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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有喜

    男女主角分别是秋翠岸荷的其他类型小说《庶女的咸鱼日常完结版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由网络作家“湘江有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板着脸训斥春荷:“那是给大姑爷面子,大太太又是长辈,才让夫人来请安。你们可别以为每次都这般好运。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可没人护得住你们!”说罢,她让秋翠和玛瑙扶着去了五娘的船舱。短短一丈多的距离,她却走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在过道里歇息好几次。路过的丫鬟们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十一娘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自从上船,她就吃不下东西,整张脸都睡得浮肿。这些天,她一直在等待见到钱元娘的那一刻,只希望能早点到京都,好让自己能安心吃喝。五娘的船舱内飘着淡淡的玉兰花香,让人心神宁静。十一娘凝视着姐姐的眼睛,轻声问道:“五姐,我们大姐夫,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人?”五娘放下手中的书卷,脸色有点生硬:“你就为这事特地来找我?也不怕累着自己!”最后一句话带着些许尖锐...

章节试读

她板着脸训斥春荷:“那是给大姑爷面子,大太太又是长辈,才让夫人来请安。你们可别以为每次都这般好运。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可没人护得住你们!”
说罢,她让秋翠和玛瑙扶着去了五娘的船舱。短短一丈多的距离,她却走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在过道里歇息好几次。
路过的丫鬟们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十一娘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自从上船,她就吃不下东西,整张脸都睡得浮肿。这些天,她一直在等待见到钱元娘的那一刻,只希望能早点到京都,好让自己能安心吃喝。
五娘的船舱内飘着淡淡的玉兰花香,让人心神宁静。十一娘凝视着姐姐的眼睛,轻声问道:“五姐,我们大姐夫,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人?”
五娘放下手中的书卷,脸色有点生硬:“你就为这事特地来找我?也不怕累着自己!”最后一句话带着些许尖锐。
“姐姐每天能陪母亲说话,看风景,作诗,我却只能躺着,连针线都拿不动......”十一娘撒娇般地说道,眼中带着几分委屈,“五姐陪我说说话嘛!”
五娘的目光越发冷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不错,我们大姐夫确实很有权势。刚才那位赵夫人,不仅是镇南侯府的媳妇,还是西河商家的小姐。”
“西河商家?”十一娘惊讶地发现,五娘对京都的大家世族似乎都很了解。她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京都四大家族之一,沈家,与我们有些渊源。”五娘的语气变得平静,目光却有些闪烁,“不过这些事,你现在还是少打听为好。”
十一娘正要追问,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着桌角,勉强站稳身子:“五姐说得是,我这就回去歇着。”
回到自己的船舱,十一娘躺在榻上,脑海中回想着方才的对话。五娘虽然说得委婉,但话里隐藏的信息也不少。看来这京都,水很深呀。
外面传来水手们的号子声,船只继续向北驶去。京都,那个令人向往又充满危险的地方,已经越来越近了。
马蹄声在街巷中渐行渐远,京都弓弦胡同钱府新宅的门前,钱大太太目光紧紧盯着两棵郁郁葱葱的桂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帕子,面色阴晴不定。这处宅院原本是青莲坊的四进院落,按理说应当是钱家的公产,可如今却被二房独占。
“这宅子,花了多少银子?”大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眼角微微抽动。
一旁的钱永康察觉到母亲的不悦,连忙上前轻声劝慰:“娘,咱们能有个安身之处就好,何必计较这些。”
“好孩子。”大太太的神色稍霁,抚着儿子的手臂,语气中带着欣慰,“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她的话未说完,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院墙上斑驳的青砖。
垂花门前,大少奶奶文氏已经带着一众下人等候多时。她怀中抱着四岁的昭哥儿,一身淡青色褙子衬得她愈发温婉贤淑。
“祖母!”昭哥儿奶声奶气地喊着,小手向大太太伸来,圆润的小脸上满是欢喜。
大太太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快步上前将孙子抱进怀里,“我们昭哥儿想祖母了没有?”
