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脑袋嗡的一下，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塌：「不可能，不可能……」
我疯了一样爬起来，再也顾不得其他，用尽全力扑上去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白雪嫣！我杀了你！」
「贱人！你去死！你去死啊！」
我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
死，大家一起死。
白雪嫣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惊吓和恐惧，拼命朝我身后大喊。
「哥哥救我！姐姐要杀了我！」
下一刻，一股力量瞬间将我踢飞，后背重重的砸在墙上，我再也忍不住，“噗”的喷出一口血。
白司寒挡在白雪嫣身前，气的脖子涨红，脸色阴沉可怖。
「白姗姗！你是不是疯了！我再不来你是不是真要杀了雪嫣！」
小腹密密麻麻的疼痛让我弯下脊背，额头冒出冷汗，挣扎了许久也没站起来。
爸妈也紧随其后都跑过来，三人以保护的姿态将白雪嫣围在中心，像看敌人一样怒视着我。
妈妈颤抖的指着我，破口大骂。
「贱种！明天做完手术就给我滚出白家！我们没有你这个女儿！」
爸爸拦住她，冷冷道。
「出去用我们白家名头惹出事怎么办？随便找个罪名给她送进警局关几年，我就不信，还治不好他这个性格！」
我却罔若未闻，狼狈的向前爬，直到紧紧将银镯攥在手心里，才破涕为笑。
白司寒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快步朝我走来，伸手想要扶起我。
「我先送你去医院……」
「滚！」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不顾他惊愕的神情，撑着墙艰难站起身。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嗤笑一声。
「如果我说，这半年来的一切都是白雪嫣自导自演的呢？」
「眼睛是她故意弄瞎的，钢琴的刀片也是她自己放的，这一切一切都是她自己设计的。」
5
此话一出，白雪嫣脸都白了起来。
其他几位眼底则是闪过一样的诧异。
「我没有，姐姐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明明是你容不下我啊。」
白雪嫣哭了出来，脸上都是可怜。
她每次都是用这种方式，骗取爸妈他们的心疼。
「够了白姗姗！」
妈妈突然暴怒的冲上来扇了我一巴掌。
「雪嫣从小养在我身边，她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还想着诬陷她！」
「你一辈子都不配和她比！」
我双眼赤红的望着她，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多可笑，这就是我的妈妈，我的家人。
我一把抹掉眼泪，紧紧攥着银镯，转身一言不发的一步步离开了这个家。
白司寒似乎想要追出来却被白雪嫣拦住。
「哥哥，我害怕……」
身后再没了声音。
我像个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路上，脸色惨白的捂着疼痛的胸口，一口血一口血喷出来。
我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但我要回家，回那间小瓦房，那个小老头还在等我。
我低头看着银镯，轻声喃喃：「爷爷，等我。」
我鼻子酸酸地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哭啊，哭了那个小老头又要心疼了。
一路上，我一度要晕死过去。
身体像被一把锯子一寸寸割开，每一次呼吸都像针刺穿我肺部
转了三趟车后，在天亮我终于回到了那间小瓦房。
伴随着“嘎吱”声，我颤抖的推开门。
「爷爷，我回来了。」
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又好像变了。
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为我开门了。
原本干净的小院已经杂草丛生。我颤抖的走进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黑白照片。
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在此刻尽数崩塌，眼泪簌簌落下。
「我回来了爷爷，我回来了，姗姗再也不走了……」
「姗姗再也不走了……」
我跌跪在地上，紧紧的抱住那张无数个夜晚在我梦里出现的照片。
「啊！」
我再也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也天旋地转。
我贪恋的紧紧抱着爷爷的照片，眼前愈发模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到手机拨过来的电话。
是我妈。
一开口便是浓浓的不耐。
「你死哪去了！雪嫣还等着做手术准备下周的钢琴大赛，你赶紧来医院！」
此时的我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逐渐陷入昏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死人吗？连句话也不会说！」
「我告诉你，你今天就算死，也必须给我做完眼角膜手术再死！」
6
但我没想到，我死后，没有和爷爷重聚，灵魂竟然又回到了爸妈身边。
我冷眼看着挂断电话后对我不停咒骂的妈妈。
「早知道昨天就应该给她关在地下室！」
「自从她回到这个家，我们家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做完这次手术，我就和她断绝母女关系，我不要这种心思歹毒女儿！」
我讽刺的笑了笑。
当年执意把我带回去的也是他们，现在恨不得和我断绝关系的还是他们。
真恶心。
白雪嫣眼眶通红，泫然若泣的拉住我妈。
「妈妈，姐姐不愿意捐也很正常，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姐姐也不会离家出走，我才是最应该离开的那个人。」
