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小说 女频言情 拒不认亲:重生80带全家逆袭豪门刘卫东田颖大结局
拒不认亲:重生80带全家逆袭豪门刘卫东田颖大结局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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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女主角分别是刘卫东田颖的女频言情小说《拒不认亲:重生80带全家逆袭豪门刘卫东田颖大结局》,由网络作家“断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红旗村大队部。院子里不敢说人山人海,但人丘人河还是可以的。五十年代的战后婴儿潮再加上不允许随意流动的那种极度严苛的户藉管理制度,让农村的人口日益膨胀。别的不说,单就红旗村这个小村子,就有两千五六百口人。此刻,院里院外,不说挤了一千号人,也得有七八百人,个个抻着脖子往里看,都不知道是个啥情况。话筒已经从窗口扯到外面来了,大队部窗底下临时摆了两张桌子。此刻,刘卫东被两个公安特派员戴上了一副漂亮的银手镯,可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但没焉头搭拉脑的,反而还不时地向对面的人群挥手,满面笑容,仿佛他不是要被审判,而是要戴上大红花对他进行表彰!台下的赵翠红和刘山站在那里,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旁边的人都离这两口子远远的——毕竟,在这个年...

章节试读

红旗村大队部。
院子里不敢说人山人海,但人丘人河还是可以的。
五十年代的战后婴儿潮再加上不允许随意流动的那种极度严苛的户藉管理制度,让农村的人口日益膨胀。
别的不说,单就红旗村这个小村子,就有两千五六百口人。
此刻,院里院外,不说挤了一千号人,也得有七八百人,个个抻着脖子往里看,都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话筒已经从窗口扯到外面来了,大队部窗底下临时摆了两张桌子。
此刻,刘卫东被两个公安特派员戴上了一副漂亮的银手镯,可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但没焉头搭拉脑的,反而还不时地向对面的人群挥手,满面笑容,仿佛他不是要被审判,而是要戴上大红花对他进行表彰!
台下的赵翠红和刘山站在那里,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旁边的人都离这两口子远远的——毕竟,在这个年代,谁家出了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都不是用丢人来形容的。
长桌后面,马超正拿着一个包着红布的话筒说话,他的声音透过村上的大喇叭,响彻整个红旗村,就连坐在家里没来的那些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各位社员,今天把你们召集过来,主要就是进行一场公开审判。
张瑶张知青去公社把刘老疙瘩,也就是刘卫东给告了,说他强女。
公社的冯领导还有两位公安特派员来咱们村抓人。
现在,领导们要在咱们村进行公开审判,以正村风、以儆效尤。
冯领导,给大伙儿讲几句?”
马超言简意赅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将话筒递给了冯长海。
“没啥可说的,我就一句话,性质恶劣、情节严重、影响极坏,不处理不足以平民愤、不处理不足以慰民心。
现在我宣布,对刘卫东强女张瑶一案进行公开审判,希望大家以此为戒,万万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审判开始!”
冯长海倒不愧是公社里的干部,一套一套的。
“张瑶,你是报案人,你说说案情经过。不要怕,我们在这里给你做主。”
赵钢转头望向了张瑶说道。
“呜呜,我......呜呜呜......”
张瑶一身大红,坐在那里拿着大方格子手绢,氛围都已经烘托到这儿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演,假戏真做哭三声,未曾诬告先苦情,这一通呜呜。
呜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力争勾起所有人的同情心。
果然,一些心软的大娘们就抹起了眼泪来,城里娃,到这儿插队下乡原本就不容易,还被村里的流氓二流子给祸害了,多可怜哪?多可惜呀!
瞬间,叫骂声响了起来,都是痛骂刘卫东的,而刘山老两口子身畔更是生人勿近,周围好大一片空地,没人愿意跟他们站在一起,嫌磕碜。
“前天晚上,知青点里的乔昭斌几个人请刘卫东喝酒,呜呜......
他们叫我去,毕竟都是同村人,况且刘卫东就要回京了,我也就去了,呜呜......
没喝完,我就先回屋了,原本要睡下了,刘卫东却借着酒劲儿偷偷摸到我屋里,把我,把我给祸害了,呜呜呜呜呜......”