“想!想得紧呢!”昭哥搂住祖母的脖子,软软的脸颊贴在她下巴上蹭着,“祖母,我给您留了好多好玩的呢!”
六姨娘带着几个丫鬟上前请安,大太太心情大好,一一应下。她抱着昭哥儿,穿过垂花门,不禁微微挑眉。院中景致确实不错,几株梅树虽已过花期,但枝干横斜有致;石榴树下摆着几个精巧的花架,上面的牡丹含苞待放;金鱼缸边的石桌石凳错落有致,远处几棵老树投下浓密的荫凉。
“这些花草倒是打理得不错。”大太太低声道,目光却在院中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
屋檐下,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背着手而立。他穿着一件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眉目如画,气度不凡,正是钱家大老爷钱明远。
“老爷。”大太太将昭哥儿交给大奶奶,上前行礼。她的动作略显生疏,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十一娘站在后面,暗暗打量这位许久未见的父亲。与她记忆中的形象迥然不同,眼前的父亲看起来也就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带着官场特有的从容。
“路上可还顺利?”钱明远转过身,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托大姑爷的福,一路平安。”大太太恭敬应道,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了几分。
钱明远轻“嗯”一声,目光转向五娘和十一娘:“这两个丫头,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五娘出落得越发标致,十一娘也...”他的声音渐低,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
十一娘听出这话里的生疏,心头泛起一阵凉意。这样一位终年不着家的父亲,又怎会真正了解女儿们的模样?她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都进屋歇着吧。”钱明远说着转身入内,袖子轻拂过门框,扬起一缕细小的灰尘。
屋内陈设典雅,几件黑漆描金的家具衬着翠绿色的纱帐,茶几上的迎春花娇艳欲滴,墙角的富贵竹青翠可人。然而这些精致的布置却让大太太心中更添几分疑虑。
“十娘怎么没来?”钱明远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屋内气氛骤然凝滞。五娘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十一娘抿着唇,目光游移;就连一向稳重的钱永康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哮喘又犯了。”大太太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这病一直断断续续的,也该找个好大夫看看了。她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怕是要耽误说亲事。”
钱明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不是说好要带她来的么?”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大姑奶奶派人来请安了!”
众人俱是一怔。大太太才刚到,大姑奶奶的人就来了?看样子一直有人在暗中关注着。“
快请进来。”大太太连忙吩咐,脸上带着和气笑容,与刚才判若两人。
不多时,一位穿着丁香色褙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圆髻,举止端庄,眼角已有了几道细纹,却掩不住那股精明干练的气质。
“奴婢魏氏,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她跪下磕头,动作利落而不失体面。
“是魏妈妈!”大太太激动地起身,“快快请起。”
魏妈妈又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夫人托我来请大太太明日过府一叙。说是听闻大太太回京,甚是想念。”
大太太眼中脸上都堆满了笑意:“元娘有心了。明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钱明远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书房里飘着淡淡的墨香,五娘从案头取出几张草图,铺在桌上:“这是我早些时候写的,你看看如何?”她的手指轻轻点着纸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正说话间,单孝管家的带着东西匆匆而来。她展开牛皮纸,手指顺着寿屏图样的线条游走:“底座用黄杨木,框架用鸡翅木...”
