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说我傻，”莫名的，林泽淮心里火气直冒，瞪着她说，“我在这站四个小时能赚两百块钱，有钱不赚王八蛋，不要你管！”
楚云溪都被他气笑了，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扬了扬：“你十八岁那年，我就说过要给你，里面有七十万，够你吃穿够你花，不够再找我要，是你自己拒绝的。”
“谁要你的钱，”林泽淮眼眶红了些，嘴硬道，“你是我谁啊。”
他显然也想起来那些年楚尧和楚云溪对自己的照拂，一时之间也无法硬气起来，半晌才道：“你为什么把这张卡放在身上？”
“……”楚云溪突然被问住了。
是啊，距离林泽淮的十八岁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她却总是把卡放在随身的卡包里，有时候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张卡，却一直带着。
她浓黑的睫毛颤了颤，良久才说：“随手塞的。”
林泽淮眼圈更红了，他冷笑一声：“你明明就是——”
楚云溪明明就是喜欢他，林泽淮已经感觉出来了，可是现在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他已经答应了宋清的求婚，而楚云溪更像个锯嘴葫芦一样，打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意。
他心灰意冷，脱了工服外套甩在沙发上，掀起眼帘看着楚云溪：“小姨，你以前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会想办法还清的。但是，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了吧。”
“你是阿尧的小姨，我是阿尧的好朋友，你会有英俊的未婚夫，我和宋清的婚礼也会邀请你来参加。”
楚云溪的心里一沉，直至此时，那不可控的感觉愈发的明显了。
这不是她所求的吗？不是她一直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可看着红着眼眶收拾东西的林泽淮，她胸口钝钝的，沉闷的痛意蔓延四肢百骸，令她头脑有些发热。
“阿淮，我来换班啦，”同事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看了眼表单惊喜地说，“哇，你今天开单了？我等会和老板说，给你算提成。”
“谢谢，”林泽淮勉强笑了笑，还带着点鼻音，“那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站在原地没动的楚云溪被同事疑惑地看了好几眼，她才恍然惊醒似的，快步追上即将走出商城大门的林泽淮。
“放手，”林泽淮的声音还有些发抖，“你拽着我干嘛？”
“林泽淮，”楚云溪低头看他，神色很认真，“你真的要和我撇清关系？”
“是，”林泽淮仰起脸，“你有结婚的权利，我没有吗？我告诉你，宋清很爱我，她是个很好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忍无可忍的楚云溪低下了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成熟女人的吻像捕猎的狮，他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红着眼眶被人叼在嘴里，那一刻林泽淮的大脑已经空白了，听到楚云溪喑哑的嗓音在耳边说：“张嘴。”
他稀里糊涂地想，怎么一点也没有烟味。


刹那间，他停在了原地。
双眼死死盯着照片上那刺眼的西装，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们口中说的重要的事，居然是去试西装？
而且她还把照片公之于众，这无异于向所有人官宣她要和任寒结婚了！
林泽淮的心猛地一痛，再也看不下去，猛地关上了手机。
“你怎么了？”旁边传来宋清温柔的问询。
林泽淮下意识摇头，一开口却发现声音哑得不行：“没事。”
宋清自然不信，甚至抬头看到他的脸时，眼底有一抹惊讶。
“怎么了？是太冷了吗，怎么哭了？”
林泽淮伸手摸了摸脸，才发现的确满脸泪痕，他有些狼狈的低下头。
“只是忽然有点不舒服，学姐，我们下次再约吧。”
说完，他果断的转身想要离开。
宋清怎么能放心他这样回去，连忙道：“我送你。”
林泽淮却直接拒绝：“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转身就走，甚至没给宋清再次说话的机会。
身后，宋清看着他瘦削的背影，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
酒吧。
与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这些一年四季都是热火朝天的氛围。
林泽淮坐在吧台前，仿佛听不见那些躁动的音乐，只兀自一杯杯的喝着酒。
他不想回家，那个孤零零的家只会让他一遍遍想起楚云溪，于是干脆跑来了这里。
