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是很可笑
阮菲菲早就订好了酒店,出门之后,却没急着去,而是先找了药店。
她今天不是安全期,小产才过了一个月,是千万不能怀孕的。
况且她现在,也完全没了给阮文铮生孩子的念头。
那样的人,不值得。
在出租车上吃了事后药,她看着外面的路灯,眼泪没什么征兆地开始往下淌。
今天哭过之后,可别再这样了。
她告诉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掉眼泪。
回到自己定好的酒店,幸亏入住时间还没过,否则她今晚也许就得露宿街头了。
洗漱好躺下,本以为睡不着,可没一会的工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全是阮文铮。
好的,坏的,宠溺她的,忍不住打骂她的,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的。
他一颦一笑都在她的眼中,这么近,可又那么远。
她尝试着伸出手,企图碰到他的脸,可触手却是虚无。
仿佛镜花水月。
她无力地垂下,原来在梦里,她也没办法得偿所愿。
第二天一早醒来,阮菲菲打起精神,选了身不太正式的职业装扮,看了看镜子,决定给自己化个淡妆。
今天她要去见一个人,是夏美提前给她联系好的。
“卢廷琛是华裔,在R国的脉路很广,我和他算是交情不错,但他这个人是不看重这个的,所以你要想得到他的帮助,首先得要有能力去打动他,让他对你产生兴趣,这比我去求人情要牢固的多。”
虽然她从小就在R国生活,但说到这个圈子,她还是不太了解,甚至从来没听过卢廷琛这个人。
这次来的城市也不是和父母曾经住过的,一南一北,相距非常远。
还没出门的时候,她和夏美通电话,确保今天的见面。
阮菲菲按了免提,自己则一边说话一边化妆。
“产生兴趣?
难不成要他喜欢我?
对我爱的死去活来?”
夏美一笑,“你要是这样想也挺好,只要你拿的下他,顺便说一句,他单身噢,青年才俊,那张脸真的是天怒人怨啊,钻石级,并且对女人没什么兴趣,身边的工作人员大多是男性。
很多人都猜测过,他不交女朋友,是否暗中养了个小白脸。”
阮菲菲也是开个玩笑,她头一次出门单打独斗,什么经验都没有,只有一颗想要摆脱一切枷锁的心。
“我现在也对男的没兴趣。”
夏美不知道她和阮文铮的事情,只道她是因为聂家,“对了,和聂家的事情完了吗?”
阮菲菲道:“早就完了,其实我和他不过是办了个婚礼,并没有领结婚证,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婚礼当天。”
夏美震惊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一直都不着急,原来是省去了这道程序,阮文铮好有先见之明!”
阮菲菲哼笑,先见之明?
他那是早就做了这个打算!
“不愧是聂家,防着这一手,他们也怕你得了聂家的财产,聂家可是超级富豪。”
她也很有钱,但她的钱都是自己一点一点积累的,聂家不一样,那是祖辈积攒下来的。
阮菲菲不了解这个,也就没搭话,她对聂家的财产没没什么兴趣,她不缺钱,其实野心也没那么大,在和阮文铮闹掰之前,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路是什么,该怎么走。
她一心扑在阮文铮身上,认为他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可现实却犹如当头一棒,及时将她打醒。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反正她现在还年轻,最重要的是有钱,也不算太笨,可以有精力做任何想做的事。
“超级富豪现在也跟我没关系了,我目前唯一的想法,是怎么让卢廷琛对我产生兴趣。”
夏美道:“那就得靠你的本事了,顺便说一句,他不缺钱。”
“我怎么会想不到?
而且我也不会傻到直接送钱。”
“你要是这样做的话,他一定会让保安直接把你赶出去。”
阮菲菲犯起了愁。
“下午就要去见他,可这么短的时间,我该怎么准备?”
“按理你昨天就到了,昨天为什么没做?”