“为何不用黄梨木?”五娘蹙眉打断了她的话,“黄杨配鸡翅,颜色相差太大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十一娘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般马虎的安排,想必不是出自大太太的意思。她默默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心中已有了计较。
单孝管家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这是匠人提的建议,说是这样更...”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五娘的眼神制止了。
“去换了吧。”五娘的语气不容置疑,“既是母亲要的寿礼,每个细节都要做到最好。”
十一娘看着姐姐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份寿礼背后,似乎暗藏着更多她不知的玄机。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外面的风声在窗棂间呜咽。五娘站在窗前,看着院中光秃秃的梅枝,忽然开口:“妹妹,这寿屏的事...”她的声音有些迟疑。
十一娘转过身,默默等待姐姐的下文。
“这件事情,母亲既然交给我们二人负责,那便不能出半点差错。”五娘放下手中的瓷盏,眉头微蹙,语气严肃地说道。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绣着海棠的裙摆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十一娘静静地听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心中暗叹。她很清楚,五娘这般急切,不过是想在大太太面前表现自己。
“五小姐说得是。”单孝管家的在一旁附和道,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讨好,“这可是太太交代的大事,咱们得好生张罗。”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
单孝管家的夫君虽是钱府总管,但平日里只在大太太身边打转,陪着说些闲话,做些跑腿的事情。大太太对她虽比不上陆妈妈那般倚重,却也颇为信任。只是这样的信任,在府中众人眼里,未免显得有几分刻意。
“单妈妈,”十一娘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地打断了五娘的长篇大论,“屏风的尺寸可定下了?上次量的那几处,可都合适?”
单孝管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笑着答道:“尺寸都合适,再大显笨重,再小又轻浮,就这般最好。”
“那姐姐不如先写字吧,”十一娘笑着看向五娘,素手轻抚鬓角,“反正离送寿礼还有三个多月。木材的事情慢慢找,不急在这一时。”
五娘看到单孝管家的眼中闪过的讽刺,心里一惊。手中的帕子被她揉搓得起了褶皱,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元娘还在家,有一次嫌弃汤圆太甜,吐在碗里。这单孝管家的竟然端起来就吃,还说沾了大小姐的光。那副谄媚的模样,至今想来都令人作呕。
“五小姐,午饭摆在哪里?”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芷梅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裙摆微微晃动。
五娘回过神来,看了看窗外日影:“都这个时辰了,十一妹妹不如留下用饭吧。”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维持着应有的体面。
“芷梅,去厨房添几个菜。”五娘吩咐道,目光却注意到十一娘脸上的迟疑。
那小丫鬟机灵地说道:“十一小姐莫要担心,岸荷姐姐已经到了。秋翠姐姐把玛瑙姐姐的住处都安排好了,人也接回碧竹轩了。”说着,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动作轻巧利落。
这丫鬟生得清秀可人,说话也伶俐,单孝管家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是哪家的丫头?看着面生。”
“奴婢叫芷梅,是新来顶替春菱姐姐的。”小丫鬟福身行礼,眼眸低垂,“账房的周兴是奴婢胞兄。”
屋内的气氛渐渐和缓,饭菜也一道道端了上来。十一娘用过午饭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杏眸中泛起一丝倦意。
“每日这个时辰都要歇息,连冬天也不例外。”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玉手掩唇,面颊微红。
“那不如去我的床上躺会?”五娘笑着说,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这些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十一娘摇摇头,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还是先把屏风的事情定下来吧,要不然我也睡不安稳。”
一行人来到大太太房中,只见二姨娘和三姨娘正陪在身边说话。屋内檀香袅袅,茶香浮动。这两位是大老爷从前的丫鬟,后来大太太做主收了房。只可惜,她们的孩子都没留住,如今已经吃起了长斋,整日在佛堂诵经。
“母亲,”五娘上前,恭敬地说道,“我们商量了几个样子,想请您过目。”她将图样双手呈上,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大太太接过图样,又递给了二姨娘:“你也帮着看看。”
“太太知道我眼睛不好,”二姨娘笑着把图样递给三姨娘,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无奈,“还是让三妹看吧。”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檐下风铃叮当作响。三姨娘仔细端详着图样,不时点头。五娘站在一旁,手心微微出汗,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五娘等着三姨娘的建议,这寿屏关系到母亲的颜面。她必须做好,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更不能让母亲失望。
