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我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景焱骂我冥顽不灵，给我下了禁咒，让我跪在这里直到凤九消气。

他们携手离去，周边的仙婢们才敢说话。

“曾经那样风光，如今沦落到这步……凤凰才配得上仙君，她不过是只杂毛凡鸟而已。”

“还想死缠烂打，呸。”

流言如刀，将我刺的千疮百孔。

曾经交好的人再无消息，只有仙灵如烟，会偷偷的给我送吃的。

她是殿前桃花树修成仙灵，我们相伴了上千年，情同姐妹。

如烟的眼眶发红，心疼到落泪。

我强撑起笑意安慰。

“没事如烟，我好得很，这桃花糕真好吃。”

如烟拭去眼泪，恋恋不舍的看我一眼。

“喜欢就好，下次我还来给你送。”

可她再也没来。

景焱的仙童来接我的时候，满是幸灾乐祸。

我的心也莫名的慌。

到了仙殿，那本该长着桃花树的地方，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墩。

我愣在原地，耳畔嗡响。

景焱揽着凤九走了出来，看见我微微蹙眉。

“什么做派，丢景焱仙殿的脸。”

我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如烟呢！”

景焱云淡风轻的扫我一眼。

“凤九需要桃木床安神。”

我不顾一切的要冲上去和他拼命。

却被凤焰毫不留情的打了回来。

神魂灼痛，可我并无半分惧意，一次一次的冲上去。

几近魂飞魄散。

景焱拧眉看我。

“仙灵而已，沾了点仙力生出灵智。”

“能成为凤九坐榻，是它的荣幸。”

“轮回之苦还不能让你长进，真是废物。”

我僵住了，木然瘫坐下来，眼泪无知流了满脸。

我确实是个废物。

若不是我得罪了凤九，如烟怎么会遭到灭顶之灾？

怪我，全都怪我。

是我太蠢，才失去了这个世上最后一个在乎我的人。

凤九眼中不悦。

“多大点事闹成这个样子，本君不屑夺人所好。”

她从芥子中取出木床，在我惊恐绝望的眼神中将如烟烧成灰烬。

我好像听见了如烟最后一丝残魂的惨叫。

心神俱震，我的神魂实在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梦里，有桃花落下。

景焱怕我孤独，伸手一指，桃花成灵。

“朝瑶，我不在的日子，有仙灵陪你。”

“你永远不会孤单。”

醒来时，景焱屈尊降贵的守在我身边。

我木然的看着他，兴不起一点波澜。

见我没理他，景焱有些恼怒。

“你现在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不要再装了，我与凤九大婚在即，她要你当坐骑。”

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心，却还是禁不住一痛。

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下。

“你的身体粉碎了，我特意去瑶池给你求了具新身体。”

“小九性子直爽，不要再与她为难了。”

我苦笑一声。

凤九地位尊崇，武力超群，只有她为难我的份。

还有这躯体，一看就是碎后重塑。

若是进去，恐怕日日都要承受身躯破碎之痛。

我神色悲凄，景焱就这么恨我吗？

也好，也好。

这条命是他给我的，我还给他。

进入身躯，钻心蚀骨的疼痛涌出，我痛的面色煞白。

景焱却有些恍神，眼中哀伤又怀念。

我咬紧下唇艰难开口。

“仙君可满意了？”

他大梦初醒般，神色骤然发冷。

“赶快适应，七日后便是大婚。”

我惨然苦笑。

“谨遵……仙君。”


这些天，我都倚靠在如烟枯死的树根上一动不动。

痛的久了，竟有些麻木了。

直到一抹红色闯入视线，是凤九。

她凤眸不屑一瞥，傲慢道：“摆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若不是与白鹤仙君有几分相像，你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我眸光一震。

白鹤仙君？

是那个与景焱相伴万年，但在大战中神魂湮灭，只余神躯四分五裂的……白鹤仙君？

凤九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几分不对。

几息之间，神情一凛。

“大胆杂鸟竟敢玷污神躯！”

一根火红的鞭子闪出，“啪”一下将我抽倒在地。

我口吐鲜血，浑身的裂缝灵力四散。

一鞭又一鞭。

我神魂残破，身形若隐若现，很快就要湮灭于天地。

景焱这才姗姗来迟。

挥手拦住凤九最后一鞭，他拧眉质问。

“早就警告过你，不要与小九为难，你怎么不长教训？”

我敛下双目，并不反驳。

他便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我又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总归最后被惩罚的都是我罢了。

凤九嘴角勾出讥笑。

“此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敢偷盗神躯。”

“若不是我有一丝上古血脉，竟也被迷惑了。”

听闻这话，景焱眼中闪烁。

末了一道神力，竟将我的舌头生生拔了出来。

我痛的双眼赤红，神魂闪烁。

这是生生将我神魂割裂，此后即使重修身躯，也再不能说话了。

景焱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她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偷来的，如今也算是长个教训。”

