吃吧。

“为何不通知我?”

沈卿玦看了一眼榻上双目紧闭的姑娘,她脸上很白,先前是红润的白,现下有些失了血色,唇也干燥起皮。

整整三天,是想把人饿死了再告诉他吗?

“您近日奔波……”西风回话,头顶压迫感太重,直腰跪了下去。

“属下领罚。”

“三十鞭。”沈卿玦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

西风退出去,医士目睹全程,只觉这位主比阎罗还恐怖。

哆哆嗦嗦,舌头差点打结。

“公子,夫,夫人,小姐只是晕厥,并无大碍,可先喂些米粥…”

看他点头,医士拎起药箱逃命似的疾步而行,慌慌张张,连号诊时搭在那姑娘腕上的帕子都忘了拿回。

太可怕了!简直像见到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帝王。

房间里安静下来。

沈卿玦嘱咐人熬米粥,自个儿在木榻边坐下,垂眸看昏睡的人。

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轻易就牵动他剧烈的情绪?

除了长得比别人貌美些,她还有什么?

沈卿玦斜身,玉白的手探出,轻轻向下,要触上她的脸。

“咳!”

榻上的人突然咳嗽一声,胸口轻微地震动,她睫毛颤颤,似要醒来。

沈卿玦半点没有自觉,手依旧在她脸颊边。

倒是没有触上,隔着一段虚空,端详她的脸。

她突然抓住了他,“水……”

沈卿玦没伺候过人,也没想到自己这么熟练。

沈卿玦坐在榻边,揽起那姑娘,不偏不倚让她靠在怀里,女子身体的柔软触碰上来,他眸色一深,想起梦境。

她身上萦绕着清淡的少女香,挡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如果梦中有嗅觉,梦里的人合该是这个香味。

沈卿玦举远的一只手执着茶杯,晃凉了,送到她唇边。

她当真是渴到了。

像案上的鱼碰着了水,大口咕咚,吞咽不及。

被呛得咳嗽几声,还是拼命地喝。沈卿玦喂她喝了六杯凉茶,下属送来米粥,他舀起一勺,忽又放下。

面无表情地将玉碗递给侍卫,“搅碎了。”

再是半盏茶功夫,重新递上来的米粥,不再是颗粒分明,软烂香浓。

沈卿玦执起一勺,送到她唇边。

姜晚笙是真饿了,不嚼两下就往肚里吞,勺子也咬住。

沈卿玦才喂了一口,勺子拉不动,他微微皱眉,“松开。”

姜晚笙意识不清。

沈卿玦微微侧身,让她的脸枕在胸口,手臂弯折,向上,捏住她的脸。

上了力道,迫使她张开嘴。

“嗯……”她嫌疼。

沈卿玦眉头蹙得更紧,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他面上虽冷,手却不自知地松了力气,抽出玉勺,再舀满米汤送进去。

姜晚笙也熟悉了进食模式。

玉勺进进出出,嫣然小嘴终于红润起来。

浅白的汤汁溢出少许,沾在红唇边,玫瑰带露,分外诱人。

沈卿玦喉头发紧,抽了条锦帕给她擦嘴,丝绸质软,丝滑,却不及她的脸,尤其是唇,软的要命。

指腹抵着丝帕狠狠揉了一下她的唇。

这动作莫名色气。

沈卿玦亦是出乎意料,但已经收敛了,一张嫣红小嘴张张合合,唇边汤渍莹白,他脑海里有更过分的场面。

想吻,想尝尝米粥的味道。

就是想尝她嘴里的。

这是梦境之外,他第一次生出渴欲。

怀里的人唇瓣微张,半天没等到喂食,有些不安分了。

沈卿玦皱眉按住她,当真是,不知者不畏!

姜晚笙再醒来是清晨。

她独自躺在榻上,腹中暖意融融,不再是干瘪的咕咕叫。

她隐约记起好像谁给她喂饭了。

姜晚笙有了力气,坐起来,突然吃了一惊!她身上的衣裳!

谁给她换衣裳了!

她原本穿一件淡粉罗裙,春日桃花的样式,现下身上是件轻盈的鹅黄襦裙。

脑中警铃大作,心底发凉,这里都是男人,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谁给她换的?还对她做什么了?!