至少酒吧的嘈杂和酒能暂时封闭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林泽淮喝得烂醉如泥，趴在吧台上。
有服务员来叫他，可刚一把人抬起来，服务员便大叫了一声——他的脸色惨白，脖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服务员生怕他在这儿出事，连忙从林泽淮口袋里拿出手机拨出他置顶的那个电话号码。
楚云溪很快赶了过来，看着林泽淮烂醉的模样，脸色铁青。
她抱着人离开了酒吧，但他醒来后死活闹着不肯去医院，楚云溪被缠的没办法，只能带他回了自己的公寓。
林泽淮酒精过敏，喝了酒就会浑身起红疹，好在没有别的症状。
楚云溪打电话叫助理送了药膏过来，把人放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帮他上药。
他早已醉得不清醒，但看着楚云溪温柔的动作，双眸还是氤氲起水雾。
忽然，他猛地伸手抱住她，水洗过的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带着迷茫的醉意。
他已经意识不清了，模糊认出眼前人是谁后，情感便不再受理智的约束。
他紧紧抱住楚云溪，哽咽着开口：“小姨，我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了好久，为什么总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明明，成人了啊……”
明明是醉话，听着也是真诚无比，可楚云溪却深眉一蹙，没有回答，仍继续平静的给他上药。
仿佛对他的情感有一道自动的屏障。
得不到回答的林泽淮更加难过，他像个八爪鱼一样贴在他身上不肯松手，低声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欺负我……”
这倒是令楚云溪挑眉，她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还没想明白，面前的小醉鬼忽然一仰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他紧紧抱着楚云溪，吻的毫无章法，楚云溪呼吸一滞，本想推开他，却又被这个带着泪的吻惹得气息紊乱。
直到快要刹不住之前，她终于狠心推开了他。
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已经昏昏沉沉的醉倒在了她怀里。
楚云溪无奈的看着怀中眼角还带着泪痕的人，无声叹气。
翌日，林泽淮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楚云溪的私人公寓里。
看见客厅里穿着家居服的楚云溪，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晚的事，脸色一白。


他的记忆只到昨天自己说“我喜欢你”为止。
虽然已经不记得强吻她的事，但那句告白也足够令林泽淮提心吊胆。
林泽淮刚想解释，楚云溪却先沉声开口。
“昨天为什么喝酒？你不知道你酒精过敏吗？”
林泽淮想起任寒那几张穿西装照的照片，咬着唇没有回答。
楚云溪看着他的表情，脸色愈发冷淡，又道：“昨晚我只当你是喝醉了，以后我们少见面，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
林泽淮眼睫一颤，她是指自己向他告白的事吗？
为了不被自己喜欢，她宁愿不再见自己？
林泽淮心中升起一阵羞愧和难过，双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哑声开口：“小姨，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楚云溪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接通后，任寒轻柔的嗓音从那头传来。
“云溪，不是说好今天去看婚房的吗，你过来了吗？”
婚房！
林泽淮眼神猛地一颤，彻底明白了她的答案。
他脸上一片惨白，在自己彻底失态之前，拿起沙发上自己的包转身就走，指尖都被攥的青白。
跌跌撞撞的回了家，浑身上下被寒风吹的再冷也冷不过他的心。
可是刚走到门口，却看到宋清坐在他家门前，脚边还有一大堆东西。
各种药、糖果还有一束鲜花。
看见他回来，她猛地站起来，担心的看着他：“你昨天怎么了？身体好了吗？”
林泽淮怔住了：“你……在门口等了我一晚上？”
宋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怕你出事……”
这样冷的天气，她居然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楼道里整整一晚，林泽淮心头滑过一抹异样，他不知道那是愧疚还是其他的什么。
又看见她有些发白的脸色，连忙开门让她进来。
宋清进门后，看着林泽淮也不太好的脸色，想起了什么。
她试探着开口：“阿淮，你……是不是喜欢楚总？”
林泽淮惊讶的看向她，这表情便已经给了她回答。
“你怎么知道？”
宋清无奈叹气：“昨天看画展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一直盯着楚总看，总是心不在焉的，后来你先离开，应该也跟她有关吧？”