「瞎了一只眼睛，就当做对我的惩罚吧。」
我妈心疼的抱住她：「傻瓜，在妈妈心里你才是我们真正的女儿。」
「别担心，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一定会让白姗姗把眼角膜捐出来！」
母女俩紧紧相拥在一起，看着异常温馨。
我看着爸妈痛恨的目光和白雪嫣得意的笑容。
心底竟然异常平静。
反倒是白司寒，出神的看着手机，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晚上，大雪纷飞。
一向早早休息的我妈却反复在落地窗前踱步，神色凝重。
她手机明明灭灭，不知道翻找着什么。
我走过去看了眼，是在找我的电话。
随后，她反复的拨打着我的电话，可始终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过了一会，妈妈一把砸了手机：「还敢不接我电话了白姗姗，真以为有人关心你吗？」
我很想告诉她，我死了，电话怎么可能还有人接。
最后，她拿起手机不耐烦的发了条语音。
「白姗姗！你要是再不滚回来，就永远不用再回来了！」
突然，我妈手机响起，她几乎立刻接起电话。
「你好，你是白姗姗的母亲吧，请明早来派出所认领一下白姗姗的尸体。」
7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们哪儿来的骗子？白姗姗找的演员吧？」
「让她赶紧滚回来，闹脾气也要有一个度！」
说完，我妈直接挂断电话。
但挂掉电话的我妈神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怎么了？」我爸疑惑的看着她。
她紧张的看向我爸，声音隐隐发抖。
「有一个自称警察的，说白姗姗死了，让我们去认领尸体。」
我爸满不在乎的嗤笑：「不外乎又是白姗姗的计策，她都差点杀了雪嫣，还有什么谎话是她说不出来。」
「对……」
我妈刚要说话就被白司寒的声音打断。
「爸妈，以防万一，我还是先去警局看一眼吧。」
话落，他拿起衣服面色沉重的跑了出去。
我妈脸色紧绷，拿起水杯足足喝了半杯的水，喘着粗气，喃喃道。
「对，那个坏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能被她骗。」
他们的每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刃深深扎进我心口。
我冷眼看着我所谓的家人，替自己觉得可悲。
这时白雪嫣笑着走过来：「妈妈，你就别管姐姐了，她向来这样，你……」
不等她说完，我妈冷着脸冲她吼道：「闭嘴，她是你姐姐，谁教的你这么不懂礼貌！」
白雪嫣脸色有些难看，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对不起妈妈，是我说错了。」
我妈面色凝重，难得没像往日一样安抚她。
另一边，匆匆赶到停尸间的白司寒，看到摆在正中央我的尸体时，脸上血色尽褪。
一向沉稳的他，竟然踉跄了一步，跌跌撞撞的冲到我尸体旁，嘴里反复喃喃。
「不会的，不会的……」
可当他看到我惨白的面庞时，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双眼猩红的喘着粗气。
「姗，姗姗……」
我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他在演什么。
他身体止不住颤抖，眼底露出几分茫然。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死，她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警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
「尸体是在乡下的一所小院发现的，据报案的村民说，死者之前是这家捡来的孩子。」
「经我们法医检查，尸体生前身上有多处旧伤，而且早已诊断是癌症晚期，据她的诊断的报告，她至少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但……」
「但她胸口处新添的击打伤加速了她的死亡。」
「癌症，胸口……」白司寒失魂落魄的喃喃重复，突然，他瞳孔一缩，仿佛当头一棒。
他身体晃了晃，扶着桌子才勉强站住，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如倒带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颤抖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发抖。
所以，他是加快了自己亲生妹妹死亡的罪魁祸首。
是他死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8
他仿佛疯了一般冲了出去，一路闯红灯回到家里。
我妈焦急的等在客厅，看到白司寒回来，立刻冲上去：「怎么样？这是不是白姗姗的谎言？」
但白司寒浑浑噩噩的一把推开她，上楼让人调出别墅的监控，我爸妈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
随着监控里白雪嫣在钢琴里放了刀片，又自己和从楼上摔下来，我妈和白司寒两人脸色纷纷难看到了极点。
白司寒咬牙切齿的打电话让人查白雪嫣当初眼睛瞎的真相。
没过半个小时，手下就传来了消息。
白雪嫣瞎掉的那一只眼睛，不是因为离家出走被人恶意伤害，而是做第三者，和人家老婆争执时不小心被伤到。
她为了声誉，硬生生的吃下了哑巴亏，将锅推到我身上。
明明是我曾经亲口告诉过他的真相。
可白司寒却脸色惨白的不断后退，直至跌在地上。
因为他知道，错了，一切都错的离谱。
这半年，他们为白雪嫣的每一次出头，在此刻都异常的可笑和讽刺。
我妈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声音哽咽抓住白司寒：「姗姗呢？姗姗在哪？」
就连我爸，也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司寒。
白司寒失魂落魄的看向他们，嘴唇翕动：「死，死了，姗姗死了……」
我妈瞪大眼睛，嘴唇微颤：「你……说什么？」
「癌症晚期，姗姗死在了乡下和她爷爷的那间小院。」
「尸体现在就在警局。」