张瑶硬着头皮,一边呜一边诬。
“然后呢?”赵钢边记边问。
“然后,大概不到两个小时,他刚祸害我,我们点儿里的周雨和王艳就回来了,看见他把我祸害了,呜呜......”
张瑶用大方格子手绢捂着脸,头也不抬,只能继续编下去。
底下的老少爷们儿义愤填膺,这简直太惨无人道了。
“啪!”冯长海狠狠地一拍桌子,一指刘卫东,“刘卫东,你承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承认!”
刘卫东一脸肃穆,重重地一点头。
“幺儿啊,你,你咋这么糊涂啊你......”
赵翠红一下瘫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现场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了村子里的角角落落,刘家屋子里,炕上的三姐刘卫玲气得一把将炕席掏出个窟窿,抓了一把断折的秸秆,手指尖儿都扎出血了。
沈冰却是连眼皮儿都没抬,依旧面向着墙角,翻着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炕上的奶娃娃睡得正香。
“你承认就好,带走!”冯长海威风凛凛地一挥手。
“等等!”刘卫东抬起了戴着银镯子的手。
“你还想咋滴?”冯长海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我想说的是,我确实承认,有两个小时的能力,但那是和我媳妇儿在一起的时候,别人我没试过。”
刘卫东咧嘴一笑。
“啥意思?”冯长海没太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碰过张瑶,张瑶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威胁我,逼我帮她返京安排工作!
说穿了,这是,诬告!”
刘卫东大声说道。
“就是,我儿子一定是被冤枉的,他虽然爱打架,可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谎话,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赵翠红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尽全力起来叫道。
“我儿子,确实不说假话,他说张瑶是诬告,就一定是诬告,他没干坏事!”
一向沉默寡言的刘山也往前走了几步,这个平素里都不说几句话的老实人啊,居然也鼓起了勇气,向着所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底下的人也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是啊,刘老疙瘩虽然不是个玩意儿,但这小子从来敢作敢当,挺爷们儿的。”
“对,这小子还真没骗过人。”
“那也未必,这个当口儿,就算做了也不能说啊,否则他不得进去啊?”
一时间,村民们也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这......”冯长海有些懵了。
“冯领导,你看这咋整?”
马超好像有些明白刘卫东的意思了,赶紧低声问冯长海。
冯长海转头望向了赵钢和钱壮两个人。
赵钢的眼神有些奇怪了起来,凭着多年办案的经验,他感觉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了。
一张黑脸却是不动声色,很能镇得住场子,挥手叫道:“叫证人过来!”
于是,在众人千奇百怪的眼神中,两个女知青哆哆嗦嗦地走了上来。
对天发誓,她们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你们当天看到什么了?”
赵钢问道。
“我们,我们看到,进屋子的时候,刘卫东躺在炕上睡觉,酒气薰天,什么都没穿,瑶瑶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正窝在炕角里哭......”
周雨和王艳低声道。
“你们有没有看到事情经过?”
钱壮接着问了一句。
周雨和王艳转头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其实她们跟张瑶关系一般,张瑶只是故意让她们看见结果的,却并没有收买她们,所以,她们现在就是以实说实。
这个回答,让情势开始有些转折了起来。

刘卫东揉着脑袋,幽怨地道:“叔儿,别用有油的那头行不行?就算我不嫌弃,你也得用它吃饭啊。”
“臭小子,少搁这儿贫,说,倒底为啥?”
身材魁梧、浓眉宽脸的马超盘膝坐在炕上,怒瞪了他一眼。
说实话,他心眼儿里喜欢这小子,人长得好看又聪明,而且从小就仗义——救了他的独子这事儿,他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只是可惜这小子后来不学好,瞎了这块材料,让他很痛心。
说话的功夫,柱子已经悄悄地给刘卫东盛了一大碗饭,还用勺子使劲往下摁了摁又盛上个尖儿,这才放在了刘卫东的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
“哥,吃饭。”
刘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筷子扒了口饭,夹了筷炒芹菜吃了。
这才咂巴着嘴道:“伟大舵手教导过我们,知识青年要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在广阔天地炼红心。虽然舵手已逝,但教导依旧在心中,所以,我留下来了。
叔儿,我的回答您满意不?”
