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现在只有他。
我和他说我很笨，怕学不好。
他温柔地夸我，佳年明明很聪明。
他给我画笔，让我放手去画。
关键处才指导我调色、布局。
我沉浸其中，那种晕乎乎、飘飘然的幸福感熟悉又醉人。
周元忍不住夸我。
“佳年，你这么有天赋，家人为什么不早点给你请老师呢？”
我摇头，宋恒管我吃住，我已经觉得他天下第一好。
我怎么还敢奢望他花钱请老师。
我画了很多很多食物。
周元忽然问我：“小佳年，你是饿了？”
我疯狂点头。
他皱起好看的眉头：“怪我，一画画就忘记时间。”
他煮了两包泡面，我俩面对面吃着。
“抱歉，公司只有这个了。”
“要等你哥哥，不能乱跑。”
“等以后时间很多我请你出去吃好吃的。”
我双眼放光：“我哥哥他出远门了，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他立马掏出车钥匙：“走，吃大餐去！”
周恒带我来到一家全是漂亮姐姐的餐馆。
用餐时，我虽饿极，仍小口细嚼，
周元问我：“不合口？”
我摇头：“好吃，只是......吃得太快不优雅。”
这是宋恒说的。
之前我狼吞虎咽引人侧目。
他嫌丢人，再没带我出去过。
周元却对我说：“小佳年，饭要大口吃，别管文雅，先顾肚子。”
我盯着他确认：“真的可以？”
他点头。
我不再犹豫，风卷残云，很快吃了个肚儿圆。
甚至还满足地舔舔嘴唇，打个饱嗝。
周元“扑哧”笑了。
他平日冷冰冰的，这一笑如冰雪消融，好看极了。
我看得真切，他笑里毫无嘲讽。
他还说：“看小佳年吃饭特有食欲，我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我嘿嘿直笑。
在周元这儿吃得多竟会被夸，得表扬竟也有这么容易的一天。
我仍记不得宋恒家在哪。
保姆电话关机，周元便带我回他家。
“以后白天你就陪我去公司。”
“这样你哥哥找来能第一时间看到你。”
晚上，他给我掖被角时温柔地哄我。
我趁他没注意，忙坐起来亲他一口。
他惊愕地愣住原地：“佳年......”
“你教我画画，就是我的老师。”
“哥哥说了，师生之间应该这样增进感情。”
他抬手碰了碰被我亲吻的地方：“可是......”
我怕他嫌我，慌乱地开口：“是不是收我当徒弟，让你很没面子？”
“不想当我老师也没关系。”
“你不要有压力，你愿意给我吃的，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佳年，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元似乎很不喜欢我贬低自己，他看着我，严肃开口。
“佳年，不要妄自菲薄，你要记住，你是天才。”
“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能成为你的老师，是我的荣幸。”
周元语气不似作假。
我嘿嘿傻笑着：“做你的学生，也是我的荣幸。”
周元公司在同时筹备画展和拍卖会。
他很忙。
但他见到艺术品，都会叫我过去，然后耐心的和我细细讲解。
我惊奇发现，自己记不住日常事，对艺术品信息却过目不忘。
他夸我：“小佳年，你就是为油画艺术而生的。”
大家也夸我：“小佳年不但聪明，还是我们公司的大功臣。”
“你吃饭吃得太香了。”
“周老师因为你多吃几口，最近脾气都好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黑了，哥哥姐姐们都要下班了。
可是宋恒还没有来找我。
短发姐姐问：“你家住在哪儿？要不我送你回去。”
我开心地跳起来：“好啊！我家住在......住在......”
我难过地瘪着嘴。
我忘了宋恒家在哪儿了。
我怎么这么笨啊！
我真是太没用了。
我拿出电话手表给宋恒打电话，可是他那边直接挂断。
嘴里的零食瞬间就不香了。
正要离开的周老师脚步顿住。
“你们先走吧，我陪她等会儿。”
周老师搬了张椅子过来。
他拿着一本图册认真研读，安静不语，有一种古风之美。
我跟阿黄一样一样地分享零食。
后来阿黄熬不住，躲回窝里睡着了。
我就卷起零食袋，在雪上画画。
周元见我画得有趣，就放下图册，静静看我画。
“白佳年，你的构图很有意思，没有教条约束，自成一派。”他突然说。
“看我给你表演一个。”我非常嘚瑟。
我蹲在雪中，手中划拉着，在雪地里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狗窝。”
“为什么画狗窝？”
“因为......”
