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川陪于洛诗去医院复查。
我避开家里的佣人，去了阁楼。
这片地方，于景川从不让其他人上来。
我是例外，不过也只是简单打扫一下，顺便检查阁楼里的冷库是否运行良好。
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我可以被轻易地抹掉记忆，比其他人好控制。
直觉告诉我，那冷库里有于景川的秘密。
那冷库有密码锁，以前的我太循规蹈矩，竟一次也没想过进去看看。
我试了一下于洛诗的生日，“咔哒”一下，锁开了。
我心中一沉，一股不可言说的窘迫将我包围。
冷库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方柜，放在中央，里面摆满了鲜花。
方柜周围有一圈高端的器材设备，上面满是我看不懂的数据，而在其中一面屏幕里，我看到了我的脸。
我一步一步地往里走，被心中的恐惧感纠缠得迟钝不已。
直到我看到了里面躺着的“我”。
里面的“我”穿着五年前结婚穿的婚纱，因为冷冻，脸上结了一层冰霜，脸色煞白。
巨大的视觉冲击搅动着我的精神，我扶着冰柜，大口呼吸着，心脏仍旧按照程序设定跳动着，却因无法承载我的情绪几乎要失控。
而“我”的尸体上，左胸位置凹陷下去，上面铺了大量鲜花掩饰。
我抚摸身上跳动着的机械心脏，突然想起昨晚于洛诗说的话。
我和她之间，于景川选择了她？
我的心脏……给了于洛诗？
我没有时间伤心，我转头走向那些仪器，想要找到“我”的精神备份。
也许是共用一个系统的缘故，我竟然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云端的数据。
在找到标有我名字的文件后，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删除键。
与此同时，冷库内突然响起警报声。
我慌张地跑出冷库，却迎面撞上奔跑而来的于景川。
他的语气有掩饰不住的紧张，警惕地看着我：“你做了什么？”
惊慌和恐惧让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看着于景川，这个我爱了快十年的男人，颤抖着开口。
“你把我的心脏给了于洛诗，对不对？”
于景川上前想要扶住我，我却下意识地捂住了我脖子后的按钮。
“在删除我记忆之前，你

作为他的妻子，我不止一次因为于洛诗吃醋难过，每到这时候，于景川就会按下我脖颈后面的记忆清楚按钮，让我快速忘掉不好的情绪，以便更好地服侍他……以及于洛诗。
许是今天我的异样让他很不高兴，他竟然加大了电流强度，想让我更快速忘却别扭的情绪。
可是我“坏”了。
我这次没能忘记。
见我一动不动，于洛诗不耐烦地踢了我一脚。
“哥，你做的仿生人怎么一动不动的，一点都不好玩。”
我被踹倒在地上，电流麻痹了我的四肢，却无法带走我心间的失落与痛意。
于景川皱了皱眉，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他看着我的脸，神色有些内疚。
“徐菲儿？你没事吧？”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为了掩饰，我强忍不适，假装恢复到正常状态。
坐在对面的于洛诗却开始作妖。
捂着心脏开始喘气。
于景川毫不犹豫地甩下了我。
“哥……我心脏疼……”
语毕，于洛诗晕倒在于景川的怀里。
五年前，于洛诗因为心脏移植手术出现排异现象导致昏迷。
可我看她脸色红润，根本不像心脏疼的样子。
我擦了一把额间冒的冷汗。
于景川见她晕倒，竟着急地呵斥我。
“让你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洛诗现在不能饿，不能渴，她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唯你是问！”
说完，他抱起于洛诗往卧室走，还不忘交代。
“马上做一份新鲜的餐食进来。”
见他转身，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捂着疼痛不已的心脏，大口喘气。
-
身体的疼痛让我无法动弹。
但程序设定让我不得不扛着痛楚去给于洛诗重新制作一份餐食。
我捧着热腾腾的饭菜走到主卧，却在房门的缝隙中看到两人抱作一团。
于景川背对着我，任由怀里的于洛诗对他上下其手。
对上我的视线以后，于洛诗便变本加厉地吻上了他的唇。
“哥，你究竟喜欢我还是喜欢徐菲儿？”
见于景川不回答，她放肆地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个牙印。
“你不说，我也知道，否则，五年前你也不会在我们之间，选择了我。”
我捧着托盘的手抖了一下，
听着于洛诗的话，心跳加快了几分，看着她挑衅的眼神，快要呼吸不过来！
几年前，于洛诗因为心脏疾病命垂一线，于景川动用了所有的资源，都找不到配型合适的心脏。
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借着关心他的名义乘虚而入，让于景川感受到我的爱意，答应跟我结婚……
于洛诗现在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选择了她，也就是……放弃了我？
可是既放弃了我，又为什么大费周章给我建了个机械身体，要我陪在他身边……
我屏住呼吸等待于景川的回答，在听到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我的心不断往下沉，好像被一团棉花不断加塞，直到我快窒息。
于景川搂着于洛诗的腰肢，看她的眼神满是情欲。
于洛诗轻笑。
“嗯……景川，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什么时候要一个孩子？”
“别闹了，你身体刚恢复好。你心脏不好，怎么可以吃怀孕的苦。”