大太太也看着三姨娘,其他人也围坐在桌前,眼神都落在那几幅字迹上。
五娘写的“寿”字显得格外妩媚柔弱。大太太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边缘,眉头微蹙。
“写个
魏妈妈离开后,大宅里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丫鬟还在院子里来回忙碌着整理行李。残阳如血,在高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这是大户人家特有的气息。
大少奶奶挽着绣着海棠花的帕子,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向五娘和十一娘介绍道:“两位妹妹暂且住在偏院,虽不及主院气派,到底清静些。”她说着,目光在两人脸上轻轻扫过。
五娘立刻伸手拉住大奶奶,神色间流露出心疼:“嫂嫂太客气了,我们姐妹来投奔,已是叨扰。倒是你们要住在偏厅,那里冬冷夏热,还靠近前院,嫂嫂身子娇贵...”她说着说着,声音渐低。
站在一旁的十一娘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五娘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道出了大奶奶的难处,又表现出自己的体恤,更重要的是暗示了自己对宅院格局的了解。这一席话,怕是早就准备好了。
果然,大奶奶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原本端庄的面容显得更加亲切。她拍了拍五娘的手背:“妹妹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
到了偏院,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五娘又摆出一副谦让的姿态:“十一妹先选房间吧。”
十一娘轻轻挑起嘴角,这种场合自然不能跟五娘硬碰。她笑着道:“我就住西间罢,那里采光好些。”说着,便率先迈步走进西间。
秋翠替她收拾着行李,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五姑娘对您...似乎...”她欲言又止,手中叠着的衣裳都有些凌乱了。
“我知道。”十一娘轻声打断她的话,“自从我表现出对大姐的关心后,她就一直在提防我。”她走到窗前,伸手轻轻拂过窗棂上的灰尘。
躺在新铺好的榻上,十一娘凝视着头顶的帐顶。她太明白五娘的心思了。五娘怕她接近元娘,影响到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
但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有些事情,总要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六姨娘来了,她穿着素净的衣裳,发间只簪着一支普通的银钗。这位在宫里待过的姨娘,此刻眼中却只有对女儿的牵挂。
“十二妹过得很好,”十一娘温声安慰道,“她现在学会做绢花了,说要亲手做一朵送给姨娘。”
六姨娘眼中闪过欣慰,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她低声重复着,仿佛在说服自己。
傍晚时分,众人在大太太房里用饭。床榻上铺着大红缎面的褥子,昭哥儿在上面翻跟头玩耍,逗得大家笑声不断。五娘趁机又开始说风凉话:“十一妹身子不适,倒是来得挺快。”
十一娘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应道:“都怪姐姐不叫我一声,这样就可以一起来。”茶水的热气氤氲中,她的表情显得模糊不清。
欢声笑语中,众人陆续落座。厅内暖炉熊熊燃烧,将室内烘得暖融融的,驱散了京都春天乍暖还寒的寒意。
陆妈妈弓着身子,不疾不徐地引着大家入座。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大太太,仿佛在揣测主子的心思。大奶奶则忙着指挥丫鬟们布菜,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香气四溢的菜肴逐一上桌。六姨娘像一只灵巧的燕子,在大老爷身边来回穿梭。
昭哥儿被奶妈子带到别桌用膳,圆桌上只余下大老爷、大太太、钱永康、五娘和十一娘几人。烛火映照下,每个人的面容都笼罩在一层暧昧不明的光晕中。
“都别拘束,今日是家宴人不多,就不分桌了,陆妈妈今日也一起,坐下一起吃吧。”大老爷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随意。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大太太,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期待。大太太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轻声应和:“老爷说得是,都是自家人,坐下用膳吧。”
大少奶奶忙不迭地坐到钱永康身边,眼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六姨娘则恭恭敬敬地向大老爷和大太太行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在绣墩上坐下,身子挺得笔直。
“主子们用膳,奴婢怎敢僭越。”陆妈妈垂着眼帘婉拒道,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
大老爷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倒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倒是大太太亲自起身,拉着陆妈妈的手说:“元娘和康哥儿可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坐,谁还敢坐?”
