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过今夜的事一出,近日对太子殿下起心思的人,怕也得掂量着了。”
“可不是嘛,连迎春都入不了太子的眼,咱们更没戏了......”
外面人的脚步声远去,沈知意眼神微垂。
不是迎春入不了萧玄祁的眼,是她太蠢了。
萧玄祁的确喜欢湖绿色,但那是曾经了啊。
现在的他,应该是最讨厌这个了。
沈知意嘴角噙起一抹自嘲弧度,随后赶紧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然后趁着夜色暗沉,来到了宫女院中迎春的屋子。
迎春因为是禾穗的人,住的地方比沈知意好多了,还有一张自己的小床。
她被人抬回来后,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来是真罚得不轻,沈知意刚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迎春疼得半昏半醒之际,突然见床头出现了一个鬼影子,被惊了一跳!
她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藏进被褥!
借着月光看清了沈知意的寡瘦的小脸,迎春红肿的脸更是难看了。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沈知意,当真是我低瞧了你啊,真以为你在东宫三个月来认了命,没想到你是扮猪吃虎!”
“等着,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去揭穿你,还有夏莹的事!我不信和你无关!”
即便脸肿烂得连说话都疼,迎春也一样尖酸。
沈知意站在门前,暗淡无光的眼神,就这样如一潭死水平静地盯着她。
那黑渗渗,如古潭样的眼瞳,看得迎春背脊微凉,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无法动弹,四周又没人,若沈知意这个疯女人想趁机报复自己,岂非是易如反掌!
这时沈知意也在缓缓朝着她逼近。
迎春心下一慌,挣扎着往后退:“你......你想做什么!我可是禾穗女官的人,她若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她今夜可有帮你?”沈知意突然出声,因为四周的寂静,更显得她声音沙哑。
她平时不常说话,即便是说也是低沉的,但若是你仔细听,便会发现,她的声音与以前相比哑了不少。
因为,被关在宫女院的那段时间,她身上残留的伤,可不止手上一处。
整夜整夜的被浓烟熏,她的嗓音早已没了曾经的轻灵悦耳。
“你什么意思?”迎春没听明白。
沈知意垂头轻笑:“你明白的,你心心念念的禾穗女官,今夜可否真的保过你?”
迎春这下听懂了,忍着脸上的疼怒骂!
“贱人,休想在这挑拨离间!”
沈知意木讷的眼神平静无波,继续说着自己的话:“若我是禾穗,我也会这样做。一个想妄想越过我去踩在我头上的人,我只会比她更早铲除。”
迎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不想承认,但沈知意说的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所以,禾穗女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不救自己的吗?
沈知意抬眸,看了眼她头上还戴着的绿簪花:“你猜,太子的旧事又是谁想告诉你的?”
迎春再次傻住了。
是禾穗女官故意让她知道太子喜欢湖绿色的事吗?真的是这样吗!
说起来,的确很奇怪。
她一直在打听太子曾经的各种喜好,但之前一直没收获,唯独今日突然才有了点眉目。
迎春双手紧攥着,脸色惨白如纸!
即便沈知意说的这些是挑拨离间,但今夜禾穗没有救她却是事实!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求过太子!
迎春眼底逐渐生出不甘,自己为禾穗做了这么多,她居然这么自私小气?
太子可是储君啊,就算不是自己爬上太子的床,也会有其他女人。若是她,禾穗该高兴才是,毕竟是自己人!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想看到我和禾穗女官互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是吗!沈知意,你妄想!”
沈知意摇头:“我早已不喜欢去争了,今夜过来,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
迎春知道她指的是那个玉佩。
但她不信沈知意方才的那些话,真是随口一说。
看着眼前站在黑暗里的瘦小女子,迎春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
她怎么忘了,除了禾穗外,东宫里还有一个人最了解太子!那就是沈知意,听说当初太子还是沈家养子时,沈知意和他便十分亲近。
虽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沈知意和他彻底分崩离析,以至于让太子恨极了她。
但沈知意熟悉萧玄祁,却是事实!