我表情认真地回答：“有了狗窝，下次被赶出家的时候，我就有温暖的窝了，宋恒也知道在哪里找我了。”
周元愣住了。
他好像不太会安慰人，半晌才开口：“下次被赶出家，可以到老师这里来。”
他看我心情不好，也卷了一个零食袋。
“让我想想，我们小佳年的狗窝里还缺点什么？画室要不要？”
我眼神发亮：“要，大大的！”
“电视要什么颜色的？”
“彩色！”
“再来个玩具柜？专门放你喜欢的玩具？”
“好好好！你来我家玩的话，我会跟你分享。”
......
很久后我才知道，那晚周元说的话，赶上他一周的量了。
最后，我困极了，就趴在周元腿上睡着了。
他将外套盖在我身上，是甜甜的牛奶味，很好闻。
我睡得很是香甜。
梦里，我住在今晚设计的狗窝里，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一直到我被宋恒叫醒。
我很开心！
我就知道，他酒醒了就会来找我的。
他不会不要我的！
我兴奋地扑进他怀里：“宋恒，我想死你啦！”
宋恒嫌弃地将我推开。
“白佳年，你忘了我定下的规矩？”
宋恒说，有外人在场，让我跟他保持距离，更不可以抱他。
可是我刚才太激动，竟然忘了。
我拍了拍愚笨的脑袋，从他怀里跳出来。
“对不起，宋恒......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白佳年，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我瘪嘴，乖乖地站在一旁。
宋恒不耐烦地转移视线，却在看到周元时愣在那里。
“你是......周元？”
周元靠在一张纯白色的椅子上。
普普通通的一张椅子，被他坐出了时尚圈定制长椅的质感。
他姿态放松，却有一种高贵不容侵犯的气场。
“你认识我？”依旧是冰冷薄凉的语气。
宋恒脸上堆起笑。
“你可是近十年高校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天才。”
“但凡高校毕业的人，哪有不认识你的？”
“哦。”周元从容不迫地点点头：“你是白佳年的哥哥？”


“等着周老师发火吧！”
“他一发火，所有人都得遭殃！真后悔收留了你！”
刚才，我看见一副没有完成的油画，手痒，就添了几笔。
我好像又闯祸了。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宋恒告状，宋恒知道后肯定更嫌弃我。
刚才的男人听到动静走了进来，面无表情：“怎么了？”
短发姐姐伸手愤怒地指着我。
“周老师，这个小傻子动了您的作品！”
男人嘴角下压，明显动怒。
他走到油画前，久久没有出声。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求求你不要告诉宋恒，好吗？”
我疯狂道歉，惶恐不安。
短发姐姐冷哼。
“小傻子，你知道周老师的一幅作品值多少钱吗？”
“必须联系你的家人，赔偿我们的损失！”
“对不起......”
我抽泣呜咽着，泪水糊住双眼。
男人却突然看向我，沉稳的狐狸眼里似乎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光。
“她不是小傻子，她是天才。”
男人说，这副油画他创作了很久。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满意，所以迟迟未交稿。
“可是你那几笔出乎意料得妙，让我的油画立即有了灵魂。”
他这样夸我！
还从来没人这么夸过我，我有点脸红。
“不用找家长了是吗？”我不放心地问。
每次被找家长，宋恒都要发好大一通火。
男人摇摇头：“不用。”
短发姐姐重新恢复温柔：“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白佳年。”我怯懦低回她。
“白佳年，你学过画画吗？”姐姐又问。
“爸爸说，我以前学过的，本来还要出国学习呢，可是生病后......”