夏美奇怪道。
阮菲菲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昨天和阮文铮在一起的事情,想了想,打了个哈哈过去,“昨天遇到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给耽误了。”
夏美想问,但又一想,既然人家开始就没打算说,那就是不好问的,两人之间的交情仅限于此,没必要往深了打听,于是作罢。
“我倒是知道他有个癖好,说不定你可以派上用场。”
阮菲菲一怔,随即道:“不胜感谢。”
她原本没必要帮到这种地步的。
阮菲菲在心里合计着,人情越欠越多,今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还。
这东西,还真是你来我往的,夏美和岑郁风对她的两清了,他们倒开始往回送了。
当初她被绑架,其实也和他们有一点关系。
那次他们两个人闹矛盾,闹分手,夏美逼问岑郁风在外面养的人到底是谁,其实并没有谁,只是岑郁风心里有气,一着急,就把阮菲菲给拿出来当垫背,夏美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便约了阮菲菲。
阮菲菲是在赴约的途中被绑了的。
再回来时,半条命已经没了。
几个人之间的债因此而存在,直到现在,才勉强还完。
夏美倒是公私都分得清,“没事,我也是给自己铺路,往后还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如果找你就可以帮忙解决,我大可以搬出这个理由。”
阮菲菲笑道:“还是谢谢你。”
“卢廷琛,喜欢收集烟斗。”
阮菲菲眼前一亮,“烟斗?”
“没错,一星期前H国有一场拍卖会,重头戏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的烟斗,卢廷琛砸了几亿,拿了下来。”
阮菲菲咂舌。
几亿,虽然她不是拿不出手,但让她这么轻松拿出这么多钱,她还是会肉痛很久。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其他的我也拿不准,他挺注重隐私的,平时生活完全保密,也就这一样,是圈子里的人熟知的。”
“这已经帮了很大忙了。”
两人撂下电话,阮菲菲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个非常古朴的小盒子。
这是她上回去父母原来的居所拿出来的,本想留下做个念想,现在看来,不得不当成礼送出去了。
暗锁打开,里面好巧不巧,正是一个烟斗。
这是父亲偶然得来的,他长年抽烟,且不抽外面卖的,说那些没劲,就喜欢买烟叶用烟斗抽,阮文铮为了讨好他,便寻来了这个,父亲只当作收藏用。
她拿起来,心里还是非常不舍。
这是父亲的东西,虽说父母留给她的东西不少,但每一样都很有纪念意义,她一个都不想丢掉。
阮文铮当初找这个是费了很多心思的,阮菲菲都看在心里,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她的眼皮底下,她亲眼见证了这东西的来之不易。
阮文铮……阮菲菲低头看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横竖不过阮文铮的,这东西沾了他的手,她不想再要。
送出去就送出去。
反正都闹掰了,以后都不来往了,还留着这个有什么意义?
笃定心思,她便不再纠结,照了照镜子,她别的不行,化妆技术还是非常一流的,不至于唐突了别人。
算算时间,不用着急,反正已经约好了。
阮菲菲让服务生把饭菜送进来,她简单吃了个半饱,便拿上了手包,赴约去了。
因为卢廷琛是华裔,虽然举家都在R国,但家中的氛围还是偏东方化的,一些习惯也在潜移默化中养成,比如,他但凡出门谈生意,只会在中餐馆。
这些都是夏美提前给的信息,所以她投其所好,将地点先一步约好。
她先到的地方,这里的老板是C市来的,恰巧卢廷琛的老家也在C市,家乡菜做得非常到位,这也算是她的小心思了。
没别的目的,她只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看时间,还有半个钟,阮菲菲提前演练了一遍自己等会该说什么,用什么表情,怎样说才会让人觉得既不失分寸,又能把自己的能力完美展现。
可准备的这一切都在看见人的那一刻,崩碎瓦解。
卢廷琛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阮文铮。
而阮文铮显然不知道这里竟然提前坐了她,见到人,不至于大吃一惊,也是明显愣了一下。
那模样,不像是临时装出来的。
阮菲菲也慌了,刚想好了以后再也不见,这才过了一晚上,就被啪啪打了脸。
由于太过紧张,阮菲菲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卢廷琛到底长了张什么天怒人怨的脸,她双眼焦点有些虚,只模模糊糊看见有人仿佛坐在了她的对面。
卢廷琛先是不解,后来一想,就懂了,于是淡淡一下,礼貌地致歉,“抱歉,是阮先生先约的我,原本是不打算应你的约,但既然是在同一天,我想,我们可以坐在同一桌上,分别谈。”
他说话时眼中有促狭,有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
阮菲菲没注意,阮文铮倒是看见了,因为他坐在了阮菲菲的旁边。
“卢廷琛,我们两个就别装了,”阮文铮冷冷道,偏头看着一言未发的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是谁。”
他心里有些怒气,但不知道这怒气来自哪里。
阮菲菲已经回过神了,回味了一番卢廷琛的话,又听明白了阮文铮话里的意思,顿时一惊,猛地抬起头,“你认识我?”