这话一出,六姨娘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指尖不自觉地绞着衣角。陆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轻轻落座:“那奴婢就僭越了。”
“梨雪,上菜吧。”大老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一道道精致的江南小菜陆续上桌:清炒时蔬、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蒸鲜鱼......最后,梨雪端上一碗红白相间的汤,小心地放在大太太面前。
“这是京都的疙瘩汤,番茄是从岭南运来的稀罕物。”大老爷难得解释道,“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大太太的目光在汤碗上停留片刻,神色恍惚地喝了一口:“确实开胃,多谢老爷。”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说不出的疏离。
大老爷笑了笑,率先动筷。其他人这才开始用膳,餐桌上只剩下筷子碰触碗盘的细微声响。
用膳过后,大太太突然开口:“明日你们随我去见你们大姐。”
五娘和十一娘心头一震,但面上依旧平静地应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因为时候不早,昭哥儿已经有些困倦,揉着眼睛直打哈欠。大太太便吩咐道:“让他搬到我房里休息吧。”
“我那暖阁比你们房里暖和。”大太太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娘......”钱永康刚要说什么,却被大少奶奶打断。
“娘说得是,我这就让人收拾东西。”大少奶奶抢着答道,脸上堆满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安。
待众人散去,五娘和十一娘并肩而行。寒风吹过,五娘冷冷地开口:“明日见大姐,你可别给她丢脸。”
十一娘闻言,轻叹一声。她心里清楚,五娘这番话里藏着怨气。自从来到京都,五娘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劲。
回到房中,十一娘辗转难眠。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她隐约猜到,大太太带她们来京都,或许另有打算。这种预感让她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石头。
次日一早,她便开始梳妆打扮。秋翠替她梳了个流行的懒妆髻,正要簪上银红色的珠花。
“小姐,我去外面打听打听情况。”玛瑙凑近低声道,“这几日总觉得府里气氛不对。”
十一娘点头:“去吧,多留意大老爷和大少爷在这边的情况。特别是大姑奶奶家与这边走动如何。”

回到碧竹轩,十一娘对玛瑙说:“这几日我要打络子,你若有事就去办。过些日子我要绣屏风,秋翠要在旁帮忙,屋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玛瑙立刻会意,行礼道:“奴婢明白,一定把屋里的事打理妥当。”说完,她悄悄瞥了一眼秋翠。
待玛瑙退下,十一娘关上房门。屋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几分寒意。
卧房内,秋翠一边铺设绣架,一边低声道:“五小姐那边似乎并无异样。”
“之前或许没有,但现在肯定有所察觉。”十一娘手上打络子的动作不停,“你看那个依荷,内宅未除钥就来找人,这谎撒得也太生硬了。再说昨日单妈妈来访,五娘今早又急着去找琴姨娘,显然是有事。”
秋翠将一卷新的丝线摆在桌上,犹豫片刻道:“二姨娘今早也来了,说是找十小姐抄经。”
十一娘手上动作一顿。这个节骨眨眼上,二姨娘突然拜访十娘,怕是没这么简单。她抬头看向窗外,院中的腊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对了,”秋翠突然想起什么,“刚才我在外头听说,三少爷今早出门时摔了一跤,府医已经请来了。”
十一娘将手中的络子放下,眉头微蹙:“三哥向来稳重,怎会平白摔倒?去打听打听,是在哪里摔的。”
秋翠点头应是,转身要走,又被十一娘叫住:“顺便看看厨房今日的菜单,若是有人送来点心,先收着,别急着吃。”
待秋翠离开,十一娘站在窗前,望着院中光秃的梅枝出神。
她走到妆台前,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匣子是去年生辰时父亲所赠,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叠信笺和几封书信。她取出最上面的一封,仔细读了起来。
不多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十一娘迅速将信笺收好,重新坐回绣架前。
“小姐,”秋翠推门进来,“打听清楚了,三少爷是在去拜访吴大人的路上摔的。据说马车轮子突然散了。”
十一娘手中的绣绷一歪,针尖刺破了手指。殷红的血珠渗出来,在白皙的指尖格外刺目。
秋翠连忙取来金疮药,一边给她包扎一边道:“姑娘别担心,府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扭伤了脚。”
“轮子突然散了?”十一娘轻声重复,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自从二姨娘来访,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有点不寻常。十一娘望着案几上那盏尚有余温的茶,眉间不自觉地蹙起。二姨娘今日的来访看似平常,可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十一小姐,二姨娘刚走。”秋翠很快回来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檐下的风铃又响了一下,十一娘手中的络子微微一顿,“她离开时什么表情?”