姜晚笙低头,检查,但没有经验,不知从哪查。

吱呀——

木门被推开,她心脏一震,抬头朝门外看。

沈卿玦墨发玉冠,月白锦袍,端的是贵公子模样,清雅淡然,狭长含光的眸子睨着她。

姜晚笙心中存气,再容颜如玉也只觉得他人模狗样。

沈卿玦觑她一眼,不解她怒从何来,也不打算了解,声音冷淡,“江姑娘,现已查清,你并不是对方派来的,你可以走了。”

“我……”姜晚笙喉头一涩,欣喜若狂竟有些说不出话。

胸腔里涌着一股感动,感激。

她差点想跟这人说谢谢,一息反应过来,真是疯了!

她本来就是被他绑来的。

姜晚笙压抑激动,抿了一下唇,“宁公子,后会无期。”

说这几个字时,整个人的喜悦,藏都藏不住,笑意从嘴角,眉梢,眼底跑出来,原来她笑起来是那样好看的。

沈卿玦听着后会无期,心底生出一丝异样。

姜晚笙没注意他,乍得自由,手足无措,屋中没她的东西。

这样看过一圈,视线落在他脸上,很慢很慢地,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沈卿玦没有阻拦的意思,往旁侧让一步。

姜晚笙这下明确,他真打算放自己走了,内心狂喜。

她小心地抬脚,步履间有闺阁女子的端庄,温婉,跨过门槛后,跟被夺舍似的,活泼得像只蝴蝶。

沈卿玦慢条斯理地,踱步转身,眸中睨着那道身影。

她穿鹅黄果然好看。

只是这般雀跃欢欣,逃离他的模样,让他心口窒息般地缩紧。

沈卿玦再抬头,这画面竟和梦中有少许重叠。

他的梦离奇玄乎,像真实存在的另一种经历,但其实他醒后不剩下什么,只记得与那姑娘交颈缠绵。

再有就是,她逃离时,他内心的空洞和暴怒。

眼下这个和他梦中有两分相似的女子,停在小院向侍卫问路,训练有素的护院四肢不分地指方向,脸和脖子红得像铁锈。

沈卿玦双眸狭长,目露冷光,后会无期吗?他突然不想了。


姜晚笙这些天看过风月图鉴,也顾左言他地听美人姐姐们分享过房中秘籍。

她此刻歪倒在沈卿玦怀里,贴着他的身体。

有些变化,虽然陌生,但是清楚地知道是什么。

她试图挣扎,心里懊恼,早知不该扶他来凉亭,让他自己走就好了。

跌了两次,才知道他是故意,真蠢。

姜晚笙羞恼,耳后忽然热气腾腾的,沈卿玦双臂环住她,圈在怀里。

她的背脊隔着纤薄的衣物,完整地贴在他胸口,皮肉传递的心跳声,如雷似鼓。

她为那剧烈的震颤声怔了一下。

就是这一息的功夫,沈卿玦搂她更紧,她完完全全被禁锢,左肩一沉,是他把下巴搁上来,挺直的鼻尖蹭过她耳垂。

姜晚笙感到一股电流窜过,丝丝麻麻。

穿透薄薄的皮肤,激得她也心跳共震,脉搏紊乱。

“宁公子!”

姜晚笙慌乱地一喊,他口中的热气,洒落在耳畔。

她不受控得颤了一下。

各种说不清情绪上涌,血液涌动着,好想哭。

“宁公子,你这样便是不讲道义了!”姜晚笙又一次被拉拽回腿上时,厉声与他对峙。

她也有预感,今日大概是她演的最后一场戏。

那些知州,刺史,分明是谈成大生意的畅快模样。

他们咬钩了,“宁则”就该收网了。

不出意外,今日会是他们最后一面,此后大概不会再见。

沈卿玦听到她喊他,动作微微停了一停。

他搂她在怀里,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

薄唇在她耳畔若即若离,说话时的热气都喷洒在上面。

“不讲道义,那我是代谁受的?”

男子和体型和女子总有差别,他高大,修长,身姿挺拔,从后面抱着她,双臂固若金汤。

他身上哪处都是硬的,强势,侵略,为她画地为牢。

姜晚笙在禁锢中听出点别的意思,代谁受,什么意思?

沈卿玦抓住她那一点迟疑,与她贴颈,利落的侧脸抵在她细嫩的皮肉上。

什么都没做,但缠绵得刻骨。

他握住她挣扎的手腕,薄唇沙哑地吐字,“我让你喂我酒了?”