我不安地搅动着手指：“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周老师若有所思，许久后开口：“你要是还想学，我可以教你画画。”
“真的吗？”
我很喜欢画画的。
可宋恒说，白痴不该玩艺术家玩的东西。
他扔掉我所有的画具，还朝我低吼。
“求求你了，白佳年，你已经给我添了很多麻烦了。”
“麻烦收起你的所谓爱好吧！别搞笑了，别再让我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了。”
周老师朝我伸出手，声音低沉。
“我姓周，周元。”
男人狭长淡漠的狐狸眼，此刻仿佛染上了一些温度。
旁边的哥哥姐姐全都鼓励地点头，暗示我接受。
我迟疑地握住他的手：“谢谢你，周元。”
大家全都笑开。
“你该叫他周老师的。”
“周老师是享誉世界的青年画家，多少人求着他能指点一二，你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
周老师让人给我拿了好多吃的。
我非要坐到外面的院子吃。
“外面在下雪，非常冷。”短发姐姐说。
“可是，宋恒要是来找我，会看不到的。”
“宋恒是谁？”
“他是我的老——”我想了下，忙抿住嘴唇。
宋恒不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说跟我这样的傻子结婚，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哥哥，他是我的哥哥。”我改口说。
“我先出去啦！我要当着那只小狗的面吃！”
“我要故意馋它！但它如果问我要，我就给它，因为我比它大方！”
短发姐姐笑了：“真是心思单纯的孩子。”
周元眸光微敛，却又迅速恢复了一脸淡漠。
他好像不喜欢说话。
除非必要，不开尊口。


老公把美女徒弟搂在怀里，当着我的面亲热。
我呆憨地站在一旁：“你们在做什么？”
宋恒慢条斯理地解释：“唇友谊。不过是加深师生情的一种方式罢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讥笑道：“小呆子，这么好骗！”
只是后来的一天，他一脚踹开仓库的门，怒目切齿。
“你们抱在一起干什么？！”
我吧嗒了下嘴巴：“你果真没骗我，我跟周老师的师生情已经很深很深了呢！”
——
美女姐姐紧紧贴着宋恒身体，喉咙发出一个又一个破碎的音节。
宋恒舌头灵活地在她口腔游走。
狐朋狗友起哄：“周少，玩这么大？你老婆还看着呢！”
宋恒瞥了眼呆傻的我，讥笑出声：“她一个白痴懂什么？”
美女姐姐呼吸急促地问：“老师，这个小孩就是你传说中的老婆。”
宋恒有些浮躁：“不用管她。”
“她怎么一直盯着我？好瘆人，她会不会突然扑过来挠花我的脸？”
美女姐姐一个激灵：“老师，算了吧！欺负这么个痴傻小孩，我于心难安。”
她推开宋恒，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宋恒暴躁地扯下领带，眼神发寒地看向我：“白佳年，目的达成了？开心了？”
我小心地指了指他鲜红的唇，探究地问：“我也能跟你亲亲吗？”
众人哄堂大笑：“不会吧，宋少？这种极品放在跟前，你都能忍着不碰？”
宋恒表情冷漠地挑眉：“再极品有什么用？你对着白痴能下得去口？”
狐朋狗友忍不住惋惜：“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宋恒朝我招招手，我听话上前。
宋恒捏着我的脸颊缓缓开口。
“听着，白佳年，亲亲加深的是师生情。你是我的老婆，我们之间没有师生情，所以，不能亲亲，听懂了吗？”
我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啊！
我听话地点头，为自己能一遍理解他的话而兴奋。
“宋恒，我懂了。”
看，我也没那么傻吧。
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笑的更狠了。
有人眼泪都飙出来了，身体一抽一抽地歪倒在沙发上。
“宋少，还得是你！”
“这是逗傻子呢！”
宋恒讥笑道：“她的智商还没有一只狗高，逗她还不如逗狗呢！”
我不懂大家在笑什么，一个个脸都变了形。
我静静地歪头看向众人。
兴奋的心渐渐变得惶恐。
十九岁时，一场大病，让我思维迟钝，变成痴傻。
妈妈受不了刺激，恍惚下一脚落空，离我而去。
爸爸找了新的老婆，换掉电话，唯恐我成为累赘。
爸爸说，我和宋恒是娃娃亲，现在他理应对我负责。
“你们指腹为婚，他就该管你一辈子，你有事找他。”
