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出院回家的那天，我推着他回到房间。
我不在他面前几分钟的时间，就那么几分钟。
他说他渴了让我去给他倒水，他不喜欢喝凉的，我在厨房烧点热水给他。
等我端着热水回到房间时，我整个人都傻眼了。
沈岳坏笑着看我，他手中拿着剪刀。
地上全是碎布料，床上摆着我全部的洛丽塔裙子。
它们被剪的看不出来样式，分不清哪件是哪件，碎得像一条条破布。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剪刀落下的地方不是裙子。
而是我的心。
我气得浑身止不住打颤，冷眼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以为你变好了，你为什么要剪，这是我的裙子，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发了疯似的质问，希望能得到他的解释，他的道歉。
我能听到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剪掉这些只是想给我买新的，又或者是抱着我哄一哄我。
「沈岳，我们之间早就没有爱了是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没有解释，没有回答，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推着轮椅出房间，面无表情，直接从我的脚上压过去。
强烈的痛感让我整个人麻木，心脏控制不住的砰砰直跳。
等他走后，我彻底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上不停捡起散落的碎布，脸上止不住的泪水往下流。
这些眼泪滴到地板上咚咚作响，像表达我内心的愤恨。
问他的话得不到回应，这让我再也没有理由去问他，问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他就是想让我难过而已，就是想看我心痛。
闭上眼的瞬间，我记起了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我是个洛丽塔忠实爱好者，他为了追我，每个星期都会送我一条。
尽管我说太贵不接受，他也还是会买。
没在一起时，我没有接受他的任何礼物。
之后我也终于被他的诚心打动，他把追我时买的裙子一样一样递给我。
我数了数，总共52条。
他说这象征着他对我的心，会永远爱我。
可是现在他的心已经被他亲手拿剪刀剪了。
我小心翼翼捧着这些，收拾完直接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或许，我早就不应该相信他会对我如一。
沈岳的妈妈突然驾到，我里里外外把房间擦得干干净净。
我想做完这些就收拾东西离开这。
「哎呦，我的乖儿子，你怎么到这风口来接我啊。」
沈玉没有看我一眼，而是直勾勾盯着沈岳。
外观上，沈岳坐着轮椅，身上裹的里三层外三层。
反观我只有一层单薄的外衣。
沈岳不耐烦地躲开沈玉的手，「妈，你怎么来了，真是的，我现在都差不多好了。」
「臭小子，妈这不是担心你嘛，听说你出车祸了，妈担心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她捂着心口，「我这心啊，慌的跟什么似的，这不是赶紧来看你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擦了眼角，其实根本没泪。
车祸的时候没见人，现在康复出院来了。


穿洛丽塔被流氓调戏，沈岳和他争执，不小心出了车祸。
这次意外他落得个半生残疾，后半辈子只能坐轮椅度日。
我辞掉高薪工作照顾他，可他却对我冷嘲热讽，故意找茬。
「现在我是废人了，怎么值得你辞掉工作照顾我。」
见我不吭声，他红着脸朝我吼。
「要不是你穿那种奇怪的衣服，人家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盯上你，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都是因为你，我真的希望你去死。」
他把我最爱的洛丽塔都烧掉。
任由他妈诬陷我。
直到我得了癌症晚期，没剩下多少时日。
他却摔下轮椅，跪在医生面前求他救我。
慌忙赶到医院时，已经下午两点了。
我屏住呼吸低头看了眼溅一身泥土的白色连衣裙。
此时已经灰扑扑，像我的人生一样。
「你怎么来这么晚？我都要饿死了，就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是吗？你是不是心存不甘啊？你是不是想让我死，你是不是就想着我在那次事故中被人撞死。」
「你是不是就这样想的，我最看不上你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是我该你的吗？啊？说话。」
沈岳越说越急躁，到最后直接朝着我吼。
数不清楚有多少次这样的瞬间了，自从沈岳出事后他的性格是越来越古怪。
我来晚了他骂我，我带来的饭菜凉了他骂我，想上厕所从来不会让护工插手，每次都等着我。
我想把护工退了，他更阴阳怪气，说我想害他。
有的时候我甚至都恍惚，曾经那个温柔开朗的大男孩是不是早就死在那场车祸中。
我面无表情，机械般从怀里拿出带来的饭菜。
来的路上，电车没电了，我是跑来的，还被旁边的车溅了泥土。
辞掉工作后，我把全部的钱都用到沈岳的康复治疗上，每天连路费都出不起。
我不敢和他对视，埋着头忍着眼泪。