“看起来和平常无异,只是......”秋翠迟疑了一下,“离开时往十小姐院子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十一娘轻轻点头,这位二姨娘果然深藏不露。她将手中的络子放在膝上,细细端详着那尚未完成的蝙蝠图案。阳光下,五彩缤纷的丝线泛着柔和的光泽。
“去看看十姐在做什么。”十一娘放下手中精致的络子,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秋翠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笑逐颜开地应了声,裙角轻摆着出去了。
秋翠去探查,回来时面色也凝重起来:“十小姐出她的绣楼了,只带了杏梅,穿了件灰鹤色披风。”
十一娘眉头皱得更深。十姐平日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今日却只带一个人。而向来都是跟着她一起出门的千叶也没带,今日为何只带了小丫鬟杏梅?更令人在意的是,她穿了那件灰鹤色披风——那是苏姨娘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物。
“跟上去看看她去哪。”十一娘低声吩咐,手中编织络子的动作不停,一只精巧的蝙蝠图案在指尖渐渐成型。
等秋翠回来时,十一娘已经编好了一只蝙蝠络子。阳光斜斜地照在络子上,五彩的丝线在光影中熠熠生辉。
“十小姐去了苏姨娘那里。”秋翠神色更加严肃,“苏姨娘的丫鬟守在门外,我没法靠近听。而且......”
“而且什么?”
“路上碰见了三姨娘的大丫鬟夏荷,她还特意问十小姐要去哪里。”
十一娘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那场意外后,苏姨娘被罚跪祠堂,染病养在双桂院旁的厢房里。这些时日以来,十姐去看苏姨娘的次数寥寥无几。今日二姨娘刚走,十姐就去了苏姨娘处,还让人守门......一切都太过蹊跷。
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是府中的小厮们在院子里忙碌。十一娘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忽然开口:“去拿个匣子来,装这两根络子。”
“您要亲自去给二姨娘和三姨娘送络子?”秋翠有些惊讶,她记得小姐向来是让下人送去的。
“我是去给大太太请安。”十一娘淡淡道,目光落在那两根织工精美的络子上。
到了大太太处,屋内已是一片欢声笑语。五娘正向大太太展示她写的百寿图,海棠和芷梅在一旁牵着画卷。屋内点着沉香,袅袅青烟中,众人的笑语显得格外温馨。
“快来看看你姐姐写的。”大太太向进门的十一娘招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十一娘心中暗暗吃惊,这百寿图最终还是写好了。她露出得体的微笑,上前见礼后,仔细打量那幅字画。只见六尺宣纸上楷、隶、篆、行、草各体俱全,排列错落有致。单这份功力,就令人叹服。
“母亲,这是给昭哥儿打的络子。”十一娘取出匣子,递到大太太面前。
大太太眼前一亮,让人打开来看。两根五彩缤纷的丝钱络子静静躺着,中间缀着五个蝙蝠,编织成梅花造型,精巧绝伦。络子上的每一个结都打得恰到好处,每一根丝线都恰如其分。
“十一娘的女红在余杭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大太太不住赞叹,手指轻轻抚过络子上的蝙蝠图案。
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一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俯身在大太太耳边低语:“听说十一娘亲自送来了络子,二姨娘和三姨娘想来瞧瞧?”