姜晚笙身体微微一怔,脑中飞速运转,闪过几幅画面。

原来如此。

是李朗给她的那杯酒有问题。

沈卿玦身上燥热,脑袋却是清醒的。

生活在皇宫里,从小要经历各种心惊胆战的暗杀,下毒,陷害,他早就对那些玩意儿一清二楚。

酒里有没有东西,他闻一闻,甚至看一看就知道。

她端上来,送到他唇边,他自然知道那酒有问题。

一息思虑,还是喝了她喂过来的酒。

晚风清凉沁人,身后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外冷内热的冲撞着。

姜晚笙心中摇铃,是,这事算她理亏。

但这也不能。

“松开。”姜晚笙挣扎。

“抱歉。”

姜晚笙肩膀扭动,力气悬殊太大,根本没想到自己能挣开。

沈卿玦居然在听到她那句话后松开手指。

沈卿玦的声音在头顶,低沉,寂凉,他按眉心,“姜姑娘,方才之事,我很抱歉。”

抱歉是因为冒犯了她,今晚他的确在放纵自己。

酒里那点药性还不足以让他失了心智,是个女人就可以,为什么碰她,他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无非是男人身上的劣根性,恰这么一个人,声,色皆入他眼。

姜晚笙胸口起伏,惊魂不定站起,没功夫听抱歉,都来不及看他一眼,脚步迅疾地走出凉亭。

怕他反悔。

风吹过,沈卿玦一人独坐栏边,墨色衣衫凌乱。

寒风寂寂,脚步声去而复返。

女子的青碧色衣裙在月下,显成藏色,衣袂飘扬,步履翩翩。

白皙的手和脖颈露在空气中,姿态羞怯而大胆,步步靠近目标,“陆公子。”

她掐着一把娇柔的嗓子,香肩半露,欲遮还羞,自认为无懈可击,却刚开口就听到一句冷漠的斥责。

“滚。”

冰冷的,半丝感情都没有。

甚至还带了浓烈的厌恶。

沈卿玦起初以为姜晚笙去而复返,待那脚步近了,闻到味道便蹙起眉。

青青还没意识到这是命令。

只想趁那位惹怒金主的时候,出来捡个漏。

被当头痛斥虽面上挂不住,但她很快调整好心态,柔媚地往他腿上靠过去。

“爷,奴家的身子是干净的……”

“奴家没有接过客人……”

沈卿玦眉头愈发紧。

青青听他不说话以为有戏,面露喜色,她大胆地去摸他的手。

“让奴家伺候您吧,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一句话触到了沈卿玦的霉头。

“你算什么东西?”他狭长的眼睛冷漠地瞥过去。

青青跪伏在地上,手即将触碰到一片墨色袖袍时,衣袂忽然抽离,她手一顿,仰起脑袋看他。

沈卿玦已起身,抚了抚外袍灰尘,对暗卫吩咐:

“处理干净点。”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西风送信说秦蓁蓁救出来了,姜晚笙激动非常,她一晚上高兴得没闭眼。

白日雅间里干干净净,收拾得仿佛没有人住过一样。

姜晚笙没有行囊包裹,扮演宠妾的这些天,沈卿玦为她置办的衣物,珠钗首饰能整理几大箱。

这些她演戏时穿穿戴戴也就罢了,绝不可能当成自己的带走。

虽然他财大气粗不介怀,但她不能拿。

男女之间,不打算发生感情,就不要留有余地。

姜晚笙身上是件粉嫩的衣裙,轻罗质地,是她来时穿的那一件,她合上门,转身,险些撞到一个人。

沈卿玦站在廊前,玉质清华,“姜姑娘打算不告而别?”

“不是……”

姜晚笙想到那晚,低头看脚尖。

此刻的情态,就好像她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不告而别她没想过,但正面告别也没想过,碰巧了就道个别。

碰不巧也就算了。

两个人站在廊下,庭中绿植葳蕤,沈卿玦看她两手空空,抬眼扫视房门,“屋中的物件没有一样喜欢的?”

姜晚笙轻轻摇头。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逢场作戏,一掷千金,她也没当那是她的。

沈卿玦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朗声勾唇,“给姜姑娘买的自然是姜姑娘的。”

可笑,他知不知道他自己买了多少东西?