于洛诗顿了一顿。
“你不会跟徐菲儿要一个孩子吧……”
于景川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情又心疼。
“不可能，这辈子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叫其他人做妈妈，我宁可不要。”
“再说了，她也没有条件怀。”
“还是哥哥聪明。就算徐菲儿死了，也还能为我们所用。十年前你答应让她跟着你，替我们打掩护，现在还能让她替我们端茶送水，帮我做事……”
我本能地摇了摇头，不敢相信。
作为于景川的妻子，我多次询问他愿不愿意要一个孩子。
作为“人”，我以为孕育爱人的孩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说怕我疼，每次都拒绝了我。
那时候，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他爱“我”在乎“我”。
亏我刚刚还幻想于景川用情至深，愿意倾注大量的心血与金钱制作出一副机械身体替我延续生命……
却没想到，从始至终，于景川都没爱过徐菲儿……
他既无法让机械人怀孕，也不愿与徐菲儿有孩子。
于景川给了我这个机械人“生命”，这五年来，怕我受伤，对我百般呵护。
不过是担心我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外露的机械骨骼。
我决意要
跟于景川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我早起出门为他挑选礼物，却在回家路上被奸人绑架。
我给他打了99通电话，他挂了我99次，最后一次把我拉黑。
绑匪恼羞成怒想杀我泄愤，割开我的皮肉后，却被我里面的机械骨骼吓得落荒而逃。
我捂着没有流血的伤口逃出升天。
却在市中心最大的广告屏幕中得知。
于景川昏迷了五年的妹妹于洛诗今晨苏醒，为祝她出院，今天给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很多记忆涌入我的脑海。
五年前婚礼的那一天，我在去往婚宴酒店的路上出了车祸。
重伤的我被于景川换了一副机械身体。
这么多年的悉心呵护，不过是害怕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真相。
……
我掩饰着伤口，艰难地逃回了家。
因为受了伤，电量流失过快，我每走几步就能感觉到一阵胸腔紧缩的不适。
我的大脑中似乎有什么程序在崩溃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鲜又陌生的思想。
似乎是这幅躯体的程序意识正在觉醒。
打开家门，我却后悔了。
于洛诗窝在于景川的怀里，脸颊绯红，对上我的眼神有明晃晃的挑衅。
她穿着高奢定制的晚礼服，手上、脖颈上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她是于景川异父异母的妹妹，因重组家庭而住在同一屋檐下。
于景川对这个“妹妹”关爱有加，至于除了兄妹情以外的感情……我从来不敢想。
知道的越多越痛苦。
我将受伤的手藏在身后，另一只手还攥着想要送给于景川的礼物。
他的钢笔坏了，我去重新给他定制了一支。
但看着于景川这样呵护地抱着另一个女人，我的机械心脏无声跳动着，有些闷痛。
机械人为什么会觉得痛？大抵是因为受伤导致我的痛觉系统紊乱了。
于景川见我拘谨地站在门口，表情有些不爽。
“你今天一直打电话给我做什么？徐菲儿，你知道我不喜欢伴侣这么缠人。”
我哑口无言，预设的程序无法顺利运转，道歉的话卡在我的喉咙说不出来。
于洛诗醒了，我就成了那个多余的。
他接听她的电话从来不超过两秒，有求
必应。
即便是我们在床上春宵一刻，她一句害怕雷声，他便当即抽离，马不停蹄地回到老宅陪她到雨停。
她昏迷的这五年，于景川天天去医院报道，亲自给她按摩保养，以防肌肉萎缩。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眼眶里含着泪，想起下午绑匪的恐吓和暴怒，滔天的委屈将我淹没。
见我不语，于景川的表情有些动容。
“今天洛诗出院，是大事。你应该体谅一下我们。”
我体谅你们？
把暴徒将刀横在我脖子的时候，谁体谅我了？
我跪着求暴徒再给我一次机会求助的时候，谁体谅我了？
于洛诗垂了一下于景川的胸口，语气有些嗔怒。
“哥，我今晚都没吃饱~下次不要花几个亿给我办宴会了，那些人都是为了来巴结我……”
于景川冲我努了努下巴，神色不耐。
“出门也不知道看着时间回家。回来这么晚，去给洛诗准备点吃的。”
我捏了捏手里的礼盒，走上前，默不作声将它放在了于景川的面前。
上面还有我亲手写上的几个字。
“周年纪念”
于景川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起身想解释，内疚的话还没说出来，就于洛诗的哭诉盖过去了。
“钢笔？哥……你不是说这辈子都只会用我送你的钢笔吗？”
她躲在于景川身后，瞪着我，却句句示弱。
“嫂子，你是因为哥哥接我出院不接你电话生气了吗？”
“我已经五年没见过哥哥了，我这两天黏他一点，你也要计较吗？”
娇蛮无理，霸道专横。
这是我印象中的于洛诗。
听她这样一说，于景川的表情即刻沉了下来。
他将面前的礼盒随手塞到了茶几的抽屉里。
“以后不要买钢笔给我，不需要。”
“今天没陪你是我的疏忽，等过两天，我再安排一下，给你补。”
我红着眼，倔强地站在两人面前，见我状态不对，他拧着眉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将手伸到我的脖颈后面摸索着，趁我不设防，按下了某个按钮。
一阵电流窜过我的身体！我的四肢百骸好像被肢解一般，我不得不跪在地上缓和。
我低垂着头，过往的记忆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