“哈哈......”柱子在旁边憋不住笑了。
“这小子,就喜欢臭贫。”
马婶儿端着碗半坐在炕边,也抿嘴直乐。
“小王八犊子,你在这儿跟我说相声呢?倒底咋回事?”
马超拧眉立目又举起了筷子。
“别,我说......”
刘卫东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随后叹口气:“高门大院儿,向来狗眼看人低。不如不去,省得受那窝囊气。”
“整得还挺押韵,咱屯子要再办赛诗会,你准保得第一。”
马婶笑得不行。
“哥,你真有文学。”
柱子满眼崇拜地看着刘卫东。
“那叫文化,你这书都白念了。”
刘卫东瞪了他一眼。
“你,真这么想的?”
马超的神色却肃重了下来,叹口气问道。
“当然,我舍不得我家里人,尤其是,舍不得马叔您。”
刘卫东反手就是一个马屁。
马超被逗乐了,给了他一个脖溜子,“滚犊子,我看你是舍不得张知青吧?”
“她?烂货一个。”
刘卫东一撇嘴,“我舍不得我媳妇沈冰和孩子还是我爸妈哥姐才是真的。”
“你和张知青,倒底咋回事?我放工回来看见她了,她说你强......嗯,还要去公社告你,我那么拦都没拦下来。”
马超皱眉问道,认真起来,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公社下来人调查,若真情况属实,就算他这个大队书记也挡不住刘卫东被抓去蹲芭蓠子!
“我被坑了呗。”
刘卫东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小狐狸精,真不是个东西。”
马婶气得一摔饭碗骂道。
刘卫东和她儿子从小玩儿到大,睡在一个被窝里,小时候管她叫干妈,她稀罕这小子稀罕得不得了,一听这事儿,气坏了。
“这是诬告,我上公社找她去,削她。”
柱子眼神凶狠地站了起来。
“别犯浑!”
刘卫东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了柱子。
他可知道,这小子跟他一个脾气,说到做到。
“你现在想咋办?用不用我领你去公社澄清一下?”
马超丝毫不怀疑这小子说的话,因为这小子从小到大不说假话在屯子里是出了名儿的。
刘卫东摆手:“别,叔儿,那就没意思了。”
“嗯?”
“叔儿,这事儿你得帮我一把。”
马超一怔:“咋帮?”
“叔儿,把你家那海鸥相机借我呗?再借我个胶卷儿。”
刘卫东一笑。
他知道老马家有一台新的照相机,是海鸥135。
照相机,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的奢侈品,一台海鸥135至少要一千块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要知道,大队里一个壮劳力干一年下来也就能赚三百多块钱而已。
并且,这可不是普通的相机,普通的相机虽然贵,但也就两三百块而已。
这一台,已经是迈进了专业门坎的高档相机了!
不过,马超家里可没那个闲钱买这种照相机,主要是,他有一个港岛同父异母的哥,去年回来探亲买给他的,包括院墙也是他给修的,家里的自行车都是他给买的。
刘卫东跟柱子好,当然知道这个情况。
“去拿。”
马超丝毫没犹豫,向马婶一抬下巴。
“好嘞。”
马婶爬上炕,拿出钥匙打开柜子,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大盒子,小心翼翼地拿过来。
“里面有个当时带过来的胶卷,一直没用,你拿着使唤去吧。”
马婶将盒子递给了刘卫东。
刘卫东看了一眼那个胶卷,135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别的不说,这一个全色的胶卷就是5块钱哪,怎么也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一两百块钱了,说给他就给他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一切记在心里就是!
“你会用不?”马超问道。
“必须会啊!”
刘卫东咧嘴一笑——上一世他南下时,什么没干过?
包括影楼的摄影师,甚至初期的时候都给人当过看场子的打手、在港口打群架抢生意的工头儿,街上练过摊,到琼海炒过楼。
世间职业千千万,他几乎干了一大半!