沈岳狠狠瞪着我，瞟了眼我脏掉的裙子。
立刻讥笑道，「怎么？你是没衣服穿了，这么脏还穿。」
我抬头望着他，沈岳看我终于有点反应，嘴像淬了毒。
「衣服脏，人更脏。」
我终于忍受不住，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病房中尤其明显。
沈岳有些难以置信，下一秒他拿起桌上滚烫的开水砸在我身上。
难以忍受的烫我瞬间站起身，看到裸露的皮肤此时已经红了大片。
他眼中满是愤恨，艰难支着双腿坐起，胳膊伸长了够我。
我往后一撤，退到他够不到的位置。
红着双眼质问，「沈岳，从你出事后我尽心尽力伺候你，为了你我辞掉工作，为了你我没日没夜陪着你，为了你我每天脸都来不及洗就给你做饭。」
「这条裙子是你送我的还记得吗？现在你的心就跟这条裙子一样肮脏。」
沈岳不受控制大笑，手指着我，「李虹，你不就是埋怨我吗？」
他看向藏在被子里一双麻木的腿，「也是，我现在是残疾人了，怎么值得你辞掉工作照顾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掉眼泪。
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我生理期肚子疼他都要带我来医院住院。
我说他太大惊小怪了，浪费钱，真不会过日子。
可每次他都说，「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断手断脚我都不怕，我唯一的软肋就是你，怕你有任何疼痛，每次看你难受的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
曾经那么爱我的人，现在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我尽心尽力伺候他还不够，还要冷嘲热讽攻击我。
我真是受够了，转身要离开。
他却一把扯掉输液线，重重摔到地上。


从背后传来他的吼叫声，「李虹，你要去哪？你给我站住。」
我攥紧双手，忍着怒气和委屈没有回头。
他仍然在咒骂我，「李虹，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我好的时候你高傲的跟大小姐一样，我现在残疾了你还会对我好吗？我就是要折磨你，我就是想看着你痛苦。」
没想到我在他心中竟然是这种人。
恋爱时期，他事业受挫是我回家求爸妈，带回几十万帮助他东山再起。
他妈妈生病住院，沈岳正在事业上升期，也是我请了一个月假期照顾他妈妈。
我从来没想过他能回报多少，我觉得他已经对我够好了。
他家庭条件没我家好，我不在乎，他事业受挫我也不在乎。
我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我什么都可以帮助他，我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没想到一场车祸什么都变了。
他用力锤着地板，朝我嘶吼，「要不是你穿那种奇怪的衣服，人家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盯上你，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都是因为你，我真的希望你去死。」
说到最后时他明显有哭腔。
我的鼻头泛酸，一个月前我们还是人人羡慕的伴侣。
我下班回家后，沈岳给我买的洛丽塔刚好到。
他兴致勃勃打开，递给我让我试穿，看向我的眼睛充满期待。
因为太漂亮了，沈岳情不自禁抱着我转圈。
把我头都转晕了，我拍着他肩膀让他停。
出去散步时，也是沈岳主动要求让我穿着出门。
说要让路人都羡慕他有一个这么好，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们开心挽着手散步时，却遇到一个满身酒气的人。
他趁沈岳不在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我大喊救命。
沈岳听到我的求救声，二话不说和他撕打在一起。
过程中沈岳不小心出了车祸，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沈岳开口的瞬间，我的愧疚感像潮水向我涌来。
把我压得喘不上气。
我一个人去医院的花园冷静，思考这段感情是否还能继续。
我好累，我太累了。
我好像爱不动了，这份爱太沉重，像座山一样压得我没有喘息的机会。
我闭上眼睛，心中是无尽的痛苦，泪水从脸上滑落。
我终究还是回到病房，回到沈岳身边。
我好像始终无法放下，我一想到他是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我的心就皱到一起，强大的愧疚感束缚我不能离开。
沈岳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就出院了。
上次吵架之后，他的脾气缓和了不少，以前的样子一点点浮现出来了。
他开始关心我，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再带着恨。
我安慰自己，他只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突然残疾。
等他能想通能接受时他就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我们的感情也会像以前一样。
可这种生活不会变好，他对我也只会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