珠宝首饰,房产画楼,为做全金屋藏娇的好色之名,每天都在下金子雨。

钱财堆起来比她外祖和舅舅十年的俸禄都多。

察觉到他话中若有似无的暧昧态度,姜晚笙眼神清醒,对他微微一笑,疏离客气地划开界限:“宁公子,戏结束了。”


沈卿玦虽是对外称养病,但离京之事,父子俩心照不宣。

谈上两句,门外小太监通传,宁世子求见,宁行简风度翩翩,双手并到跟前,弯腰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叫他平身,宁行简笑容肆意,站在太子身后半步,有问有答。

简要说了河西之事,书信中已经陈述过大概,眼下挑细节处简要陈述二三。

皇帝拟旨,口中赞赏有加,“行简此次立了大功,擢你即日升任工部侍郎吧。”

“另赏黄金百两,京郊良田百亩。”

“谢陛下!”

宁行简喜上眉梢,即刻扣头行礼,接下泼天富贵。

“好好辅佐太子。”

“遵旨。”

宁行简是太子麾下,皇帝封赏他,即是在封赏太子,工部侍郎正三品,足够给太子面子。

皇帝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拟完旨意,闲谈般抬头,“行简二十有一,却没个知心人坐守后方,朕为你赐一门亲如何?”

宁行简眉头一僵,来了来了,这些乱点鸳鸯谱的贵人,在这等他呢!

他一撩下摆,随即跪地。

“陛下,臣,臣尚且年轻啊。”脸上硬是挤出了个笑。

皇帝笑看他一眼。

“都不问问是谁?”

宁行简一挑眉梢,有了三两分兴趣,直背抬头愿听端详。

沈卿玦面色微变,雪白的袖口,因手上用力而绷紧,他指腹轻轻摩挲,面上不动声色沉下来。

前阵母后想给宁行简姜晚笙赐婚,被他拦下。

机缘巧合却让他事后多次庆幸。

父皇重提此事,不知又是选谁,只要不是姓姜就好。

皇帝朗笑,“皇后膝下,正是你表妹,沁雪。机灵可爱,性子天真,行简以为如何?”

宁行简白眼翻到天上去。

沈沁雪那娇纵任性,又没脑子的脾气,还能这样夸?

窗棂投进来几缕光线,映照屋内,雪白锦缎的背影霎时松解。

宁行简本是跪着,藏蓝衣袍坠地,立即双手撑平。

“陛下,公主金枝玉叶,臣……配不上。”

“当真不娶?”

养心殿内光线暖融,皇帝威严的声音一压,让殿内温度降低不少。

宁行简额头虚抵着手背,向前跪伏的姿势,他只能看见陈旧的木质地板,他咬牙,“陛下,臣愿受罚。”

“哈哈哈朕的女儿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皇帝爽朗大笑,似乎被他宁死也要抗旨的态度逗笑。

这一笑殿里的气氛松快了。

宁行简后怕地直起腰,长舒一口气,明白这是皇帝在戏弄他。

“姑父。”

他拍拍膝上灰尘,站起来,整个人恢复风流肆意模样。

瞧一眼旁边月白身影,刚才都不替他说话,一招祸水东引,“姑父盯我,不如盯盯太子殿下。”

皇帝果然将视线放在太子身上。

凭借着屋内的光线,打量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狭长凌厉的眸正是随他。

皇帝硬朗的眉峰动了动,“太子也到了该选妃的年纪。”

今年已经双十岁龄,其他的皇子,世子,官家少爷早有妻妾,皇室特殊些,他不急抱孙子。

可眼下的确也到了时候。

沈卿玦面上未有波澜,甚至是淡声回应,“谨遵父皇旨意。”

宁行简“唰”地向他射去一眼。

好家伙,不是不近女色吗?不是清冷绝尘孤家寡人吗?

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他瞎了或者聋了!

“好,太子有心,朕即日着礼部去办。”皇帝一锤定音。

沈卿玦微微低头表示应下。

宁行简大跌眼球,踏出养心殿差点被门槛绊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卿玦不给眼神也不应答。

皇帝的赐婚圣旨在平静的午后到达裴府。

裴府上上下下跪迎。

关山茂来这一趟声势浩大,街坊邻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接下圣旨,面容温婉的妇人脸上带笑,展开看了几回,又瞧瞧自家门口,“相爷现下不必担心咱家门槛了。”

赐婚消息一出,就不会再有人登门张罗亲事。

说完妇人瞧瞧老爷面容,“怎么,你还看不上笙儿?”