熟练地试了两下快门,打开相机上完胶卷再盖上后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马超几个人一愣一愣的,行啊,这小子出息了,啥都会?!
“哥,这玩意,能帮你洗脱冤屈?”
柱子好奇地问道。
刘卫东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台崭新的老式海欧相机,点点头:“差不多。”
“别问了,小犊子脑子好使着呢,肯定有办法。”
马超端起饭继续吃饭。
“叔,然后你还得帮我个忙。”
“说。”
“如果公社来人调查我了,该抓我就抓我,不过你得跟公社的人提个要求,就是先别把我带走,要召集全村人,开个审判大会,公开审判我的罪行。”
“啥?”
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
疯了吧这是?哪有人哭着喊着要求全村人公开审判自己的?
“别问,问就是我犯罪了。”
刘卫东咧嘴一笑。
“别玩儿砸了。”
马超担忧地道。
“没事儿。”
刘卫东扒完那碗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拎起相机就走了出去。
“小兔崽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超透过玻璃望着他的背影,愈发看不懂这小子了。
刘卫东将相机捂在怀里,先去知青点儿转了一圈儿,还趴在男知青的屋外窗户缝儿向里看了几眼。
除了憨厚老实的王宝财在炕上睡觉之外,其他三个知青都不在。
他悄悄地退出了院子,然后向西南一路匆匆而去。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他当然知道乔昭斌、肖峰、孙强这三个知青干什么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现在肯定在小白鞋家里。
小白鞋是一个女人的外号。
那女人大名叫张淑贤,是隔壁天宝村的,离他们红旗村不到两里地。
张淑贤名字起得贤良淑德的,可实际上跟贤良淑德都不沾边儿。
因为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粉头暗娼。
她要是有功夫招客了,就在自家墙头摆双小白鞋,哪位恩主有意向,就去墙上取了小白鞋进屋子,和她云雨一番。
所以,小白鞋的外号不胫而走。
“小白鞋三块钱一双。价格不贵,便宜实惠”,这句口号暗语也流传在十里八村广大骚老爷们儿的耳间嘴边。
现在,刘卫东去的就是小白鞋家里!

行刑的枪声响起之前,恍惚的刘卫东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四九城里的郑家。
郑君,那个衣冠禽兽正站在他面前,向他露出斯文却禽兽的笑!
“没错,你那养父母全家,都是我烧死的。
“两个老家伙临死前,喊着居然是你的名字,而不是我这个亲儿子。他们真是,活该去死啊!”
“我让唐大蛤蟆抓了你那个漂亮老婆,原本想享受一番,可惜,那女人烈得很,趁我们不注意挣脱开,抱着你那死闺女跳河了!”
“哦,对了,抓你老婆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你那个一岁多的女儿摔死了。
脑浆溅到了我的鞋上,真的很恶心。”
那畜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刘卫东灵魂的最深处反复烫烙,痛彻心肺!
可是刘卫东的亲生父亲,郑家家主郑光荣,面对养子郑君这滔天的罪孽,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谁没犯过错?改了就好。”
冷血的家族、兽性的亲人!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发誓,永不踏入郑家半步,并要亲手将郑君那王八蛋千刀万剐!
“砰......”枪声响起。
“啊!!!”
刘卫东狂吼着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并没有华京郑家,那畜牲也不在眼前,只是一个梦!
梦是飘渺的,可那曾经的一切却是真实的!
刻骨蚀心!
意识从混沌到清明,刘卫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经意间转头,却愣住了。
周围墙壁上,居然还糊着旧报纸做墙面?
左侧上方报纸头题上“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几个字清晰可见。
墙上还抠了个格子,里面放了一盏老式的煤油灯!
东墙贴着一张样式古老的年画,那是一个大胖小子抱着一尾红色的大鲤鱼!
大腿上传来了刺痛感,向下看去,是竹编炕席坏了一处,断折的竹篾露了个尖儿,扎痛了他。
坐在长条木头的炕沿上,刘卫东看到炕上的一对柜子,柜门是米黄色的,上面是一幅烫烙画,烫烙的是“岁寒三友”。
他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柜子上面摆着的洋皇历上。
1980年6月21日,夏至!