卢廷琛但笑不语。
“你为什么在这?”
这话是阮文铮说的,语气倒是一点不客气,好像只要她敢说错一句,他就要拿出大家长的气势来一样。
阮菲菲经过心底一番挣扎,不太在乎地笑笑,稳着声音道:“当然是来谈事情。”
阮文铮为她这态度动怒,“你能有什么事情可跟他谈的?”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阮菲菲想发火,可一想到自己正有求于对面的卢廷琛,第一印象太重要了,她如果表现得不好,很可能就要出师未捷,想到这里,她的态度顿时软了下来,“小叔叔,我是觉得我还年轻,不能把时间荒废,我想创业。”
她说出最后四个字,空气里静了一下,随即,传来阮文铮的嗤笑声。
阮菲菲握紧拳头,她不能发火。
“怎么,小叔叔难道不信?”
她挤出一个笑脸问道。
“不是不相信,是很可笑。”
卢廷琛一直没说话,闲适地喝着茶,有服务生过来,他还十分不见外地点了好些招牌菜。
阮菲菲马上就要崩不住了。
“阮文铮,你别太过分!”
她凑近,咬牙低声警告,“否则,我就是死,也要拼命搞臭你的名声!”
她知道,阮文铮最在意的就是名声,她和他做的那些事,他恨不能捂得死死的,可就算知道这一点,她还是义无反顾,以为他是可以为了她而改变的,可昨天这个人已经明确告诉过她,他不可能和她结婚。
阮文铮面色陡变。
卢廷琛适时插话,“我记得,是你们两个主动约的我谈事情,怎么现在倒凑在一起讨论起来了?”
阮菲菲心一沉,下意识看了卢廷琛一眼。
后者仍然笑眯眯的,倒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听了夏美的介绍,还以为他应该是位不苟言笑非常严肃的人。
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让阮菲菲警醒,这种笑面虎最擅长弯弯绕绕,还不如是个不苟言笑的呢,起码有底线有原则。
阮文铮道:“我要和你说的非常简单,我要你这单生意。”
“我的生意可不好做。”
卢廷琛道。
服务员陆续端上菜来,阮菲菲诧异地同时看着桌上,顿觉食欲大开。
满桌的红油,光是看着都觉得辣,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可是对面的人都还没拿筷子,她也不好先吃。
阮文铮皱眉,全都是他不喜欢的,非但不喜欢吃,连看见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不舒服,脾气就也跟着不好,“反正我已经明确告诉你,这单生意,给我。”
“你就用这个态度这么求人?”
阮文铮自打看见阮菲菲,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这会显然就要压不住了,他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话我放这了,你也别和我装大尾巴狼,给不给,说句痛快话!”
卢廷琛笑着摇头,“一年没见你,脾气还是这么臭。”
阮菲菲忽然发现,之前被阮文铮点破了身份,这位卢廷琛却并未表现出惊讶,显然是一早就知道的。
他为什么知道?
夏美告诉他的?
有可能。
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亲自调查的,约他的时间是在半个月前,这么多天下来,她的祖宗八代应该都被扒光了。
阮文铮没理他,皱眉看着这一桌子,那红油都能反光了,还没吃,就隐隐地开始胃疼。
“别客气,先吃饭吧!”