林泽淮没有回答，只是想起楚云溪刚才说以后少见面的话，心头微痛。
这时，宋清又开口：“阿淮，可是楚总她已经有未婚夫了，你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如果她喜欢你，怎么可能忍心让你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
林泽淮摇头：“她不喜欢我。”
楚云溪，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他的失落被宋清看在眼里，她循循善诱的开口：“既然你明知楚总不喜欢你，你喜欢她也是没有结果的，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呢？”
是啊，为什么他还不愿意放过自己呢？
其实连林泽淮自己都想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他实在是喜欢楚云溪太久了，久到成了习惯，怎么也改不了。
可如今，她要结婚了，自己，真的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林泽淮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份本该令自己欢喜的情感，如今却越来越令他痛苦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放过自己……”
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做到不喜欢楚云溪。
宋清站在他面前，第一次对他做出一个有些出格的动作——抱了他一下。
接着，她慢慢道：“我可以帮你。”
她的眼底满含深情，像是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的人，终于看见一丝曙光。
“阿淮，你看得出来的对吗？我喜欢你很久了，只要你愿意走出来，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说完，像是生怕他拒绝，她又道：“我不用你立刻接受我，只要让我陪着你就够了，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
宋清这样的人亦从小是天之骄女，能让她做出这样的让步，可见是非常喜欢他了。
林泽淮的脑子里一团乱：“我，我不知道。”
她再度走近了一步，握住他的肩。
“别怕，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我走近你，打开你的心。”


翌日，楚尧给林泽淮打电话约他出来。
咖啡厅里，楚尧将一块手表亲手戴在他的手腕上。
“阿淮，昨天下雪了，这是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楚尧身为他最好的兄弟，也跟楚云溪一样把下雪的日子当做他的生日。
林泽淮心里划过一阵暖流。
“谢谢你，阿尧。”
楚尧大大咧咧的摆手：“咱俩说什么谢。”
林泽淮扯出一抹笑，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楚云溪，有些心不在焉的搅动着咖啡。
楚尧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失神：“阿淮，你有心事吗？”
林泽淮这才回过神，掩饰般笑笑，随口扯了个理由：“没事，就是最近杂志社要找名人采访，我还没找到人。”
他刚毕业，做了记者，如今在一家杂志社工作。
“这有什么，”楚尧不以为意，“让我小姨帮你个忙不就好了？她的名气够大了吧。”
林泽淮摇头：“之前杂志社已经邀请过了，楚氏的助理说她不接受采访。”
“那是她不知道是你要采访。”
说着，楚尧已经拨出了楚云溪的号码，林泽淮还没来得及阻拦，那边便已经接通。
“小姨，阿淮有个采访任务没完成，想找您帮个忙行吗？”
林泽淮紧张的看着楚尧，生怕楚云溪觉得自己多事。
很快，楚尧就笑着挂断了电话，“小姨答应啦，她今天就有空。”
林泽淮也有些激动，这可是楚云溪第一次答应外界采访。
但他并不敢自作多情的觉得她是为了自己，毕竟刚才那个电话是楚尧打的，也许她只是不好拒绝自己的外甥吧。
“小姨刚离开公司，刚好要回家，正好接你一起去。”
楚尧约了跟男朋友吃饭，交代完便先离开了。
不到二十分钟，楚云溪就过来了，接林泽淮一起去了她私人的公寓。
“小姨，谢谢你答应让我采访。”
出了电梯，他一步步跟在楚云溪身后走到公寓门口。
楚云溪没说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情绪，更让林泽淮觉得她只是给楚尧卖个面子才答应而已。
他沉默的低眸，目光下移却正好看到她按的密码数字——1221。
他心头狠狠一震！
第一次见楚云溪的时候，他12岁，那时楚云溪21岁，遇见她之后，林泽淮才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值得他喜欢的。
所以他曾说过1221是自己最喜欢的数字。
小姨居然把1221作为开锁密码？
她是什么意思？
她明明也知道这串数字对自己的含义！