这是,重生了?
刘卫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拼命地眨眼、掐大腿、咬舌尖。
最后,他终于确认,真的重生了!
“真的回来了......”
刘卫东悲喜交加!
他还有机会去改变悲惨的一切!
脚步声轻轻传来,他转头,呼吸急促、眼神凝固。
高挑的个头,黑粗的麻花辫,秀气清丽的脸庞,黑玉般的眸子!
那是他的妻子沈冰!
现在的她才十九岁。
一年前,这个十里八村拔头子的大美人嫁给了他。
一年后,他们的女儿都满月了。
二世重逢,刘卫东的一颗心火热了起来,刚要说话,沈冰却先开口了。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递过来一叠写满字的稿纸。
“该签的都签完了,包括咱爸妈的,哦,应该是你养父母的,还有我的。”
沈冰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一如她现在眸子里的光,清清冷冷,像冬日寒夜的月色,疏淡游离。
刘卫东接过了稿纸,第一眼看到的是,“断绝与养父母关系的协议。”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第二眼看到的是,“与沈冰离婚协议书。”
他的心又停跳了三秒。
恍然间,他想起来了,这应该是豪门家主的亲生父亲来接自己回华京的那一天!
一切,源于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产房抱错,易子而养。
二十年后,生父认亲,重返华京。
正是他签完了这个协议,跟着生父回去了华京,然后,接下来的几年里,才有了上一世无比惨烈的一切。
做为超忆症患者,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之后的每一个细节!
深深地呼吸,强抑上一世的痛苦。
抬头,他看到了那个趴在沈冰怀里吃着手指的白胖小丫头,她在冲着他咧着小嘴在笑!
她还活着,真好。
视线上移,看到的是沈冰的脸。
眸子漆黑如玉,原本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却是如此的寡淡冷漠,看着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男人。
甚至那眼神里还有一丝解脱。
是啊,解脱!
上一世的自己,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情,确实不是人!
外面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沈冰向外看了一眼,抱着孩子上炕面对墙角而坐,沉默着,仿佛要将自己隐没在烟尘中。
院门外,一辆伏尔加轿车在两辆212吉普车的前后拱卫下,开进了宽敞的院子里,停在了门口,几个人下车向着屋子里走来。
门外,养育他二十年的父母刘山和赵翠红紧张地小跑着迎了过去。
这也让刘卫东的呼吸急促了一下。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郑光荣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衣着雍容华贵,可双唇轻薄、颧骨高耸、鼻梁起节,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之人。
那是郑光荣的妻子,叫田颖,但她不是刘卫东的亲妈。
因为刘卫东的亲妈生下他之后不久早逝,郑光荣续弦再娶。
抱错互换的郑家养子郑君那畜牲因为忙着所谓的家族事务,并没有来。
门外,老实憨厚的父亲刘山面对着华京里来的大人物,局促不安地弯着腰,卑微地、小声地道,“你,你们来啦......”
可是郑光荣两人理也不理,径直走进了屋子!
刚一进屋,田颖就捂住鼻子,娇声娇气地道,“哎哟,好大的灰啊,真呛人。”
郑光荣站在那里,眉头紧皱,环视了一圈儿,最后视线定格在了坐在炕沿上的刘卫东身上!
他的眼里有一丝嫌恶涌起,却尽量克制。
“对、对不起,农村灰大,我掸点儿水压压灰。”
养母赵翠红羞惭地道,仿佛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赶紧去外屋地去拿水瓢舀水。
这让刘卫东的眼神抽紧了!
“你,你们坐!”
养父刘山略弯着腰,卑微且小心翼翼地道!
田颖嫌弃地一撇嘴,“这么脏,怎么坐呀?”
掀动鼻翼,她又一惊一乍地叫道:“哎哟,这屋子里什么味儿啊?臭哄哄的,跟猪圈一样。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刘山和正要掸水的赵翠红低下了头去,可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他们只能无助地低下头去,不敢还嘴哪怕是一句——这可是华京来的大人物呀,人上人,万万得罪不起。
眼见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养大的养父母被这般羞辱,刘卫东心下间怒火“腾”地蹿了起来。
上一世,为了富贵荣华,他装聋作哑。
这一世,必须重新做人,他绝不能忍!