“小九，这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不值得你一怒。”

凤九到底给了景焱几分薄面，拂袖而去。

我浑身破碎，心中却恍若明镜。

原来我只是个替身，因为与白鹤仙君相像才得到一点垂怜。

景焱钟爱仙君，偷来身躯，最后却由我承担后果。

喉咙发不出一丝声响，压抑住的是自嘲和可悲。

原来让我苦苦坚持下去的，都是偷来的东西。

原来在景焱的心里，真的从未有过我一分一毫。

景焱依然高高在上，面露无情。

“此事到此为止，你也不要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有副躯体你先用着，莫要再闹。”

他施舍的语气依旧，好像我该涕泗横流的跪下谢恩。

看着眼前杂草扎成的身躯，我惨烈一笑。

景焱，欠你的，我都还了。

我们永不再见。

灵力爆裂。

景焱的脸上罕见的露出愕然。

“朝瑶，你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吗？

我望向虚空，久久出神。

辱我尊严，虐我躯体，杀我亲人。

连我引以为傲的偏爱都是一场骗局，这仙界还有何留恋呢？

“砰”。

仙灵自爆，神魂湮灭。

梦中。

如烟倚靠在桃花书上，眼中有些不满。

“只是小情小爱，让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我有些迷茫，看着她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算了。”

一缕白光闪过，正中我的眉心，我又陷入一片虚无。

仙宫。

瑶池碧波涌起滔天大浪，无数仙气涌入。

仙人们都心神俱震。

因为天机石有所预言。

“瑶池涌，白鹤归。”


我是天界战神景焱点化的仙鹤，痴恋了他三千年，他不曾多看我一眼。

后来，我被凤凰污蔑下毒，景焱将我剥皮拆骨，投入轮回镜折磨十世。

拖着最后一丝残魂回来，他施恩般：“我与凤凰大婚，你来当坐骑吧。”

我满心绝望，自爆而亡。

再睁眼，我记忆复苏，这次我选择投入魔尊的怀抱。

景焱却慌了，愿意抛下一切求我原谅。

原来我竟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剥皮拆骨的疼痛让我辗转挣扎，轮回镜中的痛楚让我尖叫一声惊醒。

看着熟悉的仙界云雾，我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景焱的仙童嘲讽的瞥我一眼。

“杂鸟净会惺惺作态，赶紧和我走，别误了仙君的时辰。”

若是之前，我定然啄的这仙童求饶，可如今，我只剩一缕残魂。

那仙童一脸不耐，袖中窜出金色锁链穿过将我神魂牢牢锁住。

我痛苦的哀嚎，但无人在意。

直到把我扔到仙殿上，我还因疼痛抽搐着。

见到景焱仙君，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六世十荒皆知我苦恋他，他也从未抗拒过我的靠近。

直到……红衣女子笑的满是恶意。

“景焱，朝瑶已经受到教训了。”

“如今她回来，就让她作为我们的新婚坐骑将功折罪吧。”

我浑身发冷，坐骑？

这简直是把我的尊严践踏在泥土里。

我愤然抬头，感受到熟悉的凤凰气息，不由自主浑身战栗。

景焱似笑非笑。

“果真还是小九有办法，朝瑶这不是听话多了。

“小九如此以德报怨，还不跪下谢谢她。”

我还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决然摇头。

景焱笑意散尽，只一挥手。

我的膝盖重重地撞在地上，痛得眼前一黑。

“不识好歹，若你再对小九下手，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满心凄苦，现在难道不是吗？

身体碎裂，神魂重创，除了轻飘飘的一条命，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琼楼玉树今犹在，可他护我之心已经不似从前了。

仙鹤为医者，体质孱弱。

我因为景焱，总是奔赴在仙魔大战前线。

那日我为凤凰诊治，她的伤口突然恶化，还没等我细看，景焱就一把把我甩到一旁。

“朝瑶，你竟敢为一己私欲伤害小九。”

凤九满面怒容。

“没有凤焰，你可知仙界会损折多少天兵天将！”

未等我辩驳，景焱的仙力就将我按在土里。

我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痛楚，他竟要将我剥皮拆骨！

尤嫌不足，他又将我神魂丢入轮回镜，受到千万种痛苦折磨。

如今放我出来，竟是为了给他们做新婚坐骑？

我双眸发红似要泣血，却说不出一个字。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是景焱救下的仙鹤，没有神志，也未化形。

是他用仙露喂养，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曾有不长眼的仙君偷偷捉走我想当坐骑。

景焱提剑怒追万里，一剑斩下他的头。

还安慰着满脸泪花的我。

“不怕，有我在，没人敢把你当坐骑。”

“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朝瑶。”

可如今……那些誓言，竟也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