大太太让人请她们进来,“都坐下说话吧。”
十一娘她们向两位姨娘行礼后,在太师椅上坐下。她示意身边的玛瑙将匣子递给两位姨娘,轻声问道:“不知做得如何?”
二姨娘接过匣子,还未打开就笑道:“必定是好的。十一娘的手艺,向来都是一等一的。”
丫鬟们忙着上茶。二姨娘轻抿一口茶,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十一娘身上:“今早去碧竹轩时,听说你在打络子,就没打扰,去了十小姐那儿。”
十一娘心下了然,既然亲自送络子来,就是要借机说清楚一些事情。对方既已开口,她也不必再兜圈子:“听说您去了十娘处,我让秋翠去请,却得知您已离开。想着络子做好了总要送来,就没让她去追。”

十一娘回到绣楼后,立刻着手准备傍晚酒席的事宜。她唤来秋翠:“去给各位妈妈送帖子。”
秋翠应声而去。她先去寻了陆妈妈,却见门前小丫鬟神色冷淡,言语敷衍。待到单孝管家的,那边却是热情非常,连声说着“秋翠姑娘亲自来太客气了”。
这番冷热态度让秋翠心中疑惑。到了沈妈妈处,更是遭了一通冷言。
“请我吃酒?”沈妈妈扬声道,“我哪有闲工夫!大太太正差我打扫暖榭呢。”
秋翠强忍着不快,脸上依然带笑:“那改日再请妈妈。”
回到暖阁,岸荷几个正在布置。桌椅茶具都摆放妥当。
“我觉得再插上几支梅花会更好。”岸荷指了指架子上的梅瓶。
“梅瓶可是好东西,”兰香忧心忡忡,“要是摔了可怎生是好。”
三人陷入沉默。暖阁里的炭火噼啪作响,秋翠忽然抱住小兰香:“要是有一天,我们能随心所欲就好了。”
午后申时,单孝管家的带着绍兴酒来了,殷勤备至。后来春竹、芷梅等人到时,见她在此都颇感惊讶。
暖阁里,十一娘专注地打着络子,玛瑙立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人影。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院子的不同之处。
岸荷端着茶进来,小声道:“姑娘,都准备好了。”
十一娘放下手中的活计,整理了一下衣裳。玛瑙见状,上前为她披上一件斗篷:“外头冷,姑娘当心。”
就在大家准备开吃时。
海棠站在碧竹轩暖阁外,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拂过她的面颊。她微微眯起眼睛,望着暖阁内透出的昏黄灯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闲不住的人,早上在大太太院里献殷勤,午后又往五小姐那边跑,现在居然又来到这里。”她在心里冷哼一声,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咚咚咚。”她轻叩房门。
“进来。”玛瑙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推开门,暖阁内的温暖立即将寒意驱散。玛瑙正坐在炭盆旁整理绣线,见是海棠来了,忙起身相迎。
“海棠妹妹,你可来晚了。”
海棠将手中两包洞庭碧螺递过去:“小姐特意让我送来的,她为绣屏的事忙得很。这两日新来的丫头又病了,实在走不开人。”
玛瑙接过茶叶,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既然来了,坐下说会子话。”
“小姐那边...”海棠欲言又止,轻轻抽回手,“改日再来和姐姐们聚。”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碧玉等人结伴而来,身后跟着提着红灯笼的丫鬟。见海棠要走,碧玉眉眼弯弯:“这不巧了吗?大家都来了。”
海棠却坚持要走,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玛瑙将她送到门口,回来时芷梅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食盒,一阵糕点香气弥漫开来。
碧玉从袖中掏出一个绣花荷包:“玛瑙姐姐,这是我亲手绣的。”
“这针脚真好。”玛瑙细细端详,又递给其他人传看。
正说笑间,秋翠带着婆子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进来。几个人忙着张罗座位,推让不已。
“吴家姐姐上座。”玛瑙做主安排道。
秋翠端着一碗火薰肉迟迟不肯入座:“今日该让谁来做东道主?”