刘卫东一下站了起来,死死盯着田颖:“嫌脏你就滚出去,没人请你进来!”
一句话出口,屋子的氛围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刘卫东。
田颖,那可是郑光荣的妻子,也是刘卫东的后妈!
他敢对她,这样说话?
还想不想回华京了?

撕碎的协议、张狂的笑声,宛若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抡在了郑光荣的脸上,让他怒发如狂!
他可以不要这个儿子,但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不过,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养气的功夫一流。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眼神森冷中带着不屑。
望向刘卫东:“既然不稀罕,为什么三天前你还哭着喊着求我带你回去?”
刘卫东耸了耸肩膀:“当时鬼迷心窍,现在清醒了。”
“鬼迷心窍”这四个字险些让郑光荣当场暴走。
谁他玛是鬼?
手指着刘卫东:“那你别后悔!”
“后悔?”
刘卫东似乎一怔,轻叹口气:“别说,确实有点儿!”
但随后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但不多!”
“原来你不仅是个小流氓,还神经不正常,像你那个早死的妈。”
郑光荣转身就走,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上哪怕一秒钟。
被亲生儿子这样贴脸开大,简直太耻辱了!
刘卫东抄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跟出去,震惊中的刘家人跟在他身后往外涌。
引擎启动,车子向外开去。
“再见,哦,希望再也不见。”
刘卫东奋力摇臂,像是在告别西天的云彩!
车窗摇下,露出了郑光荣冷峻至极的脸:“刘卫东,你失去了进入豪门的资格!”
“豪门?哈哈,从现在开始,老子就是豪门!”
刘卫东狂笑!
既然已经不准备认这个老子了,那,他就是老子!
至于豪门......
咳,tui!
车队远去,刘卫东心怀舒畅,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刚要说话,可刚一转身,养父刘山已经冲了过来,一个大巴掌劈面打来。
“啪!”
耳光响亮,父爱如山......崩!
这可真是卯足了全劲打的,那常年握锄把的大手,相当有力量!
刘卫东捂着脸,踉跄着退了半步,向对面的刘山叫屈道:“爸,你打我干啥?”
“你这个混账东西,那可是你亲爹,你为什么不认?畜生啊,畜生!
放着华京里的富贵你不要,偏要窝在这个大农村,你脑子让驴踢了吗?
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刘山两眼通红,举起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又要再打!
两世为人,今生又见,刘卫东心中情感翻涌,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
突然,他“扑嗵”一声就跪下了,直挺挺地跪在了刘山的面前。
看着这个疼爱自己一生最后却惨死烈火之中的老人,刘卫东的泪水模糊了眼眶,轻声说道,“爸,好久不见!”
刚才面对生父他没跪,可现在,面对养父,他必须跪!
生身不如养育恩,养育之恩似海深!
“你这个兔崽子在说个啥?”
刘山听得有些懵,然后再度勃然大怒,小兔崽子居然说好久不贱了?他今天这是一直在耍贱呗?
当真找抽啊。
如果刘卫东知道老爹误会成这样,恐怕他会当场吐血。
举着巴掌还要再打,却不提防老伴赵翠红已经疯了一般地奔了出来。
她一下推开刘山,嘴里尖叫道:“刘山,你再敢打幺儿,我,我跟你拼了!”
回过头去,看着刘卫东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她颤着手去摸刘卫东的脸,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她悲喜交加,泪水夺眶而出。
“幺儿,别怪你爸,他,他其实是心疼你啊。
你说你这孩子,犯什么浑啊,气走了你亲爹,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
赵翠红说不下去了,呜呜大哭。
刘卫东捂住了赵翠红的手,仰起了满是泪水的脸,笑了,“妈,我好想你!”
“这孩子是咋了?妈就在这儿呢,你在说个啥哟?
是不是这两天被这些事儿给激着了?我这可怜的幺儿啊!”