裴相被她推一下,站稳后捋胡须,“笙儿自然是极好,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

妇人连推他几下,裴相一退再退,险些要站不稳。

“唉。”

裴相叹一声,笙儿乖巧柔顺,自小也是看着长大,只是没了父母倚仗,对儿子的仕途没有助益。

朝中大臣婚姻嫁娶,全是利益交换,实际也是不得不考量的问题。

两家联合势就大了,总是强过单枝独秀。

他又看一眼夫人拿着的明黄卷轴,轻叹,罢了。

赐婚之事,像一阵疾风,迅速席卷京城,大街小巷热议。

宫中的消息慢一些。

等关山茂回到皇城,像皇帝复命,消息才慢慢散播开。

姜晚笙听到这事时在上最后一堂课。

棕色实木桌案平滑,上放几页薄纸,经裴景指导过,思路顺畅,手执一根细笔,娟娟落字。

“听说了吗?陛下给裴公子赐婚了!”

“这么快?”

殿试结束出名次,走马游街刚结束,这位排名第一的乘龙快婿就被抢走了!

“哪家小姐?”

这个问题,一屋子贵女都相当上心。

姜晚笙听到此处,想到了裴景,心底有些开花一样的触动。

屋子里霎时静下来。

几个人捂着嘴,指姜晚笙背影,接着同时露出鄙夷之色。

眼底的红藏都藏不住。

不过是死了个爹,才得皇上厚待,平时也轮不着她!

几个人讨论着,宁如雪翘首走进,杜紫藤李玲乐跟在她后面,因前回课堂上丢了脸,这俩现在都抬不起头。

“姜姑娘,祝你心愿得偿啊。”

宁如雪朝她一笑,红唇讥诮,眼里尽是轻蔑。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想不到这好事还真落到姜晚笙头上。

裴景一表人才,才华横溢,那样恭贺有礼,温润如玉的男子当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虽然她看不上状元夫人这个位置,可便宜姜晚笙,总让她不舒服。

姜晚笙弯唇,听不懂似的,“多谢呀。”

宁如雪脸色极其难看,气压降低,杜紫藤忙打圆场,“状元夫人算什么,照样得给太子妃行礼。”


姜晚笙红唇微张,再看眼前豪奢的院落,顿时觉得不能理解了。

这场小宴来的人不少,个个有头有脸,姜晚笙甚至看见灵州知州,见舅舅时那老头两袖清风。

现在居然左一个右一个。

一面之缘,姜晚笙怕被他认出来,略慌地往后头走。

撞上一位美人姐姐,姜晚笙嘶一声。

“怎么了?妹妹。”冲着她年纪小样貌动人,冲着“陆老板”身家富裕,美人姐姐们都待她挺亲善的。

“……撞马车横木上了。”姜晚笙忍着痛蹙眉扶腰。

细白的手扶到腰后,轻轻揉搓舒缓。

“?”

她一抬眼,发现几位美人姐姐交换眼神偷偷捂嘴笑。

粉衣姐姐擅长推拿,说给她按按,姜晚笙想,正好躲闲。

粉衣姑娘原是专门学过的,手法极好,半盏茶功夫化开淤血,姜晚笙立刻不疼了。

美人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着。

“年轻人就是火气盛,陆老板一看就是个生猛的。”

“马车上什么姿势能撞到横木?”

“前天也是被妹妹骗了,怕我们觊觎陆老板不是?”

“妹妹是头回就跟了好的。没见过那差的,哎,别提了就三息功夫。”

姜晚笙伏在美人榻上,衣裙柔软地垂下,青丝顺滑,头皮发紧。

她居然,诡异地,差不多都听懂了。

外间酒过三巡,美人回场,姜晚笙在衣香鬓影间最为夺目,鹅黄本是小家碧玉的颜色,却被她一张脸衬得惊艳。

美人们的目光重新地落在沈卿玦身上,缠绵炽热。

姜晚笙内心欲哭无泪:这些姐姐们呐!