我妈脸色惨白，失神喃喃：「不，不不不，怎么会呢……」
这时，白雪嫣笑着走进来：「爸爸妈妈哥哥，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姐姐还不愿意捐献眼角膜吗？我下周就要参加比赛了，她……」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间诡异的气氛，话还没说完，我妈就冲过去抬手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白雪嫣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妈，委屈的眼泪说掉就掉：「妈妈，你为什么打我？」
「别管我叫妈！」我妈怒不可遏的指着她，眼底满是恨意，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不是我女儿！」
她疯了一样死死抓着白雪嫣衣领，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猩红。
「你告诉我，你真是被姗姗逼的离家出走吗？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钢琴里的刀片，摔下楼梯，这都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能这歹毒！我们一家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
伴随着她声嘶力竭的质问，对着白雪嫣拳打脚踢。
「姗姗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把她害得那么惨！我可怜的女儿啊……」
「我没有妈妈！」
白雪嫣狼狈的抱着头，带着哭腔向爸爸和白司寒求救。
「爸爸，哥哥救我！」
可这一次，爸爸和白司寒冷漠的站在一旁，望向她的眼底都带着彻骨的恨意。
她终于意识到，一切都真相都浮出水面了。
她彻底撕下虚伪的嘴脸，一把把我妈推倒在地，冷笑。
「这是你们活该！」
9
「如果不是你们非要把这个贱人接回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她活该！她就该死在乡下！她和我抢白家千金的位置就该死！」
我妈气的胸膛剧烈欺负，颤抖的指着她说不出话。
白雪嫣恶意的环视他们三人：「我害死了她？难道不是你们害死她的吗？」
「是你们像条狗一样眼巴巴的护着我！对着她拳打脚踢又要给我捐眼角膜！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得意的指着我爸妈：「是你们害死了自己的亲女儿！」
又指向脸色惨白的白司寒：「你害死了亲妹妹！哈哈哈哈！一群蠢货！」
白雪嫣看着他们绝望痛苦的神情，癫狂的哈哈大笑。
白司寒双眼血红，嘶吼着一把掐住她脖颈，额头青筋暴起，眼底满是杀意。
「我特么杀了你！」
我看着白雪嫣死死扒着他的手，窒息到直翻白眼。
白司寒下颌紧绷，疯狂到丝毫没想放手。
就在白雪嫣即将咽气，警察破门而入。
他们以逮捕故意杀人的罪名逮捕了白司寒。
我妈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不可能！我儿子没杀人！你们弄错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碰到白司寒就被警察拦住。
「我们查到死者白姗姗胸口上的致伤就来自白司寒，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办案。」
我爸妈愣在原地，一夕间仿佛老了几十岁。
反倒白司寒平静的笑了笑：「爸妈，我们都得给姗姗赎罪。」
话落，他任由警察将他带走。
我妈无力的瘫在地上，目光涣散，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撕心裂肺的吼道。
「姗姗，司寒，妈对不起你们，妈对不起你们啊……」
我爸同样瘫在地上，失魂落魄，仿佛被人抽掉了灵魂。
此时，我心里竟然隐隐觉得解气。
压抑的委屈仿佛终于得到了发泄。
最终，白司寒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白雪嫣也被爸妈赶出了白家，他们利用自己的人脉在行业封杀白雪嫣。
听说白雪嫣走投无路给人做起了小三，后来被人家老婆捉奸在床，另外一只眼睛也被戳瞎了。
而我尸体被送进火化炉时，我妈再一次崩溃，疯狂的想要挣脱控，冲进火化炉将我的尸体抢回来。
但被我爸死死的搂不住。
漫天的火光下，我的尸体逐渐化为灰烬。
撕心裂肺的哭声弥漫整个殡仪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被痛苦绝望的情绪包裹。
如果，如果再早一点点，可能我都会会满足。
但一切都晚了。
我没办法和自己和解，如果没有他们，我和爷爷还会在那间小院幸福的生活。
我无数次理智又清醒的期待着他们的爱，可他们一次一次给我骨子里注射着悲观的结果。
拿到我骨灰的那一刻，我妈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一遍一遍喊着我的名字。
他们一夜之间白了头。
回去经过花园时，我妈脚步顿住，突然，她甩开我爸的手，疯了一般冲向草坪。
她不顾往日端庄的形象，趴在草坪上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即使手被杂草刮伤，她也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
我爸快步跑过来拦住她。
「你找什么呢？」
「让开！项链，姗姗送我的项链……」
我妈跪在草坪上，不肯放过任何角落。
我爸将她拽起来，额头青筋暴起：「草坪每天都有佣人过来打扫，早就没了，可能早就被送到垃圾站了！」
我妈瞳孔一缩：「没了，没了……」
她眼里最后一丝光仿佛也灭了，弯着背，失魂落魄的一步步往回走。
后来每天，她都像疯了一样趴在草坪上上演这一幕。
而我也彻底释然了。
灵魂彻底消散前，我许下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下辈子，我只想和爷爷平凡的过一辈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