卢廷琛拿起了筷子,反客为主,对两人道。
阮菲菲拿起筷子,从红油里捞出一块鸡肉。
阮文铮脸色不太好。
卢廷琛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于是笑笑,说:“你陪我吃这顿饭,我就把生意给你。”
“我坐着也能陪。”
阮菲菲想起来,阮文铮有胃病,吃一点辣椒没关系,但这么多,就有他好受的了。
忽然就有点幸灾乐祸。
卢廷琛却说:“不行,必须吃,而且要全吃完,你知道我食量不大,所以,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阮文铮起身就要走。
卢廷琛神色不变,“你不吃,我会让你在R国无功而返。”
阮文铮猛然顿住,难以置信地回头,眼底闪过浓浓的戾气。
阮菲菲从没见过他这样,从前他和她生气,都是游刃有余的,一切尽在掌控的,可这个时候的阮文铮,好比走下神坛,成为了一个切切实实的普通人。
他这个样子,结合卢廷琛说的话,阮菲菲不笨,这么一联系,她可以猜得到,阮氏是真的出了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
卢廷琛仿佛感觉不到他杀人一样的视线,嘴里吃着爆辣的东西,神情倒是一点没变,味同嚼蜡般。
他平静地说:“这是你欠我的,阿静的事情。”
模棱两可的话,却在阮菲菲的心底掀起巨大波澜,阿静?
虽然她不想胡乱猜测,他口中的“阿静”,会不会是孙静时?
有人查到孙静时是被人带走了的,可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至今都是个谜,难不成是他?
结合他的身份,倒还真有可能。
不过,孙静时的名声都成那个样子了,卢廷琛居然还心心念念着她?
而阮文铮则更是奇怪,听了这两句话,他竟然慢慢平静了。
重新坐回来,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开始吃。
阮菲菲心里刺痛,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但她觉得没关系,反正这件事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一味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她必须要直接面对,才能把心修炼的越来越强大。
阮文铮是个能隐忍的人,他吃不了辣椒,但也吃了,而且吃的面不改色。
阮菲菲知道今天的事情是谈不下去了,不过这条路却没有被堵死,起码还有门缝可寻。
卢廷琛只是略带笑意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先前的那些话,并非有苦大仇深的内情一般。
阮菲菲有点懵。
这种玩心机的事情,她是不在行的,自认也没那个脑子。
她不懂得揣摩人心,但胜在聪明。
因此此番决定走出来,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阮文铮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阮菲菲离得近,已经看见他额角渗出的汗了。
她知道,阮文铮的胃已经快要承载不住他这种吃法了。
阮菲菲想叫停,可又觉得没立场,同时也担心她的冲动会搅乱了他的生意。
好在卢廷琛有分寸,撂下筷子,没什么好气地说:“行了,生意给你就给你,就没见过这么拼命的!”
阮文铮夹菜的动作一顿,手缓缓松开,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嘴。
他仍然不动声色,但阮菲菲看得清,他擦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心里不知不觉地,就对卢廷琛产生了些许怨气,可奈何她有求于他,尚且发作不得。
“签合同。”
阮文铮慢慢道。
“今天我会让法务拟出来签好,明天给你送过去!”
阮菲菲提前已经给前台留了钱,也提前看过菜单,大概记住了价位,粗略算计了一下,应该还有的剩。
卢廷琛是没有结账的意识的,他今天心情也不是特别好,尤其和阮文铮对峙完之后,只不过他擅长将一切都掩饰在微笑之下,因此并未显出什么。
临走前,他看了阮菲菲一眼,顿了顿道:“阮小姐,你今天的来意,我会考虑,谢谢你的饭菜,我会再联系你的。”
阮菲菲心中大喜,不住地道谢。
卢廷琛离开。
阮文铮不悦地问道:“你找他帮你什么?”
说完嘴角扯出一点嘲笑来,“之前不是非常恨我把你当成礼物送给别人吗?
怎么现在倒上赶着巴巴赶着主动去送了?”
阮菲菲早就压着火气,被他这样一说,立刻也不压着了,“你嘴脏就不要说话!”
阮文铮哼笑,“你死心吧,他为了别人守身如玉三十年,凭你也想让他破戒?
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就是孙静时?”
阮菲菲冷笑,其实她一点这个想法都没有,但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就想继续抬杠。
阮文铮一愣,随即明白,“菲菲,你用脑子想一想,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人名字里可以有‘静’这个字。”
阮菲菲顿住,她猜错了?
“呵呵,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谁会自戳双眼呢?”
阮菲菲冷冷挖苦了他一句。
阮文铮没有争辩,起身要走。
阮菲菲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打算先去前台结账,然后叫车回酒店。
谁承想还没走出几步,前面的阮文铮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周围客人一阵惊呼,本地的店员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阮菲菲惊吓不已,几乎是跑过去的。
“阮文铮!”
她大叫,原本都不想再和他有来往,可他一出事,她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