心跳难以抑制的加速起来，林泽淮忐忑的看向她，目光中含着惊讶与期待。
楚云溪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解释道：“这是我男朋友的生日。”
刹那间，刚才所有的惊喜化为乌有，林泽淮的心猛地一痛。
他又有新男朋友了吗？
他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的跟她走进了公寓。
楚云溪脱下西装随手放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水：“开始吧。”
林泽淮这才压下所有涩意，从背包里拿出录音笔和纸笔，收敛神色坐了下来。
采访进行的很快，问题是早就准备好的，无非围绕着她的身份，问一些商业上的问题。
最后，他看到之前条列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一般。
按照惯例，他们杂志采访的最后一个问题都会比较八卦，不那么官方。
而这次的问题是——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样的？
林泽淮看着那行字，久久问不出口，可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
最终，他还是问了出来，听到这个问题后，空气安静了一瞬。
接着，林泽淮看到，楚云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客户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也或许是因为带着愧疚之心，他看了看一件模特身上价格高昂的衣物：“把它包起来吧？”
林泽淮一愣：“先生，您的身材的确和这件衣服很适配，想必穿在您的身上，会比模特更完美！但是您真的不用试穿一下吗？”
他的夸赞让客户捂着嘴笑了起来，朝门外招招手道：“云溪！你来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合适。”
楚云溪神色淡漠，漫不经心地说：“你平日有什么场合会穿这种档次的衣服……”
她话音还未落，便看见了睁大眼睛的林泽淮。
“阿淮？”楚云溪皱起眉，“你怎么在这？”
“哎呀，碰见熟人了吗？”客户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打转，显然也疑惑着楚云溪这种人怎么会认识一个商场导购，“那更要给你开单了，包起来吧。”
林泽淮朝他笑了笑，拿出袋子沉默地为男人叠放着衣物，垂下眼时却不自觉抿了抿唇。
正如楚云溪所说，这种门店的衣服档次是他们平时根本不会踏足的。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和楚尧成为好朋友，楚家的阶级兴许他一辈子也碰不上吧。
楚云溪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拧着眉看一声不吭的林泽淮，直言道：“你把工作辞了？”
“没有，”林泽淮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是找了份兼职——先生，您的衣物，前台结账。”
“谢谢你，”客户抿着嘴唇笑，“那我去结账，云溪，你遇到熟人了就多聊几句？”
“我去吧。”
楚云溪拎着袋子走了，男人便笑眯眯地看着林泽淮：“你好啊，你和云溪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楚尧，”林泽淮不太清楚她的身份，只好实话实说，“我是楚尧的好朋友，所以跟他小姨认识。”
“哦哦，这样啊。”
林泽淮也不知道他听明白没有，对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用视线不动声色地看回去。
这人保养得很好，却依旧能在眉梢眼角看到岁月的痕迹，所以……应该不是楚云溪的现男友吧？
楚云溪动作很快，他把袋子塞回男人手里：“您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给您叫车了在外面等。”
“你看看你，”女人佯怒道，“我还什么都没买！”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笑吟吟地跟林泽淮挥了挥手，离开了。
“楚小姐，”林泽淮有些局促地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让我猜猜看，”楚云溪垂下眼眸看着他，“你在给楚尧准备新婚礼物，是吗？”
“……是的。”
“楚尧知道吗？”
“他没必要知道这个，”林泽淮抿了抿唇，“楚小姐，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他话音未落，便见到楚云溪微微俯下身，与他不过一个鼻尖的距离。
四目相对时，她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林泽淮，白天工作晚上还上班，不睡觉了？就为了准备礼物？你怎么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