赵翠红搂着刘卫东的脑袋,边哭边心疼地道。
“东儿,你咋这么傻呢?说不认就不认了,你这不是把自己毁了吗?
快起来快起来,别在外面让邻居们看笑话。”
大姐刘卫红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边擦着眼泪边将刘卫东拽了起来。
“大姐,我也想你了!”
刘卫东看着这个个子小小的女人,喉头哽咽。
她才比自己大六岁,可在他的记忆里,却是在她的怀里和肩膀上长大的。
她舍不得打骂自己一句,甚至自己有一年惹了祸,把人捅伤了,家里没钱赔,大姐自愿嫁给了邻村的一个残疾护林员,只为了换来那三百块的彩礼钱给人赔偿。
“想这个念那个的,你抽什么邪风?赶紧滚屋子里去,别在这丢人了。”
牙尖嘴利的三姐刘卫玲站在旁边骂道,可她的眼眶却有些红——这小子居然没跟着回去?
还算有点儿良心!
刘卫东笑了。
上一世,三姐可是村子里有名的小辣椒,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三姐。
他还记得自己认亲前一天,非得要回华京,三姐拎着个大棒子满屯子追他,边哭边追,骂他忘恩负义。
“三姐,有时间多骂我几句,我爱听。”
刘卫东站起来,握住了三姐的手。
三姐错愕地看着他,使劲抽出了手:“有病吧你?!”
“留下来,也还是个祸害!”
不提防,一个声音响起。
个子不高、身材粗壮的二哥正抱着肩膀,眼神冷冷地望着刘卫东。
“混帐东西,你说啥?”
刘山登时就瞪起了眼睛。
他骂幺儿可以,别人骂,不行!
二儿子也不行!
可就在这时,院门口却传来一个声音:“刘卫东!”
刘卫东一回头,失声叫道:“张瑶?”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居然烫着城里最近才流行的大波浪,还穿着件红色的连衣裙,在这个满世界都是蓝黑黄白素色系主导的大农村里,不失为一道极具冲击力的靓丽风景。
可现在她在刘卫东眼里,绝对不是风景,而是麻烦!
因为,他前天被张瑶给仙人跳了!
当然,这是上一世后来才知道的事情,这一世此刻的他原本不应该知道。
看着找过来的张瑶,刘卫东一阵头痛!
这个娘们儿,当初自己咋瞎了眼,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白月光?

拿着那钱,刘卫东只感觉握住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他当然知道,那是三百块钱,更是现在家里现在所有的积蓄!
就是为了今天的这场送别。
尽管他狼心狗肺地要离开这个家,回去京城,享受那无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在走之前,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养父母啊,还是要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着给他,只为了让他路上有个零花!
有人家身家亿万,给你三百块,那叫施舍。
有人只有三百块,却给了你三百块,那叫亲恩!
他的眼眶再次红了。
摇了摇头,推回了赵翠红的手,“妈,你放心,没事的。”
三姐在旁边抱起肩膀冷笑不停:“没事?张瑶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
“跟你说了八百次,那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谁沾她都得扒层皮,你还敢招惹她?
就等着蹲芭蓠子去吧你!”
“三儿,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弟年纪小,不懂事,也抹不开这个脸去求她。
你去,快去追张知青,好好劝劝她,如果钱不够,我,我再去借!”
赵翠红急得不行,将钱塞在了三姐手里。
“太丢人了,我不去!”
三姐嘴里愤怒地道,可还是接过钱,转身而去。
赵翠红抓着刘卫东的手臂,重新泪水涟涟起来:“幺儿,妈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先进屋,妈给你下碗鸡蛋面,嗷......”
“你就惯着吧你,早晚他会出大事!”
三姐回头狠狠跺脚,飞快地跑远了。
刘卫东没往屋子里走,而是转头望着赵翠红,笑中带泪。
“妈,你明知道我不是你儿子了,为啥还对我这么好?”
赵翠红撩起衣襟擦了下眼睛:“瞎说,只要你不走,就是我的幺儿!”