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爸爸。
宋恒有时候失控地朝我发火。
“白佳年，凭什么呢？你们白家不要的累赘，凭什么让我负责？”
我抽泣着，呜咽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我好怕他也不要我，因为除了他，已经没人要我了。
我也怕他忽然有一天嫌我痴傻。
嫌我不懂他们到底在说笑什么，将我赶出这个家。
他和他的客人都在笑，我饿了也不敢和宋恒说。
我自己去厨房找保姆。
阿姨嫌弃地点着我的脑门训斥。
“我今天招待这么多客人已经很忙了！”
“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要是出了岔子，你个白痴负担得起吗？”
我吓得缩了缩脖子，揪着衣角再次为自己争取：“可是我真的好饿。”
阿姨表情嫌弃地挥退我：“滚滚滚！别碍眼！”
太饿了，我胡乱地寻找着食物。


走出大门，我才发现外面在下雪。
可是大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我不停地按响门铃：“宋恒，下雪了，给我开开门。”
里面的笑声更大了，可迟迟没人来给我开门。
宋恒隔着门喊：“白佳年，你最好冻死在外面。”
我小心地趴在门上。
“宋恒，雪太大了，我好冷。”
“我要找个暖和的地方。你不要喝太多酒啊，会头晕的。”
我冲进雪里，瑟缩地抱着双臂往前跑。
远远望见一座巨大的玻璃房子。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漂亮的一座房子？
那房子的小院被玻璃罩着，橘黄色的光看着暖洋洋的。
我没多想就冲了过去。
没想到，院子里面竟然有一只小狗。
它趴在一个温暖的狗窝里。
大雪纷飞，我身上凉飕飕的。
我紧了紧衣裳，满脸羡慕：我也有这样的狗窝该有多好。
楼上有人打开窗户，朝着狗窝丢了一根牛骨棒。
我更羡慕了。
它还有人投喂！
它怎么这么好命？
小狗把牛骨棒叼到狗窝，慢条斯理的用舌头舔着。
我肚子咕咕直叫，羡慕的凑到小狗跟前：“可以分我一点吗？”
小狗没搭理我。
可我真的好饿。
所以，我动手抢了牛骨棒。
小狗起身低吼，龇牙扑了过来。
我抓着牛骨棒，扭头就跑。
却不小心撞进一个温暖的、散发牛奶味道的怀抱。
是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狭长的狐狸眼配上薄唇，有一种气质出尘的味道。
男人一个踉跄，很快站稳，扶住我的肩膀。
“阿黄，回去。”
声音沉稳、不容置疑。
小狗不甘心地汪了一声，折返回窝子。
我从男人怀里出来，将牛骨棒递向嘴边。
男人狭长的狐狸眼盯着我。
直到我快要吃到牛骨棒，才皱眉阻止我。
“把牛骨棒还给阿黄，我给你更好吃的东西。”
我虽然笨，但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听话地将牛骨棒还给阿黄，我眼巴巴的盯着男人。
男人表情复杂地领我进门：“进来吧。”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公司。
里面每个人都急匆匆的。
他们见到男人都礼貌地打招呼：“周老师。”
“周老师，从哪拐回来这么漂亮的美女？”
“这美女表情好僵硬的感觉，是不是......”
有个短发姐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男人面无表情。
他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说：“有多余的衣服吗？她需要衣服。”
“有，我去拿。”
那个叫“周老师”的男人，让我在他办公室换衣服，他走了出去。
以前我穿的衣服都是保姆阿姨买的，肥大，耐脏。
这是我第一次穿又漂亮又合身的衣服。
我舍不得把漂亮衣服弄脏，不敢乱跑，在这间办公室里四处打量。
很久后，短发姐姐开门进来：“换好了吗？”
她一抬头，眼神惊艳地审视我许久，笑了。
“本来就是美女，穿上漂亮衣服，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可当她看到我在干啥时，眼睛立马变得凶狠。
“啊！你这白痴到底干了些什么？”
“周老师好心收留你，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我瑟缩害怕地看向发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