迎春扯下脖子上的那枚玉佩。
“我可以还给你,但在这之后,你必须为我做事!”
沈知意躬着身子,即便在迎春跟前,也是卑微到了极点。但那隐藏在黑暗里的嘴角,却仿佛是嗅到了鱼儿上钩的气息,缓缓地笑了。
“好,只要姐姐还了我的东西,今后定以迎春姐姐马首是瞻。”
月黑风高,撑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迎春,凝视着面前乖巧任人拿捏的沈知意,长呼一口气,仿佛已经胜券在握,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算你识趣儿!放心吧,若是你真助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定会好好待你......”
沈知意离开时已经是半柱香后。
今夜答应迎春,不仅仅是为了让她主动归还玉佩。
沈知意说要帮迎春的话,并非作假。
禾穗对她的针对,沈知意是知道的,只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让迎春成为禾穗新的目标,她就可以有更多自己的时间。
况且,若迎春真的能得萧玄祁的注意,成为他的新宠,于她来说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
沈知意转头看去后面迎春的房间,眸色幽深。
方才迎春的遮挡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沈知意看到了。
那似是一瓶药。
宫婢是没资格请太医的,更别说是得来这样包装精致的药膏。
即便迎春是禾穗的人。
禾穗是不可能会拿这么好的药给迎春,那这药是谁给她的?
看来,东宫里和外界有联系的人,不止她一个。
但也可能是她看错了,毕竟只有一眼。
月光下,沈知意看着手中迎春主动归还来的玉佩,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收紧手心。
以前母亲总说,宫闱深深,若是可以,一辈子都别迈进这后宫高墙,在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善类,更没有一个是你能看得穿的。
“母亲,对不起。”
您说不让我踏足,可我现在已经踏足了,且再也出不去了。
夜里冷风凉凉,吹得沈知意的身子一阵阵发颤。
这一日折腾下来,后背上本就有伤的她,其实并没有比迎春好到哪里去。
连方才从小厨房过来,都是一路强撑着的。
风越发的凉,沈知意抖了抖,身子一晃,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倒下的那一刻,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双熟悉的长靴,紧接着便陷入浓浓的梦魇中。
梦里,她居然回到了曾经。
沈家犹在,父母安好。
那是一个记忆里的晌午,因为午睡久了,她头晕目眩,很不舒服,突然得知慕景初要来,可把她着急得不行,赶紧禾穗给她端来了一杯醒神汤。
沈知意记得那碗汤。
也正是这一晚汤,让她迷迷糊糊犯了一个这辈子都后悔莫及的错。等后面彻底清醒来时,她身边已经躺着了对她满眼憎恨的萧玄祁。
眼看着梦里的自己又要喝下那碗东西,沈知意慌了,不停呐喊!
别喝!别喝!
可梦中作为旁观者的她发不了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自己喝下。
“不......不......”
闪耀的琉璃宫灯下,男人的冰冷视线,从床上陷入梦魇里的女子脸上略过,阴鸷眼里没有半分涟漪,只冷冷问身边人:“怎样了。”
年迈的老太医站在一旁,擦着额前冷汗。
“回殿下,她身上的伤已经重新处理过,高热也消退了,等醒来后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黑暗里,他背对着人长身站立,声音平静。
“嗯,用不着多仔细,死不了就好。”
太医眸色一深,明白了什么,拱手应道:“是。”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他又道。
太医点头:“殿下放心,今夜微臣过来的事,不会有人知晓。不过......”
他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子。
其实他是想说,这沈家小姐身上的新伤是没事了,但腿上的旧疾若是不诊治,继续这样干粗重的活儿,不出半年,这辈子怕是都不能下地了。
不过一想这沈小姐如今的身份,以及太子对她的态度,怕是说了也是徒劳。
太医终究还是没有多嘴。
“殿下,微臣先下去了。”
太医离开,萧玄祁才缓缓转过身。
刚转来,便和床上已经醒来的女子黑瞳对了个正着。