刘卫东嘴里发苦地道:“妈,其实郑君才是。”
赵翠红一瞪眼睛:“胡说,那高门大院儿里出来的孩子,都不稀得来看我们一眼,咋能是我幺儿?谁留下来,谁就是!快进屋,妈给你做鸡蛋面!”
“妈,你真好!”
刘卫东吸了吸鼻子,天儿也不冷啊,咋这么感冻呢?!
到了门口,赵翠红突然间停了下来,小意地往里面望了一望,随后叹了口气,又望向了刘卫东。
“幺儿,你和张知青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你不对。
“你,去哄哄小冰,别让她难过,毕竟,她现在还带着个奶娃娃呢......”
“我知道,妈!”
刘卫东重重地点头。
“去吧去吧,妈去给你们每人下碗面!”
赵翠红欣慰地点头,眼神却有些诧异。
咦,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这样听话了?
走过厨房,刘卫东推开里屋的门,望向了炕上正敞开衣襟给孩子喂奶的沈冰。
见刘卫东过来,沈冰默默地转身过去,面向墙角而坐,不想看他,更不想让他看自己!
刘卫东也没说话,坐在炕沿上,怔怔地看着这个女人,前尘往事,如流水、似轻烟,雾般在心中氤氲而起!
上一世,生母怀孕五个月时因为华京动荡、家族受牵连,她被只身下放到了洮河县一家纺织厂。
结果临盆生产时与刘家抱错易子。
产后恰好上面落实政策,家族再复荣光,她被接回华京。
但伴随孩子眉眼长开,却发现并不像郑家人,郑家老爷子总是怀疑她不忠,生母郁郁寡欢,不久早逝。
十几年后,郑家老爷子看着郑君家中这唯一男丁,依旧心存疑虑,多方调查,发现当初产房抱错,这才逼着生父郑光荣前来认亲。
结果很顺利,身为村霸王二流子的刘卫东贪图富贵,跟随郑光荣回了华京,而郑君后来则被老爷子逐出了家族,回到刘家。
悲剧由此而生。
回到刘家的郑君就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为了重回郑家、再享繁华,他伪装自己、骗取了家中所有人的信任。
然后,设下酒局将大姐、二哥和三姐喊回来,将全家人灌多。
接下来,他亲手纵火将父母和兄弟姐妹全都烧死在家中,伪造失火假象。
他又指使当地的流氓地痞抓了沈冰、摔死了他的孩子,但想要侮辱沈冰时,刚烈的沈冰拼命反抗,抱着孩子跳河自尽。
最后,郑君抱着一个装着面粉的骨灰盒回到了华京跪在郑光荣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的家没了,求郑光荣收留他。
而此刻的郑光荣根本就看不上那个农村认回来的儿子,再加上刘卫东委实不争气,一事无成,对比于自幼便出类拔萃的郑君,在老爷子已逝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重新选择了郑君。
而后,郑君多番设计陷害刘卫东,让刘卫东在家中地位日益低下,人人都不待见。
直到此时,刘卫东才知道,他之前弃之如敝履的刘家,才是他一辈子都舍不掉的根!
刘卫东失魂落魄回去老家后却无意中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是郑君杀了他全家人!
晴天霹雳!
血海深仇!
他含愤回去华京告发郑君,而郑君居然也当场承认,结果父亲郑光荣却只是淡淡地一句:“谁没犯过错?改了就好。”
他心凉如水,对这个冷血的父亲彻底绝望,也发誓要让郑君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报仇,他孤身南下,白手起家,吃尽世间之苦,终于打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再回华京,与郑君明里暗里展开了连番恶斗。
但郑君已成气候,并且与养父郑光荣联手,用尽手段害死了家族中的老爷子,甚至最后成为郑家家主,鸠占鹊巢,掌握了庞大的资源。
最终,他终究不敌郑君,中了人家的圈套,误杀他人,结果被判了死刑。
可是,行刑时,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
“这一世,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的一切!”
“郑君,你等着我!”
刘卫东喃喃自语着,像是再一次跟上一世隆重告别,又像是在对这一世誓言铿锵!
望向了背对着自己面向着角落而坐的沈冰,刘卫东唇畔绽开了一丝温暖的笑容,“媳妇儿,面壁思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