“聊什么了?”沈卿玦抬起手臂,牵她在身侧落座。

姜晚笙拼命摇头。

“没什么。”前天丢掉的里子给你挣回来了。

场上载歌载舞,美人们个个多才多艺,给姜晚笙揉过腰的那位姐姐,弹得一手好琴,如听仙乐,耳清目明。

有说要晚晚姑娘展示才艺的,不待她开口,就有人说陆老板舍不得。

一群人又是哈哈笑成一团。

灵州知州醉意熏熏,枯树枝似的老手磋磨着,眯眼瞧,“晚晚姑娘好生眼熟……”

李朗哈哈笑着打混,“那可是陆老板的眼珠子,别乱攀。”

酒再过一巡。

姜晚笙鹅黄衣裙坠地,屈膝坐在沈卿玦边上,他手臂始终横在她腰侧后方,单独地把她圈起来。

因此,各位美人姐姐们都被灌了酒,只有她一滴没沾。

李朗却在最后端了杯酒来,祝她和“陆老板”早日喜事成双。

没有一个小妾不想扶正,不想生个儿子稳地位的。

姜晚笙拿着这宠妾剧本,只能合情合理地道谢,含笑接过。

但她没有酒量。别说一杯,半杯也不行。

她对沈卿玦的事情隐约知道一些,宴席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她怕自己醉酒乱说。

姜晚笙接过酒盏,细白手指端着,盈盈地举到沈卿玦面前。

“晚晚不胜酒力,公子替人家喝了吧。”

宴席间的氛围微妙地一顿。

弹琴,跳舞的美人们,漏了一拍,错了一步。

有看好戏的,有为她揪心的。

这欢场,从来只有美人给金主挡酒,还没有见过要金主给美人挡酒的。

李朗目光锐利,隐着冷光,也看看“陆锦”会怎么选。

姜晚笙举着酒盏,其实只是一息的事情。

沈卿玦眼眸含笑,微微勾起唇角,低头,衔住酒盏边缘。

两个人距离如此近,呼吸洒在她手背上。

姜晚笙以为他会接过酒盏的。

这会儿,只觉得他呼吸烫人,灼得手背发痒。

心脏被陌生的情绪把控着,她抬起手臂,就着他仰头的动作,喂酒。

有一丝酒液沿着他棱角分明的唇,缓缓淌下,欲色横生。

酒液淌下杯壁,沾湿她白嫩的手背。

场中笑声起,四处鼓掌,说笑。

“美人如此知趣,难怪陆老板这么宠着!”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漫过,姜晚笙像失聪似的,听不见,心底的喧嚣更重。

缠绕的感触贴上脉搏,她低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拿起她皓白的腕骨。

又捏着一方丝帕,细致地给她擦手。

姜晚笙掀起眼帘,沈卿玦没看她,视线只在下方,他面色冷白,鸦羽长睫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好了。”

在他收起帕子抬头看她前,姜晚笙移开目光。

并没和他撞上。

一遍歌舞一遍酒,姜晚笙称职地听歌赏舞,鼓掌陪笑。

琵琶悠扬的曲声落幕,姜晚笙捧场拍手,胳膊却被人捉住,“我们走。”

沈卿玦先是握着她小臂,将她拉得站起来,掌心滑过单薄的袖衫,捏住她细细的手腕,再攥住她的手。

姜晚笙手心一紧,被他牢牢地握住了。

李朗等人热情留客,沈卿玦向来冷淡,说告辞就告辞。

马车在夜市中穿行,停在陆府门前。

一鹅黄衫的姑娘从马车上下来,踩着两阶梯子,手被里面的人牵着。

姜晚笙想抽回,但对方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乖乖由她牵着下车。

夜色清亮,月光投在庭中,似一池积水。

姜晚笙手指动了动,被困缚住的感觉,动弹不得。

“你身体不舒服吗?”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她并没有细致观察他,唯一的了解是,他今天在马车里比平时更沉默。

空气都被他冻住了,凝结了。

搞得她想问两句妙水寨的情况,都没好时机开口。

沈卿玦居然点头,“有点。”

姜晚笙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很快恢复,两人并肩走在鹅卵石小径上,她仰头看看前面粼粼波光,“去凉亭坐一会儿?”

“好。”

月影下,两人衣袂缠连。

姜晚笙扶沈卿玦走进凉亭里,石桌打磨光滑,反射一道清冷光线。

她打算送完人就离开的。

姜晚笙轻轻把手抽了出来,可才分开片刻,突然又被他攥住。

姜晚笙身形微顿。

沈卿玦力气极大,抓住她的手腕,一扯,她就失去重心地跌坐在他怀里。

“你……”

姜晚笙眼里闪过慌乱,红唇抿了下,她被圈在方寸之间,行动不便,局促地试着起身,重一跌,更亲密的姿势坐在他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