“让岸荷来吧。”碧玉眼珠一转,指向门边的小丫头。
岸荷连连摆手:“我哪敢做东?今日在主角是玛瑙姐姐。”
正争执间,帘子一掀,千叶匆匆赶到,满面歉意:“天寒路滑,来晚了。”她从袖中取出几样小物件,“这是给姐姐们的见面礼。”
“改日我做东,请姐妹们吃酒。”千叶说得恳切。
碧玉却轻哼一声:“千叶姐姐何时得闲?上回答应给海棠做鞋,到现在也没见着。”
这话说得不客气,千叶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芷梅见状忙打圆场:“碧玉这丫头就爱说笑,妹妹别往心里去。”
正说着,外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人掀开,映梅裹着石青色披风闯了进来,鬓角还沾着未融的雪花。
满屋人顿时噤声。
玛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地迎上前去:“映梅姐姐怎么来了?”
秋翠看出几分不对,低声吩咐岸荷:“快去厨房准备些酸溜鱼片。”
“大灶已经熄了。”岸荷为难地回答。
玛瑙察觉到秋翠的窘迫,悄悄将方才海棠送来的洞庭碧螺和一个精致的茶匙递给岸荷:“去烧些热水来泡茶。”
岸荷会意,转身退了出去。
映梅立在门口,目光在满屋人脸上逡巡,最后定在玛瑙身上:“我听说你们今晚聚会。”
“是...是有几个姐妹来坐坐。”玛瑙声音略显紧张。
芷梅见状上前解围:“映梅姐姐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开席。”
映梅却不为所动:“听说海棠也来了?”
“海棠妹妹方才送茶叶来,已经走了。”玛瑙如实答道。
映梅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送茶叶?她不是一向在五小姐院里当差吗?”
玛瑙心头一紧,强作镇定道:“是...是五小姐打发她来的。”
“哦?”映梅意味深长地看了玛瑙一眼,“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离去,披风带起一阵寒风。
屋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欢快的气氛已被打破。芷梅看了看玛瑙苍白的脸色,轻声道:“要不...我们改日再聚?”
“不必。”玛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难得大家来了,别辜负这些好菜。”
岸荷适时端着茶盘进来,浓郁的茶香稍稍冲淡了方才的尴尬。众人重新落座,却已不似方才那般热闹。
暖阁外,雪依然无声地下着。玛瑙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事重重。映梅的到来绝非偶然。她端起茶盅,热气氤氲中倒映出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那些暗中的较量,都历历在目。
芷梅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悄声问道:“要不要我明日去打听打听?”
玛瑙轻轻摇头,将茶盅放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可她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从来就不会轻易过去。
映梅迈进兰香居时,庭院里的积雪映衬着昏暗的天色,几个小丫鬟立刻迎了上来,手中的红漆手炉冒着缕缕热气。
她轻轻摆手,没有接过手炉。寒风卷着雪花掠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刺骨的清醒:“去打水来,我要净个脸,还要去见大太太。”
换过暗红色暖袄,重新梳好发髻,映梅这才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铜制的炉身还带着温热,她捧在手心,缓步向大太太的院子走去。
路过堂屋时,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雪地上。琴姨娘正带着几个丫鬟围着火盆做针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
“这么早就回来了?”琴姨娘的声音透着几分关切。
映梅驻足,目光落在琴姨娘手中那件半成品上:“芷梅她们还在那边喝酒呢。这是给五小姐做的吧?鲤鱼绣得真是栩栩如生。”
琴姨娘的手指在绣花针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是啊,开春正好给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